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
    天空蔚蓝,海水泛绿,大地是一片红色。
    常绿植物点缀其间,士兵即将登上的是一片色彩缤纷的舞台。
    海风吹拂着战旗,发出呼啦啦的响声。
    徐定和骑在马上,阳光从正南,也就是身后照过来,军帽檐遮住了光线,把他的脸藏在阴影中。光与影的交织下,侧面轮廓冷峻而又刚毅。
    团部副官提醒长官,“中校,时间到了。”
    徐定和向两翼看去,2团长虞士恢和9团长安德烈奥西.拉萨勒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汗水从徐定和鼻尖渗出,激动的心情让他牵着马缰的手忍不住在微微颤抖。
    “长官?”
    “恩,我知道。”徐定和举起右手,“步兵,进攻!”
    随着指挥官的右手重重挥下,三个团的军乐队几乎同步奏响《掷弹兵进行曲》。
    悠扬的笛声回荡在战场上空,战鼓模仿大炮的轰隆声,它最好的战场乐器,从来没有发音不准现象。
    4个猎兵连在前方拉开散兵线,5个营横队肩并肩,1个营纵队位于左翼侧后方。
    线列步兵踏着音乐的鼓点,以每分钟75步的速度慢步向前,平坦的地形是线式进攻最好的战场。
    炮兵列成横队,2团左翼是齐头并进的6部12磅野战炮车,9团右翼是6部同样齐头并进的6磅炮车。
    红色的军服,红色的战旗,红色的士兵就像一道移动的细细红线。
    红色的大地,红色的战场,在明暗对比下,就像一幅色彩浓重的油画。
    十余团硝烟升上天空,敌军大小多面堡射击,沉闷炮声响起的同时,黑色的炮弹飞出炮膛,在战场上蹦蹦跳跳,饥渴地寻找可以收割的生命。
    笛声,鼓声,炮声,艺术与杀戮在这一刻完美交织。
    空气中的硝烟味沁人心脾,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人兴奋,胜过一切甘冽的美酒。
    战士的怒吼,火炮的后座,这才是战争真正乐趣所在。
    河堤,守序在侍从官肩上架起望远镜。
    锡克骑兵团分成两部,左右翼各2个骑兵中队,每个骑兵中队各下辖2个110人的骑兵连。
    联邦陆军淘汰枪骑兵,但骠骑兵部队如果愿意自掏经费装备马枪,陆军也不作干涉。
    锡克骑兵团的这8个骑兵连有2个连是枪骑兵。
    近900名骑兵分开掩护两翼,步兵和炮兵放心地以阅兵队形向前进攻。
    如果没有骑兵保护,只有步炮兵,排进攻队形就比较麻烦了,敌军骑兵可能会攻击两翼行进的炮兵,就算被击退也会极大影响进攻展开。
    锡克骑兵团战马不是最好的,却足比蒙古马高了12公分,小股鞑靼骑兵在镇外游弋,并不敢靠近。
    从进攻出发点至敌军大多面堡距离超过3公里,以步兵进攻队形的速度,40分钟内,正面不会有实质性进展,守序将望远镜转向两翼。
    右翼,明军贺虎臣部以300骑兵,1300步兵将战线一直延伸到海堤,明军3个营未完全覆盖战线,互相之间的间隔大约是火绳枪射程2倍。
    敌军部分骑兵在右翼正面游弋,有海堤掩护,被敌军骑兵冲击的可能性不大,但贺虎臣还是做好了列空心方阵的准备。
    左翼,明军金士英部驱逐龙头村的小股敌兵,在村内留下300兵设防,6门轻加农炮朝西放列,掩护整个战线的左翼,另有12门重加农炮在村西北300米放列。
    鞑军小多面堡在明军炮兵阵地北偏西2个罗经点,距离1.5公里,双方互相在重炮极限射程上,正处于激烈命中率却很低的炮战中。
    明军铁炮一旦放列将很难再机动部署,因此联邦炮兵和明军精心选择了这两处炮兵阵地,火炮放列后的射击扇面覆盖范围相当大,向北可以直接给予进攻中的锡克骑兵团左翼掩护。
    金士英有900骑兵,2100步兵,他的任务就是用步兵掩护这两处炮兵阵地,并以骑兵与位于金镇右翼,联邦陆军左翼的锡克骑兵保持联系,且向西张开骑兵幕。
    守序用望远镜扫过全部战场。
    整个进攻战线在后方看上去就是一条有步兵构成的正面推进横线,在左翼由骑兵过度,斜向后拉,左翼支点是明军两处固定炮兵阵地。
    大体上,由于守序不想现在就将部队投入小多面堡的火力范围内,所以这仍然是一次斜向攻击,步兵第一攻击停止线是敌军大多面堡。
    左翼散开的骑兵幕必要时可向后收缩,撤退中止线是炮兵阵地与锡克骑兵团的连线。
    守序抬高望远镜,鞑军大小多面堡向外喷吐火舌,因为处于射程极限位置,射击频率不快。
    两堡外有环状壕沟,鞑军步兵做了针对性防御,只以小部步兵掩护小多面堡,约7000步兵在大多面堡两侧结阵。
    鞑军中央依然是老一套,阵前列鹿角,鹿角后一层藤牌兵,2道长枪兵紧接6道火绳枪战列,鹿角线前,是一排大小后膛佛朗机。
    2面都统大纛在鞑军阵中迎风飘荡,各色护军纛、参领纛,以及十余面绿营将旗,几十面营旗将军阵打扮地花枝招展。
    葡萄牙遗风。
    如果去掉鹿角,忽视军服军旗,远远看去与不久前的欧洲军队区别不大。
    带有亚洲特色的变种30年战争军阵,指挥鸟铳齐射的乐器也是特色。阵后的军乐队以鸣角与海螺为主,没有战鼓和鸣锣。
    战场中央有一些敌军的游骑,另有少数骑兵在鹿角线之后,位于两翼和步兵营阵列之间,更多的骑兵看不见,应当藏在大多面堡之后。
    鞑军火炮、鹿角、长枪、鸟枪,整齐排列,处于防御状态,守序看不见他们施展“徐徐而进”的机动,但从防御阵势上看,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明军打不过很正常。
    有大小多面堡两处坚固的土木炮垒掩护,鞑军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他们在实力上的不足。
    一枚敌军炮弹远远飞过战线,在离守序不远的地方落地,激起一片红色的尘土。
    守序放下望远镜。
    炮弹在草地上缓缓滚动,目测弹重15斤,是一门超重炮。
    一个新兵有些好奇,试图用腿停下那枚炮弹,旁边的老兵一把拉住他。尽管是极限射程,尽管炮弹几乎耗尽动能,那颗铁球也足以把人腿碾得粉碎。
    这就是火器时代的战争,守序距火线很远,却仍然处于敌军火力威胁下。
    朗格曼也放下望远镜,向守序问道:“阁下,鞑靼骑兵主力藏在战线后,一直没有行动,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打?”
    “你的看法呢?”
    “阁下,鞑靼人不了解线式步兵,他们也可能直接冲击我们的步兵线列。”
    “哦,感谢这片平原,鞑靼人无处隐蔽骑兵。如果鞑靼骑兵正面冲击,他们即便全程采用快步奔跑,至少需要5分钟才能跑完1公里。而我们的列成横队行进的炮兵将会在2分钟内放列,用2分钟打出6到8轮重霰弹,从两翼将他们的骑兵打得透心凉,步兵再用两次齐射补刀,然后我们就可以收割战场。”
    “事实上,鞑靼骑兵在战线后方现身,列队冲击1公里不可能只花5分钟对吗?”
    “如果10分钟内能完成,我给耿继茂打满分。”
    “可鞑靼人不知道我们野战炮兵的威力。”
    “他们确实不知道,但以鞑靼人几千年来使用骑兵的习惯,面对整齐的步兵阵,就如同我们的士兵,鞑靼人通常倾向于选择两翼突击。”
    “右翼有海堤,骑兵施展不开,左翼可能性更大。也许他们会在我军步兵左翼脱离明军火炮掩护的窗口发动冲击?”
    “我们的12磅野战炮在距大多面堡800米处放列,左翼战线将有400米的空间没有炮兵掩护,他可以在这段缝隙处投入骑兵,从后方席卷我们的步兵战线。”
    “耿继茂能发现这个战机吗?”
    “鞑军了解火炮大致射程,看见我们列队行进的野战炮兵,就算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迟早也能发现。”
    “明军骑兵并不可靠,如果真是这样,刚才我们应该把锡克骑兵团主力布置在左翼,而不是两翼分开,右翼毕竟有海堤,敌军骑兵机动空间不大。”
    守序摇摇头,“卡尔,这只是我们的推测,如果右翼骑兵少了,敌军当真不顾一切冲过来怎么办?那将迫使我们过早投入骑兵预备队,给后续战局造成混乱。此战,我要求的是万无一失。”
    “那我们最好在进攻部队脱离明军炮兵掩护范围后,派一支步兵掩护左翼。近卫步兵现在不能投入,你只有电白营。”
    “是的。”
    守序走下河堤。
    预备队的军官在交流这前所未有的战场,班杜思.恩尔苏.希尔和佩德罗.帕图斯,电白营的两位指挥官也在其中。
    “希尔先生,帕图斯先生。”
    “元首阁下。”
    “你们的营有9个连队吧?”
    “是的,3个长枪连,6个火枪兵连。”
    “佛朗机炮呢?”
    “2磅小炮有5门。”
    守序点点头,“二位先生,在过去我们有很好的合作,彼此间建立了互信。”
    班杜思:“您可以继续信任我们。”
    守序歪着头,“是的,先生们,我要给你们一个艰巨的任务,关系到本次会战的结果是非常辉煌的胜利还是一般辉煌的胜利。”
    佩德罗笑了,“我想我更喜欢前者,阁下,请问任务是什么?”
    守序从参谋手中接过战场草图,拿起铅笔划出左翼骑兵撤退停止线。
    “我把2门榴弹炮配属给你,在这条线上列成两个空心方阵,掩护明军与联邦陆军之间即将出现的窗口。”
    “直接列方阵?”
    “对。”
    “这很容易,我能否问下可能会面对什么?”
    “最多可能有3000骑兵会向你冲击。”
    班杜思:“我只有一个请求。”
    “请说。”
    “战后我的部队全部换装燧发枪。”
    “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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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清军以战鼓指挥方阵推进,以鸣锣指挥齐射方向,最早出现在康熙三十四年大阅,在此之前,姑且认为火器营只有鸣角和海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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