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取来了,江西石城与福建宁化在地图上的确是挨在一起的,都属于武夷山脉,但仅凭这个疑点,不能说明什么。
    陆希言也曾研究过“军师”留下的花名册,上面留下的资料非常有限,很多就是一个人名或者籍贯什么的。
    每个人都还不一样,就像这个孙亚楠留的是籍贯,而有些人是体貌特征,有的还是喜好,还有从事的工作等等。
    为什么不留的更具体一些呢,难道这是“军师”自己才能掌握的秘密?
    的确,有些时候,秘密都记在自己脑子里,那比写在纸上要安全多了。
    有些事情,他不能跟孟繁星明说,但是有些时候,孟繁星不经意的话总能提醒到自己,这也算是心有灵犀了。
    “这要是同一个人的话,应该不可能有两个籍贯,但这两边交界的村镇,有时候还真不好说是属于哪一边呢。”孟繁星道。
    “这两个地方的口音呢?”陆希言问道。
    “这个你还真是问对人了,福建主要说客家话和闽南语,江西主要是客家话和赣语,当然有些地方十里不同音,这也正常。”孟繁星骄傲的道。
    “你会讲吗,这两个地方的话?”陆希言问道。
    “这两处地方说的都是客家话,我会一些。”孟繁星道。
    “那你教教我怎么样,我想学一些方言?”陆希言道。
    “你怎么突然想要学方言?”孟繁星奇怪的问道。
    “咱么不是要去香港过年吗,那边人说广东话,我听不懂,学一学,以后跟各省的人打交道,也能用到的。”陆希言脑子一转,一个理由出口了。
    “好吧,广东话我不太熟,但是这闽南语我比较熟,还有客家话也还好。”孟繁星没有多想。
    “你就简单的先叫我几句,比如,这个你和我客家话怎么说?”
    “好,你跟我念,这个客家话的你是这样说的……”孟繁星认真的教了起来,陆希言也认真的学。
    基本上吐词发音学会了,这方言就学会了,客家话稍微难一些,至少陆希言是这样认为的。
    ……
    “老唐,我想见一下这个孙亚楠。”第二天一早,陆希言就给唐锦家里打电话了,让他安排自己见孙亚楠。
    唐锦没有问为什么,当即同意了。
    齐桓骑着自行车过来,路上结冰,太滑了,还摔了几个跟头,到陆公馆的是时候,车子链条都摔断了,扛着过来的。
    “梅梅,我出去了,中午估计不回来吃饭了,晚上那个医师公会的新年茶话会,我去一下就回来,给我留饭。”陆希言交代一声,就钻进汽车。
    “知道了,你小心点儿,注意安全。”孟繁星跑出来,嘱咐一声。
    小东门,这是齐桓的一个安全屋。
    “陆顾问,您小心门槛儿,我这地方太小了。”齐桓这一身打扮而,就如同街上卖炭的老农,那看的出来他是巡捕房的警察。
    “小五,把车开远点儿,车上等我。”陆希言吩咐道。
    “先生,我得的任务是贴身保护你?”
    “有我老齐在,小五,你就放心好了。”齐桓一拍胸.脯道。
    门槛儿是有些低,不过里面是别有洞天,一个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算的上一个巧妙的所在。
    “陆顾问,这边请。”齐桓道,“人呢,就关在这边屋子的地窖里,里里外外都加固了,苍蝇进来了,都别想飞走。”
    “齐头儿!”看守的看到齐桓进来,忙迎了上来。
    “外面守着去,没有吩咐,不准进来。”齐桓吩咐一声。
    “是!”
    挪开桌子,拉开地砖,才是地窖的入口。
    “您小心,这里面没有电,有点儿黑。”齐桓点亮一盏火油灯,率先沿着那夯土的斜梯走了下去,陆希言紧随其后。
    一道铁栅栏将这地窖隔成两个空间,里面是铺着地砖,墙壁也是砖块砌成的,至于里面有没有浇灌钢筋水泥难说了。
    孙亚楠穿的是被抓的时候的衣服,裤裆口血迹斑斑,一张草席,下面铺着甘草,棉被脏兮兮的,一股霉味儿。
    带着手铐,脚镣,就算没有被虐待,这环境下,人也好不了。
    “换药了吗?”
    “没,这不除了打针,没人会干这个。”齐桓讪讪一笑。
    “开们,我进去看看。”陆希言吩咐道,幸亏自己预料到了,出门的时候让麻小五把医药箱给带上了。
    “陆顾问,这家伙可是危险人物,您有什么吩咐,让我来吧。”
    “你会换药吗?”陆希言反问道,“他这个样子,你觉得他有能力伤的到我吗?”
    齐桓干笑一声,上前去,将铁栅栏上的锁打开。
    “齐桓,进来,摁住他。”陆希言走进去,观察了一下在,冲齐桓一招手道。
    “好的。”齐桓走进来,摁住了孙亚楠的双肩,使其不能动弹,“陆顾问,这样行吗?”
    “可以。”
    纱布已经粘连上了,陆希言用酒精清洗创口,那种感觉,对孙亚楠来说,简直就是锥心刺骨,疼的的双.腿直哆嗦,张嘴就叫了出来。
    “很酸爽吧,还好,水肿不严重,你这另一个蛋蛋暂时保住了,但最终能不能保住,还的看你自己。”陆希言揭开纱布,嘿嘿一笑。
    “有小便吗?”
    “那儿呢。”齐桓一努嘴,角落里有一个破坛子,里面发散骚气的液体,还有些血红色。
    “还不错,过去太监阉割,需要插一根羽毛,第二天拔出,能尿出来,才算过了鬼门关。”陆希言道。
    “狗汉奸……”
    “行了,留着力气喘气儿吧。”陆希言包扎好了道,“既然你都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接下来,我们就要把你移交到看守所了,到了看守所,可没有单间让你住,也没有人给你换药,珍惜吧。”
    孙亚楠脸上流露出一丝愕然的表情,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看你言谈举止,应该是读过书的,对吧?”
    孙亚楠点了点头。
    “在你眼里,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汉奸呢?”陆希言问道,“跟日本人同流合污,替日本人做事,残害自己同胞姐妹?”
    “都算。”
    “包括给日本人治病?”
    “给普通日本人治病,当然不算,但是救活日本女间谍,刽子手,那就算了。”孙亚楠道。
    “理由呢?”
    “理由就是,救活一个日本女间谍,那会有更多的同胞和抗日志士惨死在她的手中,这就是助纣为孽,为虎作伥,不是汉奸又是什么?”孙亚楠咬牙切齿道。
    “可如果他不做这个手术,自己和家人就会有危险,又该如何选择呢?”陆希言反问道。
    “舍小家而救大家,这才是正道……”
    “迂腐!”齐桓听了,都忍不住骂了一句,“要都跟你这么想,上海滩有多少人不是汉奸,他们跟日本人做生意,卖给他们吃的,喝的,直接或者间接的养活了他们,然后反过来残害自己同胞?”
    “老齐,你这就是胡搅蛮缠了,怎么这么说呢,那是日本的对我们的掠夺,并非我们心甘情愿的跟他们做生意,给他们交税,还供应他们的吃喝。”陆希言道。
    “陆顾问,这小子就是被洗脑了,您当时要是不救竹内云子,那日本人能绕得了您,恐怕连广慈医院都会遭到牵连。”齐桓替陆希言辩解道。
    “一念之差,我也是可以选择不救的,哎,算了,算了,过去的事情不谈了,都木已成舟了……”
    “老唐吩咐的事儿,我做了,该走了,老齐,好好看好他,估计明天就有命令了。”陆希言道。
    “陆顾问,您这就要走?”齐桓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个电话把他从家里叫来,就是为了给这姓孙的家伙换药,再发了几句自辩的感慨,就走了。
    他还以为陆希言过来,起码要提审一下,问几句话的。
    “走了,这里味道太大了。”陆希言掩鼻说道。
    “我送您出去。”齐桓点了点头。
    ……
    从安全屋出来,麻小五开车过来接上陆希言和齐桓。
    “去温莎旅馆,我约了老唐在那儿见面。”陆希言吩咐麻小五一声。
    温莎旅馆三楼套间,一进门,唐锦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老陆,怎么样,这个孙亚楠?”
    “看不出太大的破绽,冲动,热血,还有一些不理智,如果他是一个忧国忧民的青年学生,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是,他是一名军统特工,这就很令人费解了,这样的一个人还能在上海这么复杂的敌我斗争局面下领导一支锄奸行动队,并且还屡立战功?”陆希言道。
    “这还不是破绽吗?”唐锦道,“老陆,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军统人员派到敌占区的,都要经历反审讯的训练,他居然很轻易的就承认自己是军统,这是很违反常理的地方。”
    “我手上也不是没抓过军统,贪身怕死的我见过,还不等用刑就招供的,可是像他这么理直气壮的还少见。”
    “会不会是因为被抓到了,一心求死呢?”
    “老唐,既然他承认了两次刺杀的主谋和军统的身份,我们如果继续扣住,那就不合适了。”陆希言道。
    “你的意思是,真要以他的口供结案?”唐锦问道,“他的身份不核实了,万一真的是自己人……”
    “如果他真的是自己人,现在吃点儿苦不也是应该的吗?”陆希言反问道,“如果像他这般不冷静,冲动不考虑后果,继续担任行动队的队长,那会害死更多的人。”
    “一旦移交拘留所,日本人知道消息,必定要求引渡。”唐锦道,“到时候,我们是给还是不给呢?”
    “法国当局好像还没承认南京现在的那个伪政权吧,日本和公共租界方面就算需要孙亚楠协助调查,也只能在我法捕房的监督下进行,老唐,只要你能顶住压力,日本人就带不走孙亚楠。”陆希言道。
    “何况这个孙亚楠身上疑点重重,需要进一步甄别。”陆希言道。
    “甄别,老陆,你是在怀疑什么?”
    “没什么。”陆希言打了一个哈哈道,“对了,关于卧底,谭四哥派人传话,人选已经准备好了,人随时可以进去,你那边怎么样?”
    “你转告一下谭四,一切照计划行事。”唐锦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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