座上五皇子则道:“本王素闻冲虚观一派长于炼丹制药之术,且兼习剑术,忘尘道长更得前观主葛方真人剑术的真传。道长既为忘尘道长师兄,想必亦长于剑术。”
    不料忘嗔闻言却答:“实不相瞒,贫道不谙剑术。当初贫道师父乃是怜悯师弟命途多舛,又身染怪疾,方才传授他剑术令他得以防身。对于贫道,倒也从未令我修习剑术。”
    一旁五皇子听罢这话心下不禁大失所望。贾珠则从旁说道:“事实上,干爹与苏公子乃是各司其职。虽说干爹未曾修习剑术,然干爹却从葛方真人处习得坛蘸、符箓、炼丹、阵法、占卜、祈雨、祀神之术,俱十分精深,乃是得道高人,下官当初扶乩请仙之事便全仰仗干爹相助方才实现。”
    忘嗔则摆手笑曰:“珠哥儿谬赞了。”
    五皇子闻罢这话兴味顿生,开口问道:“如此说来,道长既能扶那仙乩、得见仙颜,想必亦谙呼风唤雨之术?”
    忘嗔对曰:“王爷说笑了,贫道不过一介凡人,如何能够代天行事,施那呼风唤雨之职……不过若说观测天象、占卜吉凶之类,贫道姑且一试,成与不成皆看天意。”
    五皇子听罢忙道:“如此说来,本王此番正有一事欲请道长相助。道长可否为本王预测一番此地风向?”
    忘嗔则答:“这有何难?若是王爷能备好仙坛香炉之类,贫道便可一试。”
    五皇子又道:“此外尚闻道长精于炼丹制药,此番可否请道长施展一番神术,为本王制一味特效药?”
    忘嗔对曰:“敢问王爷所需何药?”
    此番五皇子自是屏退周遭侍卫,惟留下贾珠从旁伺候。随后便与忘嗔如此这般地密谋一番,此外又命人在盱眙左近的下龟山上搭了仙坛,令忘嗔得以观测天象、卜卦吉凶,随后五皇子便按卦象所示制定了偷袭夺船的计划,又一一分配各人任务,之后众将得令,皆前往准备。此番则不消赘述。
    却说那楼震属下贼兵在洪泽湖口连续戒备了数日,却始终不见官兵出击,亦不闻官兵动静。遂这般下去,众贼难免懈怠。却说在第三日日落时分,只见淮河之上忽地荡来一艘小艇,艇上共载四人,一名少爷打扮之人,一名正唱戏的小旦,另两名则是划艇的下人。艇上载着各色酒水茶果,那茶果不过该地随处可见之物,只那坛美酒,光闻那酒香,甘醇凛冽,便知其品质不凡。此番只见艇上那作少爷装扮之人正持杯满饮,一面听坐于他跟前的小旦咿咿呀呀唱着《长生殿情悔》一出,缠绵幽怨、如泣如诉。那河面上停泊的作为哨兵戒备的贼子见状便纷纷划船围拢前来,欲将那小旦唱的曲儿听得更清楚些许。正值众人闻得酒香醉人,又听得入迷之时,那小艇之后又悄声驶来三条渔船,每船之上分别是两名划桨之人。那划桨之人倒也皆非面善之辈,只那渔船是贼兵放哨所用之渔船。
    这边众贼正浑浑噩噩地听着那小旦唱曲,只见那小旦生得倒也眉清目秀、面粉唇朱。不料之后那贼兵的一个头目则乘着一艘较普通贼兵更大的渔船,上面除了头目之外还有十余名贼兵。这头目指挥渔船向河中这小艇划来,一面呵斥开围拢在周遭的贼兵,一面便要上小艇上来检查艇上几人的腰牌并衣上记号。这艇上划桨的两人记号腰牌俱是有的,只这少爷并了小旦没有。那头目闻罢随即命手下贼兵递来火把,将那少爷的容貌好生打量一番,只见这少爷生得是剑眉凤眸、不怒自威。这头目一面打量一面问道:“你二人怎的没有腰牌,我们将军有令:要想在这一带出入必需腰牌在身!”
    那后面一名划桨的家人忙不迭赔笑道:“这位官爷这位官爷,请通融一番,往昔都是有的,只今日没有带来。”
    那头目听罢又抬头细细瞧了那少爷一阵,总觉心神不宁,遂挥手向手下贼兵说道:“这人身份可疑,先拿下再审!……”此番未及那头目将话说完,便见身后伸出一双手,一只手捂住他的口,另一只则手持匕首利落地割断了他的喉管。那头目身后手持火把的贼兵见状正待唤人,不料却被那少爷突如其来的一剑刺穿。随后只见船上划桨的二人亦各自持剑赶至那头目的渔船之上,不过三两下便将船上十数贼兵杀尽,尸首踢入水中。而小艇之后跟随的三条渔船则趁着小艇与贼兵头目纠缠之际偷偷绕前驶入河口处,将渔船横摆开,拦着那贼兵渔船的去路。见有贼兵渔船靠近便跳上船去将贼兵杀落水中,将渔船占领。若有妄图逃上岸的贼兵,则立即遭遇岸上埋伏的官兵的围剿。而先行抢到船只的便往岸上载了岸上的官兵上船,往了河中抢夺其余贼船,只不多时,便将五十搜渔船悉数夺了来,只放走了一两条,令其逃回洪泽湖那楼震大船之上报信。
    诸位可知先前那小艇之上的四人是谁?却说三日前,五皇子与忘嗔密谋,忘嗔在下龟山上搭台观测天象,算准在三日后的丑时将西风大作,五皇子遂定下今日之计,先命稌永领着几名身手过人的部下暗地里偷袭了几只贼兵渔船,将贼兵的衣服腰牌等尽数扒下。而那少爷正是乔装易容的五皇子,而那小旦则是钦思化妆的,另两名划桨的家人正是穿着贼兵衣服戴着腰牌的贾珠与稌永。而后方跟着的三条渔船则是五皇子择的己方习得水性、身手过人的部将,命其跟随夺船。而小艇上所携带的美酒之中,则掺了五皇子令忘嗔配制的迷药,贼兵闻罢自是头晕目眩,而己方之人自是事先服下了解药。之后那一众贼兵不及应对,便纷纷命丧。
    之后夺得渔船的官兵随即便将渔船划向岸边,岸边早已守候了一干官兵,将事先备好的柴草装上渔船,为了令火势更为猛烈,众人甚至将柴草俱淋上了灯油。随后便拿黑布将柴草悉数盖上,避免被贼兵目见。之后又就近从盱眙调来两只水师大船,令其驶于最前方作掩护,其后则跟着那三四十条小渔船。待到丑时,湖面之上果真西风大作,五皇子命那两条水师大船驶往洪泽湖面,佯装进攻的模样,吸引楼震并贼兵的注意。而大船之后跟随的渔船则借着夜色的掩映,悄无声息地跟随在大船之后。每条渔船之上则分派一名水性尚佳之人,身着夜行衣,将渔船划至那贼兵大船一旁,随后便点燃渔船上的柴草,火借风势,直往了贼兵大船上烧。而那划船的官兵早已泅水上了岸。
    这边楼震等人见一众着火的渔船驶向己方船队,且从四方而来,呈包围之势,将火引至己方船上,顿时大惊失色,骇得方寸大乱,忙不迭地指挥手下众兵先行上岸。那湖上的贼兵一部分从东面上岸,一部分从北面上岸,不料从东边上岸之人刚一着陆,便遭遇到官兵的追剿,且沿岸的芦苇皆被官兵点着,一眼望去沿湖俱是一片火海。贼兵只得又纷纷退回湖中船上,往了北岸逃窜。
    此番北岸的贼兵上岸之后自是与岸边少量的官兵激战一番,随后又奋力往了北边逃窜,只道是那淮安府便在距洪泽湖不到一日的路程的东北方,若是能坚持到淮安城,便不怕不能得救。遂这帮上岸的贼兵便往了淮安府的方向不管不顾地狂奔,跑了这一两个时辰,却并未看到身后追兵的身影。只那楼震骑在马上,越走越觉心惊胆寒,于己心中暗自思忖曰:“素闻这五王爷稌麟用兵如神,从无败绩,此番官兵用火将我军逼上岸,为了令我等无法从东岸逃走特意点燃东岸芦苇,设下埋伏。为何此番我军往这淮安方向奔走许久,竟不见一队官兵追来?”念及于此又扫视一番周遭景致,只见此番众人已行至一方树林之中,草深林密,乃是最适宜埋伏之地。那楼震见状心下暗道“不好,中招了!那官兵分明便是故意放我军逃至此处”,随即忙不迭出声制止大军。
    然话音刚落,便闻见周遭响起一片喊杀之声,随后树林周围又隐隐泛起一阵阵火光,定睛一看,正是官兵为防止贼兵出逃而在树林边缘堆满了运载着柴草的车子,那柴草亦熊熊燃烧。而那燃烧的柴草更是就此引燃了地上一人来高的芒草,并直往了包围圈中的贼兵烧来。那贼兵见火势正猛,火舌肆虐,顿时骇得人仰马翻,任意踩踏。随后几路官兵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杀将前来,将包围圈中的贼兵杀得七零八落,好不狼狈。此役一直打到天光破晓,天亮后,五皇子鸣金收兵。清点战场,只见此番斩敌一万五千人,生擒三千人,那楼震带领残余贼兵逃往淮安府的约两千不到。
    ?
    ☆、第六十三回 出意料他乡遇故交(二)
    ?  此役之后五皇子下令部众集结,随后就势往淮安府方向行军。先行遣了哨马前往淮安城打探消息,不多时哨马便前来回报曰那逃走之贼已入了淮安城,此番淮安城亦是城门紧闭,城墙之上立有为数不少的士兵日夜防范,秩序井然。此番那驻守淮安之贼的头目名唤张丕烈,之前未曾闻说此人名姓,尚不知其本事若何。闻罢哨兵之言,五皇子并未急着攻城,只令三军在距离淮安城不远的平桥驻扎,待探得淮安城守卫的虚实方才行事。
    而此番王师开拔,贾珠随五皇子回到盱眙大营之时,对正留于该处的忘嗔问道:“此番干爹是欲留在我军做客,还是先行北上回京?若是欲就此上京,待我禀明王爷,遣一队侍卫护送你老人家前往便是。”
    忘嗔闻言笑道:“贫道亦不急着上京,此番王爷若不嫌贫道手无缚鸡之力,待于此处会误了王爷正事,贫道倒也乐得留在王爷帐中,与王爷探讨诸事。”
    此话刚落,便闻见账外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说道:“是何人嚼舌子道是道长待于此处会误了本王之事?可知此役能成,道长居功甚伟,此番本王正待邀道长留在本王帐中,本王将道长奉为座上宾,与道长一道谈经论道。”
    忘嗔则答:“王爷既有此盛情,贫道便也却之不恭了。”
    另一边,却说此番那残余贼兵逃入城中,在淮安贼首张丕烈跟前禀报前两役的兵败经过,那张丕烈闻罢尚且沉默未答,却闻见身后忽地响起一个声音在道:“此二人皆犯了兵之大忌,与足智多谋、用兵如神的五王爷稌麟相较,当是难以抗衡……”
    众人闻言忙不迭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人影从后厅里负手信步行出,此番便连坐于主位的张丕烈亦立起身向该人行礼,只见该人一身文士装扮,雪发白须,虽满面风霜,然却是眼神睿智,只听一旁张丕烈招呼道:“朱先生。”
    话说该人名唤朱学笃,乃是那马文梦麾下第一谋士。此番正因手下将领连败两役,那马文梦终于按捺不住,遣了手下第一谋士朱学笃前来协助张丕烈守卫淮安城,否则自己的北方屏障便将失守。
    只听那朱学笃又道:“……此番他二人之事我已是大致知晓,洪绪乃是犯了轻敌冒进之错,而楼震则又是保守犹疑之错,无论是保守抑或是冒进皆是兵之大忌。尤其对手乃是五王爷这等人,我们更是丝毫大意不得,不可容许一丝一毫的纰漏,否则定会令了对手有机可乘。若说如今朝堂之上还有谁值得作为对手,与之一战,那人当是五王爷。皇子之中无人可与之相较,便是当今圣上亦是同样。若是较那城府,他当是抵不过他父亲景昌帝稌絙;然若是论治国领兵的才华,他父亲亦不及他。只可惜了当今圣上未曾继承先辈的智慧,惟学到他父亲的城府心机,亦只能是他一家之幸,却是天下苍生之大不幸了……”说到此处朱学笃便又停下不说了,只吩咐一句道,“如今五王爷已是兵临城下,我方惟有竭力守城,尽人事而后听天命罢了。所谓守城容易攻城难,幸而我方手中到底尚有一座城池可以坚守。此番已是向主上告急求救,我方只需坚守半月,不惧援军不到……”
    那张丕烈闻言忙不迭问道:“若稌麟命官兵围城,断绝我方粮草,围上个三四月,便是不进攻南城门,只将我等困于城中,妄图将我等困死于此处,届时又当如何是好?”
    朱学笃笑道:“围城乃是下下之策,若非久攻不下,已是无计可施,他当是不会下令围城。只因此举围困的首先不是我们,而是全城的百姓。若五王爷当真下令围城,则表明我方守城成功,在下当是无所欲求了……何况若是换做其他将领,诸如五王爷的皇兄,三王爷抑或是圣上本人,无攻城之手段,又有那狠戾之心肠,在下均会做好围城的准备。然既是这位五王爷,在下倒也无此顾虑,只因此举不合仁君之道。如今与其忧惧五王爷围城之举,不若寻思一番如何在官兵的围攻之下坚守城池,否则届时尚未待城中弹尽粮绝,淮安城便已为王师攻破占领。”
    张丕烈:“……”
    朱学笃又道:“不过亦无需太过忧心,在下在前来淮安之前已去信与主公,令其务必在拿下江宁府之后派兵北上施援淮安。总之如何部署,在下之前已吩咐完毕,若是五王爷下令攻城,便按在下所部署那般出兵即可。”
    待张丕烈答声是,朱学笃便头也不回地去了,此番按下不表。
    这边,五皇子命王师于靠近淮安府的平桥驻扎,只道是若是未曾与守城贼兵交手较量一番,亦无法探得贼兵虚实,遂此番他点了副将光熙为先锋,率领三千士兵前往攻打淮安城。此役五皇子未曾特别吩咐,只命光熙见机行事,莫要硬拼,若是贼兵诡计多端,用兵叵测,便即刻退回,再计良策。光熙随即领命去了。
    却说光熙领着三千人马往淮安城进发,直抵了淮安城南门搦战。城中贼兵主将张丕烈率领数千人迎战,此番只见那张丕烈亦算一员猛将,手持双刀,膂力惊人,带领千人从城中冲将出来。随后又有两队人马分别由洪绪、楼震率领,从城门两翼冲出,向王师队伍冲杀,王师一众被冲得七零八落,打头阵的士兵一旦遭遇张丕烈便纷纷败下阵来。随后光熙策马上去,张丕烈便与光熙对上,二人斗了二十余个回合。光熙念及此番贼兵数众势大,而自己不过惟携了三千人马前来,后继不足,寡不敌众;加之这为首的张丕烈勇不可挡,此番欲取其项上人头只怕不易。何况出征之前王爷吩咐见机行事便可,遇敌无需硬拼。遂只得鸣金收兵,退回城外。那张丕烈见王师退败,正杀得起兴,只待就此趁胜追击,大挫王师。不料城门上忽地出现一老者,命人在城楼上敲响金钟,勒令收兵。那城下的张丕烈闻罢虽不甘心,然亦是不得不听命回城。而这边光熙亦目见淮安城上鸣金收兵之景,待贼兵回城,光熙又清点一番己方人数,折兵五百,心下虽憾,只得就此领兵回平桥。
    且说那张丕烈回到府衙中,便忙不迭地寻了朱学笃“兴师问罪”:“此番先生为何制止我追击官兵?那官兵阵中明显已是方寸大乱,若是能趁着我军士气大盛之际趁胜追击,定能力挫王师,将光熙生擒!”
    不料朱学笃闻言却也不以为意,淡淡笑曰:“此番张将军未免太过心浮气躁、急功近利了。此次袭城分明只是官兵的试探,否则五王爷率领数万人马,何以此番攻城惟派来三千人?此番即便将军能将前来攻城的官兵悉数歼灭,生擒光熙,亦无法就此抓获五王爷。何况据闻那光熙乃是五王爷手下副将,亦是一员虎将,此番与将军相斗,只怕是未尽全力。”
    那张丕烈见朱学笃说中自己心事,一时语塞,只得就此闭了口。
    朱学笃又道:“此番我们尚需谨小慎微,万不可大意了,不可再出甚纰漏,只需坚守淮安城便可。”
    而另一边,光熙领兵回到平桥,于五皇子帐前伏地请罪,只道是此番自己出师不利,甘受军法处置。五皇子见状挥手,令光熙平身,只道是自己早已料到此局。随后便细细询问一番光熙此役的经过细节,诸如贼兵守将、排兵布阵、有无追赶之类,令光熙悉数道来。此番光熙言毕,五皇子亦是沉默片晌,道句:“此番本王总算遭遇一像样之对手了,不若之前二人那般不堪。”
    此言一出,便忽闻从旁侍立的钦思开口说道:“光将军,可否再将那城门上现身的老者模样告知一遍?”
    那光熙听罢虽不明钦思此言何意,然仍是将他所见之人模样衣饰等详述了一番。钦思闻言大骇,对曰:“此番真是那人!”
    五皇子闻言从旁对曰:“此言何意?”
    钦思则答:“回殿下,此人正是小弟的师父,当初教授弟读书识字并传授弟剑术之人。乃是当世与邵承祚先生齐名的大儒朱学笃,字珍君。”
    五皇子听罢饶有兴味地问道:“既传授你剑术,想必该人亦是剑术精湛。”
    不料却闻钦思答道:“师父不谙剑术,他素昔体弱,无法习武,当初不过偶然得了剑谱,便按剑谱所载教授弟依谱练剑罢了。”
    五皇子又道:“如你所言,既是大儒,又如何归了马贼帐下?”
    钦思对曰:“弟亦不晓,此番弟南下探望他老人家之时他尚且闲坐家中,未曾闻说他加入马贼一伙儿……”言至于此钦思向座上五皇子拱手行礼道,“此番弟有一事,还望殿下恩准。”
    “说来听听。”
    钦思说道:“弟自请潜入淮安城面见师父,招揽一番,令其弃暗投明,投靠了殿下。师父颇富谋略,深谙用兵之道,德才兼备,大抵便是马贼帐下最为得力之谋士。若能劝他归降,殿下生擒马贼便也指日可待。否则若有师父助他,只怕之后殿下还需费上一番工夫方能得胜。”
    五皇子闻言首肯:“如此甚好,若能不战而胜,亦能减少许多兵灾惨祸。”
    钦思又道:“只钦思需代师父向殿下索取一承诺,望师父归降后,殿下莫要治他之罪。”
    五皇子颔首以示肯定:“本王答应你,只要他肯归降,协助本王歼灭逆贼一党,本王便赦他犯上谋逆、助纣为虐之罪。”
    钦思闻言对上行礼道:“如此弟多谢殿下。”
    五皇子道:“此番本王令稌永随你一道前往,虽说你身手过人,然为保万无一失,尚且有人接应为上。”
    钦思道:“多谢殿下。”
    ?
    ☆、第六十三回 出意料他乡遇故交(三)
    ?  这边却说陈大诰严辰二人回到王师大营,向五皇子汇报此番战果。五皇子闻罢,蹙眉沉思,倒也赞同他二人的权宜之计,未曾贸然进攻之举。只道是此番那朱学笃诡计多端,一招刚破,又使一计,布下新阵以待王师。随后便忙不迭地命人前往将忘嗔唤来请教此番该如何破阵。此番忘嗔前来,听陈严二人将此役经过又详述一番,随后又在纸上按他二人所述画下阵法。画毕,方直起身对道:“王爷,依贫道浅见,此阵乃是九星连环阵,与之前所破之八阵图同为奇门遁甲之术演化而来。”
    五皇子忙道:“还请道长详细道来。”
    只听忘嗔说道:“此乃太乙混形、三垣布政、九星互转的阵法。识别阵法需认准方位。八大方位由四周八大阵营为代表,且各阵营之间,互有生克。若是一方受到攻击,击父则子应,击首则尾应;彼此之间变化无端,神鬼莫测。正东方所在之营士兵皆擎青旗着青甲,北斗贪狼星镇寨,若相生,则需正北文曲星、正南廉直星相救;正西方所在之营士兵皆擎白旗着银甲,北斗破军星镇寨,若相生,则需东北巨门星、正北文曲星相救;正北方所在之营士兵皆擎黑旗着黑甲,北斗文曲星镇寨,若相生,则需正东贪狼星、正西破军星相救;正南方所在之营士兵皆擎赤旗着红甲,北斗廉直星镇寨,若相生,则需东北巨门星、正东贪狼星相救;西北方所在之营士兵皆擎白镶黑旗着白镶黑甲,北斗武曲星镇寨,若相生,则需西南禄存星、东北巨门星相救;东北方所在之营士兵皆擎青镶黑旗着青镶黑甲,北斗巨门星镇寨,若相生,则需西北武曲星、正南廉直星相救;东南方所在之营士兵皆擎红镶青旗着红镶青甲,北方辅弼二星镇寨,若相生,则需北方文曲星、南方廉直星相救;西南方所在之营士兵皆擎白镶红旗着白镶红甲,北斗禄存星镇寨,若相生,则需西北武曲星、东北巨门星相救。而正中所在之营士兵则皆擎黄旗着黄甲,紫薇垣镇寨,若有疏虞,则八营齐应。这便是九星连环阵。”(见下面图中所示)
    五皇子:“……”
    忘嗔接着道:“若欲寻此阵的破解方法,还需从此阵本身入手,避其锋芒,择其弱项。贫道所能为王爷解释之处便仅止于此了。”
    五皇子则一面寻思忘嗔之言一面忖度破阵之法,随即眼神一亮,道句:“本王有了破解之法!”随后指着图上阵法示意身侧忘嗔并众人,“从图上可知,东北巨门星需救应他营共计四次,其次是正北文曲星与正南廉直星则需救应他营分别三次,由此可知此三处兵力乃是全阵最强数量最多之营;而东南方辅弼二星之营则无需救应他营,且西南禄存星只需救应他营一次,此外便只负责救应中部紫薇垣大营,由此这两处兵力当是最弱。此番本王欲破此阵,可兵分三路,一二路主攻,第三路佯攻。先以些许兵力佯攻东北巨门星,令其全力投入激战而无法□□前往救应其他大营;随后以第一路第二路分别进攻东南辅弼二星与西南禄存星两营,如此又可牵制其余四方救应的兵力,最终令其首尾不能相顾……”
    帐中正如此商议,却忽闻帐外传令士兵道句:“启禀王爷,南方哨马来报!”
    五皇子道:“宣。”
    随后只见哨兵进帐,对座上五皇子行礼后说道:“启禀王爷,马贼已派人攻占了江宁府,彼时已从镇江府调遣五万贼兵沿高邮湖北上,欲解淮安城之围。”
    五皇子闻言亦是大感意外,心下暗忖一番,只道是己方尚且正与那朱学笃相持不下,攻打淮安城亦是耗时弥久,若是待打援贼兵到达,彼时淮安城怕是更难攻克。遂自顾自地道句:“若是有甚方法待打援贼兵赶到之前先行阻其去路,彼时便可为淮安之役争取更多时日。然此番我军可派出用以牵制打援贼兵的人马又着实有限……”说着只见五皇子神色凝重,一筹莫展。
    周遭众人闻言亦是彼此徒然四顾,寻思不到甚方法。
    却说彼时贾珠亦在中军帐中随五皇子并诸部将一道商议应对之策,从旁闻罢五皇子之言,心念一动,不知不觉便于脑中浮现《孙子兵法》上的八字“声东击西,围魏救赵”,随即便开口对座上五皇子说道:“殿下,下官有一计,不知可不可用。”
    五皇子听罢对曰:“快快道来。”
    贾珠方道:“此番我军在淮安城处受阻,又不可贸然再分散大量兵力前往阻击正从镇江府赶来打援的贼兵。遂下官只道是此番可有一巧计能令贼兵不及赶来打援便可。”说着又指着案上江淮地区的地图说道,“殿下请看,可知那马氏最初以通州为据点起兵作乱,随后就势西进占领镇江府,杀掉彼时正出使镇江的两江总督金庆鹏,进而逼近江宁府。江苏巡抚王正玺见江宁势危,方弃城而逃,之后江宁府亏得知府率领众人抗击贼兵至今,方才闻知哨马来报曰江宁府终是沦陷。而之前马贼亦是遣兵北上,相继占领扬州府并了淮安府。而毋庸置疑,那马贼此番定是将镇江府这一北上西进之地作为最终据点,其地理位置较了马贼发迹之地通州,则更为要紧。如此马贼既可南下进军丹阳、常州,又可待西进占领江宁府后,再兵分两路,分别进军安徽滁州、太平府两地。因此下官道是若王师此番能威胁甚至能夺取镇江府北上的要塞扬州府,那马贼闻知过后,定不会坐视不理,定会令北上的援军南下回救较淮安城更为要紧的扬州城,彼时王师的淮安之危便也不救自解了……”
    一旁陈大诰听罢便率先开口道:“只此番扬州府位于高邮湖以南,与王师所在平桥大营尚有不短的距离,且王师尚无多余兵力围攻威胁扬州府,又如何能令贼兵回援?”
    贾珠则道:“陈将军且莫性急,且听贾珠一一道来。下官之前曾闻说扬州乃是为马贼手下一名为沈璜之人所占领,该人入城之时曾纵容手下剽掠屠戮城中百姓,想必此番虽以武力占领扬州,定已是怨声载道、民忿如山,若殿下趁此时机派遣一队轻骑连夜赶至扬州城外,可乔装打扮装成当地百姓的模样混入城中,在城中广为张贴散发殿下的谕告曰殿下将领官兵前来收复扬州城,为民除乱,那沈璜失政暴虐,致使生灵涂炭,早失民心。城中百姓需得自救、仗剑自救。若能擒得沈璜,便可免去许多兵戎之灾。如此一来,我军只需从外煽动城内人心、激化民忿,亦能令那守城逆贼惶惶不可终日。若能就此激化民怨,凭借殿下威名定能就此号召有志之士率领城中百姓推翻守城逆贼,那尚在江宁府的马贼闻罢定然不敢坐视不理、置若罔闻。相较之下,扬州作为镇江府的最后一道北上屏障,较淮安城而言当是更为重要。遂那马贼为再度平定扬州城之乱,定会令北上援助淮安的贼兵转而南下先行协助平定扬州,如此一来,王师在淮安之危大可消除大半。”
    五皇子闻言颔首,痛赞曰:“鸿仪此计当真妙哉!既不费我军太多力气,亦可解我军之围;便是事有不成,亦可令那马贼自乱阵脚、惶恐不安。”言毕随即召唤帐中文士,赶制了数十份谕告,随后又点了一队骑兵,正待点将,便见一旁钦思自请道:“殿下帐中之将尚需留待攻城征战之用,小弟身手尚可,又是平民之态,这等混入扬州城张贴分发谕告之事便交与弟前往完成。弟于殿下跟前担保,定能完成任务!”
    五皇子听罢亦是首肯,遂便命钦思携带谕告率领百人飞骑兼程赶往扬州城。随后五皇子又命参领戴尧臣率领三千人马,埋伏在贼兵打援人马行进的途中,诈作伏兵,伺机进行骚扰妨碍,只无需正面硬拼,打乱贼兵的进军计划便可。戴尧臣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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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回 出意料他乡遇故交(四)
    ?  次日,五皇子果真点兵一万,分三路进攻淮安城,中路五千人由副将光熙率领,左路则由参将张丙炎率领,右路由游击严辰率领,一并向淮安城北门发起猛攻。此番张丕烈并未率军出城,只身居北门城楼上坐镇指挥,命城上贼兵对攻城的官兵放那火箭,一时之间,箭如雨下,且纷纷带火,只生生将王师的攻击逼退。
    主将光熙从旁见状,只道是集一城之箭,毕竟数量有限,命三路大军待贼兵箭尽之时再行进攻。不料待王师一后退,那贼兵随即大开城门,随后只见贼兵兵分两路,前路贼兵不过区区三千人马,摆成游骑二十四阵,挡在后路贼兵的前方;后路贼兵八千人,则排成八阵图的形状,中军三千人,周遭则围着十六个小阵;其余贼兵则分为巽、离、坤、兑、乾、坎、艮、震八大小阵,每个小阵又包含六个小阵,如众星拱月般围绕在中军四周。阵周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大阵包小阵,大营套小营,内圆外方,曲折相对。
    这边王师众人见贼兵停止射箭,已从城门中而出,正是堂堂正正交战的大好时机,遂亦是按之前部署那般,分三路从左中右三方分别进攻前路贼兵,只道是前路贼兵人数稀少,且分布稀疏,此番进攻定能一举攻破敌军前部。不料前方前部贼兵乃是骑兵,先行冲上前来,将三路大军冲击得七零八落,阵势大乱。待摆脱前部骑兵突进城下,正待与后部贼兵较量,却立即陷入阵中,被阵法各门分散,随后只见各方贼兵尽数围来,将分散各处的官兵各个击破。
    此一役,王师损伤惨重,大败而归。回到平桥,五皇子大怒,登时便摔碎了手中茶盏,只道是平生从未遭逢如此奇耻大辱。清点己方人马,堪堪损失近三千人马,其中中路光熙所率部众损失最大,副将光熙身陨,左路参将张丙炎重伤,惟右路严辰因带兵经验丰富,令部众分批上前,见情势不对,便忙不迭止步后撤,方才得以保全。然五皇子闻罢亦并不欣慰,只道是严辰领兵凭借侥幸试探,未尝奋身一搏,遂亦只能算是功过相抵罢了。
    中军帐中尚且讨论未果,便闻见账外一人求见,五皇子闻罢不禁剑眉微蹙,顿了顿方才出声允其进帐。只见正是麾下参将陈大诰,此人曾与张勋、光熙二人结拜为兄弟,拜张勋为大哥,陈大诰排行老二,光熙老三,遂此番闻罢光熙身陨,痛彻心扉。此番求见,陈大诰伏地请战,流泪乞求道:“王爷,那张丕烈逆贼杀我义弟,末将与此人不共戴天,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此番末将自请领兵出战,誓要拿下淮安,斩下张丕烈首级。末将愿立军令状,若拿不下淮安城,末将愿受军法处置!”
    五皇子闭眼闻罢座下陈大诰跪启,待其言毕,方才缓缓开口说道:“此番你既来请战,可有甚妙计能破除城门口贼兵阵法?”
    那陈大诰乍闻这话,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顿了顿只得对曰:“末将、末将尚未明了如何破那阵法……”
    五皇子则道:“既不知破解之法,便老老实实候于帐中待命!若是鲁莽前往,不过平白送死。”
    陈大诰急道:“然末将闻罢义弟凶讯,坐立难安,又如何肯安坐帐中待命?”
    不料此番五皇子闻罢陈大诰之言却怒而叱道:“你坐立难安,你道是此番本王便可安坐帐中?!折损人马三千,兵卒何辜?!兼了光熙更乃本王麾下一员猛将,跟随本王征战多年。此番他命丧敌手,本王较你更是痛惜!然如今本王亦只得暂且忍耐,若是只一味鲁莽应战,以你身手或许能冲破敌阵,然你手下兵卒,又将如之奈何?!……”言毕深吸一口气,似是为平复己心悲愤那般。过了片晌方才又道,“你若愤懑难耐,不若就此回去好生寻思一番,若是之后本王令你领兵前往,届时若遭遇那张丕烈,闻说该人膂力过人,勇猛无匹,你与之单独相抗,可否能生擒该人。”
    陈大诰听罢忙不迭应承:“若是王爷令末将领兵前往,末将拼死亦会取下那张老贼之项上人头进献王爷,以祭我军亡士在天之灵!”
    五皇子闻言颔首:“既知此理,此番便也先行退下。”
    那陈大诰听罢方行礼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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