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藩佐领加藩下左右翼绿营定额兵2万,由鞑靼户部关饷。但像吴藩、尚藩、耿藩一样,孔有德接纳大量降兵,军队早就超编,多出来的这部分士兵,由孔有德自己想办法解决粮饷问题。
    当年三藩南下,多尔衮的意思是最强的孔有德取最肥美的广东,尚可喜取广西,耿仲明取福建。
    尚可喜以藩兵单薄为由,不愿去广西。孔有德把尚可喜大肆批判一番,自荐广西,给自己找了个倒霉差事。广西太穷,明军搜刮太干净,虽然孔有德打下桂林一年,他的补给情况却远不如广东的尚可喜、耿继茂,广东二藩实力有后来居上的势头。
    孔有德向占据湖南的续顺公沈永忠协饷。孙可望数万大军压在湘西,沈永忠恨不得刮地三尺养更多兵,当然不会理财孔有德的请求。。
    于是,孔藩部队普遍缺饷,有部队已断饷十个月,断粮三个月,全靠打劫维持生活,这种局面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对守序来说,这是个好消息,缺粮乏饷的军队打起仗来有些三心二意。孔藩鼓着一口气打下南宁,赶跑皇帝,但对继续南下攻击属于广东的钦廉地区积极性并不太高。线得安在南宁休整,暂时没有大规模南下。
    高雷战区暂时压力不大,那边的资源可以向钦廉倾斜一点。
    海南主力部队退到雷州休整以节约粮饷,是否投入钦廉战区就看孔有德愿不愿意在北有孙可望威胁,缺粮少饷的情况下为广东火中取栗了。
    ……
    守序在廉州待了半个月。
    贺虎臣回来后,守序解除他的指挥职务,发回琼西步兵学院入校学习。
    1651年3月10日,天气晴朗,水波不兴。
    今年最后的移民船队扬帆南下,旌旗猎猎,满载未来的希望。
    守序登船,回到琼州。
    在府城督师衙门,曾樱以茶代酒,约上几个朋友,为守序贺。
    守序向曾樱简要报告了海北两战区的情况。
    高雷巡抚张孝起正督促明军种植番薯、土豆,水稻主粮是没戏了,广东水热条件种些高产作物多少还能有些收获。
    钦廉巡抚谢元汴收拾各路残军备战。
    曾樱举起杯子,“你把滇军放在太平府,做的不错。滇军誓师出滇,到今天有七年了,孙可望占据云南,他们有家难回。”
    守序:“是,老先生。胡一青等是建水人(滇南红河属县),放在太平府,他们至少离家更近。”
    “钦廉能撑住吧?”
    “老先生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有事你不会回来。”
    守序满满喝下一杯酒,苦笑道,“在前线久了,我也要回来休整啊。”
    “难道钦廉有问题?”
    “线得安攻灵山县,马雄攻天门关。孔有德投入的兵力不多,钦廉明军可以应付。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恩,你在钦廉和高雷来回调动军队,勉强补上缺口。我想你是担心广州与桂林约期同时进攻。”
    “老先生看得明白,我们的兵力难以应付两线作战。”
    曾樱又给守序倒了一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多想也是无用,来,再喝一杯。”
    守序紧张了好多天,回琼州后,身心一下放松下来,曾樱劝酒,当然得喝。
    “还要告诉你件事。”
    守序抓起一只大螃蟹,就着醋啃,“什么事?”
    “方以智到了海南。”
    “哦,那是好事啊。”
    曾樱叹气道,“可惜一代名士,出家为僧了。我原本想在海南给他找个职位,他坚决不愿出山。”
    “为何?我记得他对朝廷很忠诚。”
    “哀莫大于心死。方以智就是太忠诚了,他在行在任职,见多了那帮人勾心斗角乌烟瘴气,大约对朝廷极度失望才出家。”
    “您老也劝不动?”
    “劝不动。”
    守序埋头解决掉螃蟹,抬起头道,“那他现在做什么?”
    “在琼西你的地盘,方以智开了个学院,教授数学罢了。”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老先生,随他吧。”
    “他是朝廷大臣,辞职教书可以,当和尚成何体统,这是在灭我琼州军民的志气。”
    曾樱气鼓鼓的。
    守序微微张嘴,有些吃惊。
    人说老小老小,越老越小,老人上了年纪脾气向小孩靠拢。曾樱是上纲上线了吧,难道是责怪方以智不给面子?
    守序哄着曾樱道,“老先生莫生气,这事交给我。”
    “你有什么办法?”
    守序笑得有些神秘,“我掐指一算,方以智尘缘未了,入不得空门。”
    “胡闹,我怎么不知道你会算命了?照实说来。”
    “最难消受美人恩。方以智当年在南京有一段情,我不觉得他放得下。”
    “到底怎么回事?”
    “这与您还有点关系。”
    守序把结识方以智的过程说了一遍。
    甲申年锦衣卫沈炎护卫曾樱在城陷前逃出北京,方以智却被李自成抓了,在北京很是受了拷打。建州入关,方以智一路乞讨回到南京,马士英却不用他,那是方以智最落魄的时候。
    弘光元年守序在南京拜访曾樱,被曾樱介绍的学生拉去喝花酒,通过方以智的表弟孙临介绍,认识了方以智。
    如今七年过去,世事变幻,物是人非。孙临在福建与杨龙友战败殉国,宋惠湘跟了守序,李雪衣却在台北独自生活。
    曾樱听的两眼放光,“这个李雪衣,你能不能带到琼州来?”
    “此事易尔,待我修书去台北。”
    “哈哈,这事你抓紧办,当成军务处理。”
    曾樱笑得十分开心,仿佛已经看到方以智窘迫的样子。
    “一定。”
    “最难消受美人恩……”
    曾樱喃喃道。
    “老先生说什么?”守序全力对付一只烤猪蹄,没听太清。
    “没事,来,喝酒。”
    曾樱高兴,多劝了守序几杯。
    守序没多想,酒到杯干,喝高了好睡觉。他睡眠不好,在前线那些天难得睡一个好觉。
    晚上,守序睡在督师衙门,恍惚间,发现身边有人。
    女人是战地军人放松身心最好的方式,守序翻身压了上去。
    ……
    第二天清晨。
    女孩抱着被子蜷缩在角落里,眼角含泪,楚楚可怜。
    “你多大了?”
    “16。”
    “叫什么?”
    “朱徽婧。”
    守序一脸黑线。
    “宗室?”
    女孩以被遮脸,低声抽泣。
    守序顿时明白,昨天那顿酒,曾樱一些话是什么意思,原来他高兴的不是可以收拾方以智。
    守序不好再问,起身走人。
    明朝末世天崩地裂,10年前,李自成张献忠到处杀宗室,那时这小女孩才5,6岁。
    鞑靼人入关,明朝宗室更是遭受灭门之祸,天知道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在门前停了一下,守序轻声道:“你不要怕,以后不会有事了。”
    身后的哭声更大了。
    头痛,守序推门走人。
    蔡元定领着一个面白无须的宦官等在门外。
    宦官跪倒在地。
    “里面是哪位宗室女?”
    “启禀大人,是当今天子的妹妹,安化长公主。”
    守序脸上的黑线更浓了。
    “皇帝的妹妹为何没去云南,却跑到琼州?”
    “大人,此事说来话长……”
    “我去问曾樱,不用你说,照顾好你家主子。”
    宦官磕头,不再说话。
    守序走到曾樱书房,嘭嘭敲开门。
    老爷子端着杯茶,靠在藤椅上看书,优哉游哉。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明知故问。”
    曾樱眼角笑成一条缝,“你说长公主啊。殿下在逃难途中与天子失散,黄燝全家和一个太监护卫她和广德长公主来了琼州。”
    “有两个公主?”
    “广德长公主在逃难路上许了黄燝次子,难道你两个都想要?”
    “胡扯。”守序生气地道,“我是有家室的人,你说,我该拿公主怎么办?”
    “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们没告诉她吗?”
    “说了,公主自愿的。”
    “什么??”
    曾樱双眼圆瞪,“我怎会逼迫显皇帝的孙女?”
    曾樱是万历的天子门生,当然做不出来这种事。
    “我不明白,你完全可以给她找个好人家。”
    老爷子放下书本,在守序肩膀上拍了两下。
    “某人当年在秦淮河英雄救美,驾夷船炮打多铎。你不知自己是诗歌中的人物吗?”
    曾樱说完,离开书房,留下守序一人呆呆伫立在那里。
    ……
    军务繁忙,悠闲的时间没多少。既然收了,那就得负责。明朝公主的身份,在这个末世已不再重要。联邦至少有十余位正牌子亲王郡王寄居,失去大陆,他们只是很普通的移民。
    岳父海述祖不但没反对,还送了一套庄园给朱徽婧。守序原本有的些微担心也不存在了。
    虽然身为公主,朱徽婧这些年除了在肇庆的几年过了稍微安稳的日子,其余不是在避难就是在避难的路上。
    衡州张献忠一次,武冈刘承胤一次,浔州陈邦傅一次,朱徽婧差点丧命在军人手中。
    女孩还是很懂事的,这让守序略感欣慰。军务繁忙,实是无心儿女情长。
    1652年5月,耿继茂大军再出广州;线得安全力攻钦州灵山,马雄攻天门关。
    绿营阳江总兵郭虎的戏演不下去了,张月等人放弃漠阳陆上三城,退守海陵岛。
    陆展在电白苦撑,崔良槚的平山红花堡失守,守军全体殉国。
    博茂堡失守,李明忠全军退吴川岛。
    钦州危急,邓耀退守防城。
    化州再次被围。与上次不同的是,耿继茂留了更多兵在沿海各城,未再深入雷州。
    钦廉、高雷无日不战。明军全力投入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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