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三万铁骑纵横。
    檀石槐在崔校尉临终时刻,终于猜到自己中计。
    他甚至来不及打扫战场,就准备带着麾下骑兵日夜兼程朝弹汗山赶去。
    檀石槐骑在马上眺望远方,脸上愁容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可汗勿忧,就算那三千匈奴骑兵突袭弹汗山,有歠(chuo)仇水为天险,王庭必定万无一失。”
    拓跋静能够感受到檀石槐的焦急,急忙出言宽慰。
    “三千匈奴骑兵在草原上奔腾,这种事情想要瞒过我的耳目并不容易,然而他们却做到了。”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支匈奴骑兵肯定伪装成了鲜卑人。”
    “如今草原上战乱不休,各部战士调动频繁,假如匈奴骑兵伪装成我们鲜卑勇士,就算被牧民看到也不会上报。”
    “若这三千匈奴骑兵强攻王庭,我并不怎么担心,就怕他们以鲜卑人身份混入王庭啊。”
    不得不说,檀石槐果真有着远超常人的智慧。
    他仅仅从蛛丝马迹中,就能将汉军意图完全猜测出来。
    拓跋静闻言,眼中也是露出惊骇之色。
    拓跋静对于歠(chuo)仇水的险峻自然非常有自信,然而歠仇水再如何险峻,也不可能挡住已经过河的敌人。
    “如此,我们要星夜兼程赶回王庭了。”
    鲜卑王庭内不仅有檀石槐家眷,还有其余部落首领儿子。
    鲜卑毕竟只是松散的部落联盟。
    檀石槐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让每个部落首领都派遣儿子前往王庭任职。
    说得好听是任职,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是质子。
    不过这些人也的确在王庭为官,身份地位非比寻常,不能当作寻常质子看待。
    哪怕是拓跋部落,也派遣了拓跋静的小儿子待在王庭之内。
    假如鲜卑王庭真被匈奴人攻破,不仅檀石槐家眷有性命之忧,所有部落首领在弹汗山充当质子的儿子,也会遭遇不测。
    真要那样,就算檀石槐最终能够消灭这支匈奴骑兵,其余各部也会离心离德。
    试问,一个连王庭与家眷都守护不了的可汗,如何能够得到众多鲜卑部落的拥戴?
    更何况,这些鲜卑部落首领派遣儿子前往王庭,却没能得到应有的保护。
    众多部落首领,势必也会对檀石槐心生怨恨。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弹汗山都不容有失。
    “可汗,可汗!”
    就在二人商议着赶回弹汗山的时候,忽然传令兵满脸焦急的纵马而来。
    “弹汗山被破,王庭内所有族人被屠戮殆尽,就连伟大的可汗之子也遭遇不测!”
    传令兵满脸惊恐。
    他从未想到,在伟大可汗带领下已经强盛起来的鲜卑,居然会遭遇如此重创。
    王庭内,可是拥有整个鲜卑过半勋贵。
    这些人出现不测以后,鲜卑各方势力都会重新洗牌。
    那个时候,必定会有野心家打破现有草原秩序。
    经过檀石槐几十年不懈努力,终于恢复和平而走向强盛的鲜卑,将要再次四分五裂。
    哪怕传令兵见识短浅,得知王庭被破的消息以后,心中也充满了惶恐。
    “你说什么!”
    檀石槐虽然心中早有猜测,然而当事情真的发生以后,仍旧感觉心中气血上涌。
    他居然两眼发黑,直接从战马上摔倒下去。
    “可汗!”
    “可汗!”
    “可汗!”
    檀石槐昏迷,整支鲜卑大军都陷入惶恐以及混乱之中。
    其中各部落的首领,因为迫切想要知道自己儿子情况,让局势变得越发混乱起来。
    檀石槐率领的三万大军,可不仅仅是他的嫡系军队。
    其中绝大多数士卒,都是来自各个部落战士,这些战士首先效忠的是部落首领,其次才是可汗檀石槐。
    眼看鲜卑联军就要大乱,拓跋静却是强忍悲痛挺身而出,凭借自身威望暂时压制住了各部落首领。
    小半日后,檀石槐终于悠悠转醒。
    “可汗,我们该怎么做?”
    拓跋静看到檀石槐醒来,先是大喜过望扑了过去,继而变得满脸愁容。
    现如今,众部落首领人心涣散。
    稍有不慎,这支强大的鲜卑联军就会分崩离析。
    和平不久的草原,也将会再度陷入众多部落混战的局面。
    臧旻之所以愿意用自身为诱饵,给关羽创造突袭弹汗山的机会,也正是考虑到了这点。
    鲜卑毕竟只是松散的部落联盟,不可能做到大汉那样中央集权。
    一旦鲜卑王庭被破,檀石槐威望就会直降而下,刚刚建立不久的鲜卑联盟,也会变得岌岌可危。
    真要如此,为祸北疆的鲜卑就不足为虑。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臧旻赌上所有,甚至包括自己以及六千汉军生命。
    不为其它,只为在逆境中平定北疆隐患。
    “召集诸部落首领前来议事!”
    没过多久,得知檀石槐醒来的部落首领,都先后来到可汗营帐。
    看到众多首领到齐以后,檀石槐忽然放声痛哭起来。
    檀石槐哭声凄厉悲怆,简直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部落首领们在这哭声的感染下,想到自己死去的儿子,居然也都放声痛哭起来。
    直到此时他们才想起,不仅自己身为儿子遇难,可汗的独生子也在王庭遇害。
    自古以来:不患寡唯患不均。
    假如只是其中某些部落首领儿子遇难,这些首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如今,所有人都有同样遭遇,再被檀石槐这么一哭,本来准备前来兴师问罪的部落首领们,反而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茶功夫过后,檀石槐忽然止住哭声。
    他抹掉了脸上的鼻涕与眼泪,先是郑重朝着众人躬身行礼,而后说道:“我哭并非因为和连之死,而是因为未能保护诸位在王庭为官的子嗣。”
    “身为可汗却不能保护自己子民,我檀石槐妄称英雄!”
    说到这里,檀石槐再度涕泪横流。
    首领们闻言,心中仅剩的怨气也消失无踪。
    他们反而纷纷劝道:“王庭被破并非可汗责任,而是汉人太过狡猾。”
    “可汗应当保重身体,杀光那些匈奴贼子,为我鲜卑同胞报仇雪恨!”
    听到报仇雪恨四个字,檀石槐脸色猛然变得狰狞起来。
    他拔出佩剑割破自己左掌,任凭鲜血顺着剑尖流淌下来,眼中也充满了仇恨。
    “我檀石槐在此发誓,若不能杀光这些偷袭王庭的鲜卑人,誓不为人!”
    “不仅如此,此战过后我还要挥兵南下,让幽、并两州陷入无尽战火,更要屠掉十倍汉人为死去的同胞报仇雪恨!”
    “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檀石槐怒目圆睁,钢牙咬碎,掷地有声。
    如果臧旻知道檀石槐今日所作所为,肯定会感叹自己小瞧了这位鲜卑可汗。
    臧旻本以为,只要关羽攻破弹汗山,鲜卑内部矛盾必定会爆发,这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势必会分崩离析。
    然而,檀石槐终究并非常人。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也非常了解部落首领们的心思。
    檀石槐先是大哭博取同情,然而放低姿态请求原谅,最后还发出了报仇雪恨的宣言。
    檀石槐毫无瑕疵的三连击,彻底稳住了当前局面。
    只要檀石槐真能剿灭三千匈奴骑兵,然后再带着鲜卑人大举南下发泄仇恨,这场鲜卑危机就会解除。
    然而已经身死的臧旻,不可能知道檀石槐如今举动。
    “可汗,根据斥候来报,弹汗山如今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所有牛羊都被宰杀、焚毁殆尽。”
    “那支偷袭王庭的匈奴骑兵,此时也消失在茫茫草原中,杳无音讯。”
    “相反,我军如今粮草缺乏,若不能迅速消灭那支匈奴骑兵,自身反而会陷入险境啊。”
    就在此时,拓跋静却是出来说道,语气中满是担忧。
    并非拓跋静不给檀石槐面子,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起如此丧气的话题。
    事实摆在眼前。
    假如檀石槐不能的解决问题,就算表演再如何出色,这个联盟最终仍会轰然崩塌。
    王庭被毁,带来的不仅仅是悲痛。
    鲜卑多年积累下来的粮草以及财富,也随着火炬的燃起化为一片废墟。
    檀石槐闻言,眼中却是闪过狠厉之色。
    “我们无需前去寻找那支匈奴骑兵,他们自己就会送上门来。”
    草原上,三千匈奴骑兵奔腾。
    然而随着一队斥候的到来,本来还喜气洋洋的匈奴骑兵,却是变得骚乱起来。
    “父亲,父亲!”
    臧洪得到斥候汇报,不由放声痛哭起来,直接从马上栽倒于地。
    “檀石槐狗贼,吾誓杀汝!”
    不过很快,臧洪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披头散发咬破手指,而后以血抹额状若疯癫。
    “檀石槐,欺人太甚!”
    关羽此时也是怒目圆睁,一张大红脸因为愤怒变得更红,好像能够滴出鲜血。
    “两军交战,生死勿怪。”
    “然而这檀石槐却将汉军尸体做成肉脯,还把将军以及崔校尉等人当众烹食,简直丧心病狂!”
    关雄也是愤怒异常,双眼之中简直就能喷出火来。
    关羽此时不仅愤怒,还感觉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前世他也听说过很多吃人的事迹,甚至就在三国时代,也有诸侯以人肉充当军粮。
    然而听说与真正遇到,两者之间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当他想到自己敬重的将军,被鲜卑人围绕着篝火旁边当众烹食以后,心中怒火就怎么也压制不住。
    “既然你逼我现身,那我就如你所愿!”
    关羽仰天怒吼,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下缟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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