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首都,外海。
    9艘战列舰,12艘巡洋舰挂满旗,以单列纵队缓缓驶过守序堡,在外海停船。
    战舰打开炮门,一排排24磅,12磅,9磅,6磅舰炮推出舰身,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大海。
    海军旗舰,凌卫号战列舰引导全舰队射击。
    硝烟腾空而起,参加阅舰式的舰队如同爆发的火山群,向外喷吐火舌,震慑整个海面。
    首都中央大街,在微风拂拂的宽阔路面上,到处挂着用近于透明的粗棉布做成的长方形红旗,红旗中央白圆圈里有个黑色本土徽章或是同盟星鸟,或是元首的逆戟鲸。
    在元老院、元首官邸、执政官官邸的路口悬挂着更多的旗帜,象是一条汹涌的红色旗河,中间穿插着数十个繁复的纹章和军徽——在长长的旗杆顶端,一只金色双头鹰栖在绕着花环的本杜徽章上,一只头向东,看着太平洋,一只头向西,看着印度洋。双头鹰底下印着罗马体spqr四个拉丁文字母,意思是元老院与人民。
    陆军第1师受阅方队在中央大街列队而前,士兵的脸年轻、刚毅而冷峻,黑色皮靴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整齐的声响。步枪上了刺刀,枪尖泛着寒光,就像钢铁的潮水。
    狂热的人群挥舞着手中的彩旗,向陆军官兵致敬。
    傍晚,游行队伍点起火把,战鼓模仿炮声,乐队在震天的鼓声伴奏下吹奏着军乐,他们的嘴里高唱着新编和古老的歌曲,他们的长统皮靴在马路上喀嚓喀嚓踩出了有力的节奏,他们高举火炬、军徽和纹章使聚集在人行道上观看的人们的欢呼声变得分外热烈。
    女性手舞足蹈,不停举起右臂向军徽敬礼,有人微笑,有人大笑,每一双眼睛里都充满着泪水。她们的感情比他们更激动。
    荷兰驻联邦高级商务员克拉斯·费尔哈赫怀着另一种感情观看游行,他关上窗户,在日记中写道:“火海流过了中央大街,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和不祥的预感看着它从联省共和国使馆楼下经过,狂热的游行队伍后面,有一个幽灵正笼罩着这个国家。”
    1万个火炬在元老院前的广场上汇聚成火的海洋,火把映红了夜空,学生和士官生狂热地喊着血与土的口号。
    整齐的阅兵队形,红色的战旗,铿锵的军乐,黑色的制服和闪亮的皮靴,在任何时代,人们都会轻易爱上这些东西,轻易。
    多达百人组成的管弦乐队奏响《帝国进行曲》,低沉压抑而又坚定的主旋律在这个夜晚,显得有些阴森。
    元老院宽阔的大阳台上,守序与梅登在晚风中并肩而立。
    梅登握着酒杯的手在颤抖,喃喃自语道:“此时此刻,为什么我竟没有一丝喜悦之情?”
    “执政官先生,说出你的感受。”
    梅登沉默了一会,幽幽说道:“你还记得伊柳塞拉海战最后一幕吗?”
    “当然记得。西班牙船长阿佐尼亚满脸是血,靠在战舰的桅杆上,大声说道他在地狱等着我们,随后扣动了扳机。”
    梅登抿下一大口酒,“从那时起,很多个夜晚,我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什么样的噩梦?”
    梅登偏过头,定定地看着守序,“我与魔鬼订了契约。”
    守序嘴角弯起,先是轻笑,接着是哈哈大笑,“执政官先生,你是说我们放出了一头魔鬼吗?”
    梅登伸手一指游行队伍,“神啊,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效果,对吗?”
    守序略带嘲讽,“执政官先生,如果我没记错,在圣经中,神杀的人远远多过魔鬼。”
    “那是因为人们有罪……”
    “我无意与你探讨神学上的解释。”守序摆手打断了梅登,“在中国山东,有一副近2000年前中国西汉王朝流传下的壁画,那上面的天神个个身披异兽皮,面生四目,从手到脚全幅武装。神王上帝因为一个被冤杀的凡人,派出雷神向人间降下天罚,杀掉的凡人看上去不比你们的神少。”
    梅登眯上双眼,“你想说明什么?”
    “东西方的神在行为逻辑上的一致性说明这不是宗教神学问题,执政官先生,这是一个社会学问题。神从一开始就不靠爱来统治。”
    “靠什么?”
    “刑杀与恐惧,神的爱与仁慈是在反掌间杀死数百万人之后施舍的一点奢侈品。”
    梅登一口饮尽杯中酒,“如果在欧洲,你一定会被钉上十字架,享受火刑带给你的爱。”
    “如果是那样,我们都会上火刑柱,执政官先生。”
    酒杯从梅登手掌花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守序伸出右手,“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走吧。”
    两人推门走进元老院。
    大议事厅的穹顶下,百位元老坐得整整齐齐。
    梅登走到圆形议事厅中间,发表他今天的演说。
    “万能的联邦元老院,尊敬的各位元老。中国人的朝廷已经崩溃,如果我们再想再获得农夫填补我们的农田,精壮的战俘投入我们的矿山,为我们工厂的机器带来充足的劳动力,我们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置身鞑靼战争中盟友的背后,只与鞑靼人进行有限战争是不行的。下议院以绝对多数通过向鞑靼人宣战的议案,但决定权在你们手中,尊敬的各位元老。外面有1万士兵和青年在等待你们的决定……”
    梅登从经济,从民族,从文明,从野蛮,从法律,从人权的角度阐述了对鞑靼人宣战的必要性和征服中国的可行性。
    到守序上台时,他只剩下一句话。
    守序环顾着所有的元老,微笑着说道:“鞑靼人统治下的中国是一座大而无当的破房子,我只要在房子的破门上踢一脚,整个房子都会倒掉。”
    投票。
    半小时后,守序拿着决议走出元老院。
    高高的台阶下,上万人的广场鸦雀无声。
    守序举起右手,对着那些他从大陆救回的孩子们说道:“血与土,士兵们,把你们的鹰徽插到敌人的领土上去!”
    元首卫队重复着守序的话,将之扩散到广场上。
    人群的角落里忽然响起声音,“血与土!元首万岁!”
    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最后汇汇聚成整齐的呼喊。
    上万人抬起右臂,向守序行罗马礼。
    “元首万岁!”
    火炬照亮的夜空,守序巨大的黑影笼罩在元老院的廊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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