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5日深夜,就在安德鲁派人将象征着巴黎关防的“钥匙”,交还给巴黎市政厅之后,他的首都安保司令的短暂任期也随之终结。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巴黎民众的下一次武装起义,已正式进入倒计时。
    当晚,再度“旷工”安德鲁议员从马术学校那边得到一则消息,立法议会目前在任的518名国民代表,一致表决通过了一项议案:任命安德鲁-弗兰克为国民立法议会的下一个轮值议长,任期是从8月6日到8月15日,整整10天。如有必要,在全体议员半数不反对或是安德鲁自己不辞职的状况下,他的轮值任期可以再延续5到6天。
    “我去年买个了表!”听到这里,穿越者忍不住飚出一句国骂,搞得那位年轻的议会信使一头雾水。安德鲁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随后又扔出一枚5里弗尔的银币,将那个不知所谓的信使打发走。
    自从成为国会议员之后,安德鲁反而厌烦于议会大厅那种闹哄哄的菜市场氛围,尤其是在夏季,空气不通风的状态下,时常还能闻到一股浓郁的汗臭。即便在他不得不留在马术学校办公期间,也是尽量躲在二楼的各个工作委员会。很多时候,安德鲁还会故意迟到与提前溜号,甚至干脆的以各种由头搞旷工。
    早在数天前,图里奥就曾告诉自己,议会的右派与不少中立派议员们被巴黎即将到来的第二次革-命浪潮吓得半死。很多人要么逃亡国外,要么避世田园,或是干脆投靠雅各宾派寻求保护。到8月上旬,成立仅有10个月的745名立法议会代表,就一下子减少了30%,损失了2百多名的国会议员。
    必须提及的是,立法议员的大量流失,很多人怀疑是“罗丹派”的政治阴谋。有证据显示,罗伯斯庇尔、丹东与马拉在达成同盟后,为改变他们在议会中不占优势的窘境,“不可腐朽者”随即向丹东提出一个很是阴险的方案:
    怂恿科德利埃俱乐部和马拉等人领导的长矛支队(大部分为长裤汉组成),在通向国民议会的各条道路上,恐吓胆小怕事的立法议会代表,迫使议员们不得不离开马术学校去外地避难,以期让议会议员减到法律所规定的最低代表数,也就是3百人以下,迫使立法议会自动解散,继而重新进行国民投票选举,召开新一届的国民议会。
    不过,由于安德鲁的意外介入,使得罗丹派的图谋没能最终得逞,立法议会依然在8月上旬保留了5百多位议员代表。大都归属于身为安保司令官的安德鲁的功劳,他以危害治安为由,强令自卫军驱散了好几个区的长矛支队。但凡不服从命令的民兵,连同他们的首领,都在被自卫军解除武装后,驱除出巴黎。一旦有伤人事件发生,受到国民自卫军支持的巴黎法院会追求长裤汉的刑事责任。
    似乎看到了这一点,现存的不少贵族以及中间保守派的议员都希望能攀上安德鲁的大腿,为其遮风避雨。所以,这些不甘寂寞的家伙们很快拉帮结派,继而在议会大厅的轮值议长选举中大造舆论,最终将安德鲁推了前台。鉴于后者对革-命巴黎和国民议会的贡献,也使得5百多名议员绝大部分都投了赞成票。
    可事实上,新鲜出炉的安德鲁议长一点都不开心,所谓的工作环境不过是自己的一句托词。那些一心将自己推上位的家伙们,估摸半数也没安什么好心,有的甚至是王室支持的保王党人安插的奸细。这些人幻想着制造雅各宾派的内部分裂,促使各山头大佬争权夺利,通过内讧来消耗巴黎平民党的实力,以此来达到保障杜伊勒里宫的安全。
    投了赞同票的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不过是在顺水推舟,希望立法议会能将安德鲁继续留在巴黎,而不是亲自整合出一支更为强大的北方军团。就在数天前,在克勒曼将军的配合下,身为特派员的让索内议员成功控制了莱茵-摩泽尔军团,并以屡战屡败和玩忽职守的罪名,将年迈无能的吕内克元帅一脚踢回了自家的庄园里养老。与安德鲁一样,布里索派也不喜欢滥杀前线的指挥官。
    此刻,安德鲁不禁为布里索等人的幼稚做法感到好笑,他们总以为拉拢了几个将军就能控制整个军团。如果这种简单方式真的有效,安德鲁也不会在波尔多、兰斯与阿维尼翁疯狂的吞噬天主教会资产‘’在马恩省与阿登省等地开办重工业,扶持轻工业;还联合法兰西的院士们建立研究院,攀登科技树,大种实验田。
    从1790年到如今短短3年不到时间里,安德鲁耗费了上亿里弗尔,动用了无数人力物力,搞出一个空前庞大的军民产业联合体(康采恩集团)。而目的只有一个,将之前的香槟混成团(旅),以及现在的北方军团绝大部分军官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实现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
    即便如此这般,先知先觉的穿越者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即便任命的高级军官已被后世证明属忠心之人,但安德鲁还是会利用宪兵部、军情局,或是无法明言的特务机构,明里暗地考察军官们的效忠,竭力将隐藏其中的害群之马剔除。
    所以说,在得知让索内控制了莱茵军团时,安德鲁一点也不担心。而且他还知道那个已被任命为莱茵-摩泽尔军团司令的克勒曼将军,根本就是一个极有主见老滑头,就连后世的拿破仑皇帝也难以驾驭克勒曼父子的忠心。
    8月6日上午,身为立法议员的安德鲁难得一次准时抵达议会大厅。在代表们的一片掌声中,他随即登上主席台,坐在轮值议长的专用宝座上。安德鲁环视了一遍会场,发现视野所及的议员席上空出不少位置(减少了30%),不像以前挤成乱糟糟的一片,就连大厅里空气质量都好了不少。
    “议长阁下!”台下的一名老资历秘书转过头来,小声提醒着安德鲁。
    按照游戏规则,必须等到轮值议长发话之后,其他代表能举手发言,所以大家都盯望着新任轮值议长要么赶紧先致辞,要么摇起小铜铃也行。
    “好吧,公民们!”安德鲁从座位上起身,在议员们的注视下,他右手指着国王宝座,说道:“我想要说的,就是这玩意距离我的实在太近,我担心哪天自己会坐错了位置,然后灰头灰脸的被你们轰下台。所以,我提出今天的第一个议案,先把国王的宝座搬到储物室里放着。请反对的举手!哦不,是请支持的举手!”
    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中,习惯于作为霸道总裁的安德鲁及时纠正了自己的语病。此外,这位轮值议长的提案也毫无意外的得以通过。接下来的时间,属于议会的自由发言,包括议案的提交,辩论与表决。
    总之,大家伙都在吵吵闹闹,安德鲁无精打采的摆弄起小铜铃,至于代表们爱听不听,他也懒得去管。偶尔的,台下的四位议会秘书会轮流上递各个工作委员会或是议会大厅里刚通过的议案,请求轮值议长来做最终审阅。
    现在,安德鲁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内政与财务两个委员会提交的议案,要求议会拨款给国民自卫军中的志愿军(正规军)制作统一军服,文件最后还附录了新制服的图案样式,以及相关预算费用。
    蓝色上衣,白色衬衣,猩红色的修饰和卷边,金黄色肩章,衣袖开三颗纽扣,三角形的口袋,白色外套和套裤,翻边用金黄色文字印着“法律”,另外一处翻边印着“自由”……这套华丽而昂贵的上衣制服就需要5个里弗尔,再算上三色徽和漂亮羽翎的军帽,牛皮制作的军靴和武装带,等等。巴黎一家制服厂给出的最终报价是15个里弗尔,而且是一年4套。
    半小时前,安德鲁刚刚看了国库经费的使用状况,具体数额就不提了。估计到了8月末,印刷厂又要开足马力,加印10亿里弗尔指劵。
    安德鲁随之大笔一挥,先是将4套削减到2套。随后他还建议取消军靴,改为兰斯鞋厂出产的更为便宜耐用的户外鞋(效仿后世某品牌的棕色登山靴);此外,安德鲁要求给士兵们配发一套针线包,让他们自行修补破损的制服和裤子。
    等到稀里糊涂熬过了上半场,到了中午休会时间,总算可以出来透口气,安德鲁去意外碰到了一位“老熟人”,拿破仑-波拿巴。那个穿着深暗制服的瘦小军官,带点发黄的脸色,但走路昂首挺胸,眼神里充满挑战欲望的家伙。
    事实上,拿破仑早在两月前就已抵达巴黎。在来首都之前,拿破仑于阿雅克肖自卫军指挥官的选举中,败给了一个家族仇敌,仅获得自卫营副营长的位置。然而不久,支持科西嘉独立的阿雅克肖城居民,与当地驻军爆发的一场流血冲突,很不走运的拿破仑就背上了黑锅,而且被阿雅克肖议会解除了自卫军军职。
    一开始,拿破仑住在靠近杜伊勒里宫的荷兰饭店,那是立法议会的科西嘉代表的下榻之地。他希望能寻求老乡们的帮助,恢复自己在王家正规军的中尉军衔。当然,拿破仑本最初的想法,是竭力寻求自己熟悉的安德鲁将军(议员)的帮助。
    不过,非常不巧的是安德鲁那时已离开巴黎,远赴两百公里外的里尔军营,开始以特派员的身份掌管北方军团对奥作战。所以,拿破仑不得不在科西嘉代表居住的荷兰饭点碰碰运气,寻找一个好心人。
    然而,一个叫波佐的中年议员拒绝了拿破仑的请求,议员公然宣称:拿破仑是阿雅克肖流血事件的主谋者之一,根本不可能得到人民代表的任何援助。由于这位波佐议员与时任战争大臣塞尔旺将军的关系不错,所以,拿破仑的军职恢复申请被无情的驳回。
    不久,遭遇两次挫折之后的拿破仑又碰到一个难题,钱不够花了,他必须搬离昂贵的荷兰饭点,去寻找一家比较便宜的住所。最后,他得到了布里埃纳军校的同学布鲁恩的帮助,在窄小的槌球街上找到了一家外墙看来很灰暗的梅兹饭店。由于这里过于偏僻,很少有外省人来这里住,所以房间的价格很便宜。
    在这一期间,拿破仑在杜伊勒里宫附近,亲眼目睹了6月20日事件。他看见国王、王后和王子戴着红帽子。国王还在暴民的胁迫下,举杯敬酒(不知是水是酒)。
    在回饭店的路上,拿破仑对布鲁恩说:“国王卑躬屈膝,遭人轻视,而在政治舞台上,如果一次受人轻视就再也无法站起来了。”此外,他还非常赞同拉法耶特将军对雅各宾派的批判之言:“雅各宾党人都是没有教养与学识的疯子。”
    作为正规军校毕业的现役军官,拿破仑是一个崇尚法纪与秩序的军人。在他看来“自由与平等”固然很好,可是不能让政-府处于混乱状态,社会需要有等级间的互相尊重与权力,必须要有领袖。如果要想让行动有效率,必须要有一个人领导、有一个领袖,由他做出决定,命令及指挥如何执行。
    在雅各宾派的内阁倒台后,拿破仑再度来到陆军部办公室去办理手续,争取恢复他在军中的职务。他呈上了科西嘉指挥官罗西将军所开立的证明,也同时附上阿雅克肖政-府及科西嘉省政-府开出的凭据。他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在1792年1月的核查期间缺席,那是因为自己担任国民自卫军的中校副指挥……
    显然,作为立宪派的陆军部官员很是喜欢从正规军校毕业的军官来恢复军职,何况此时,三分之二的炮兵军官都已经离开了原有岗位,部队正严重缺乏有才干的军官。拿破仑在巴黎军校的众多同学中,包括佩卡都克、菲力普、马兹斯、贝勒库和德弗,以及还有很多军校同学,他们全都移居或是流亡到国外。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拿破仑相信陆军部应该很快会让他复职的时候,安德鲁回归巴黎,雅各宾派也随之展开了对立宪派的凌厉攻势,一记组合拳就轻而易举的把反对者打得落花流水。结果是拉法耶特等人被流放,立宪派内阁也随之垮台。
    原本,陆军部的审核委员会已答应在8月上旬,走完批复拿破仑复职的全部流程。但波佐议员却再度跳出来从中作梗。这位科西嘉代表写了很多信给陆军部的官员,控告拿破仑在阿雅克肖的暴-动事件里的所作所为,这让拿破仑恢复原职的希望蒙上一层阴影。所以,拿破仑又来立法议会,想找安德鲁碰运气。
    不得不说,今天是拿破仑的幸运日。对于矮个子军官的请求,安德鲁满口的答应下来,让让自己上尉副官跑了一趟陆军部。40分钟后,在地中海餐厅的餐桌上,拿破仑收到了来自陆军部的最终复函。
    函件内容是在通知拿破仑,陆军部已决定让他复职。他被重新安排到“驻防马赛与土伦之间第六炮兵团的职务……并晋升为炮兵上尉”。此外,这个军衔职位的恢复日期,从1792年2月6日算起,并且全额照发薪金。每年的职务军饷是1600里弗尔,至于军官补助与战时津贴则另外计算。
    欣喜之余,拿破仑又在心中涌起一种若有如无的失落感。那是大权在握的安德鲁将军居然没有出言邀请自己,加入到大名鼎鼎的北方军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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