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身为北方最高统帅的安德鲁,他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只是要求各省官员与国民自卫军救助逃亡的难民,并呼吁民众不要主动给侵略者提供帮助,仅此而已。至于他曾在立法议会发誓,要将所有背叛法国的坏分子送上断头台的承诺,不知不觉间,所谓的叛国者变成了仅限于参加法侨支队的叛军。
    其后,安德鲁也对《费加罗报》随军记者的解释说:“依照人-权宣言,自由国家不能剥夺民众的基本生存权……我们也不能强迫与鼓励这些毫无战斗经验的人将自己家园开辟为血腥战场,以简陋的长矛、大刀作为武器,甚至赤手空拳的对付武装到牙齿的外国侵略军。”
    此外,安德鲁还断然拒绝了巴黎公社与雅各宾派俱乐部的联名倡议,那些激进分子居然要求以死刑作为唯一的刑罚,去对待战场上的投敌军官,并血腥镇压一切胆小懦弱者与惊慌失措者。
    倘若说穿越者没有之前3年的苦心经营,或许他会为了战争的胜利,实施血腥而残酷的战场法则。如今,安德鲁对胜利早已在成竹在胸,没必要让无辜者流血流泪。再狠多时候,宽容的力量比起野蛮残酷,更具有强大的号召力。
    最高司令官公开宣称:那些处于敌强我弱的不利状况之下,已经拼尽全力,并捍卫过国家与民众利益的城防司令或是战场指挥官,他们在履行军人职责义务之后,可以自行选择弃守城池或是主动撤离。即便最终选择了投降,国家也不应该被视为叛国分子,更不能让民众怒火与仇恨迁徙到他们在后方的家人。
    安德鲁的这一番带有极强政治性目的谈话,自然令巴黎的激进派颇为不满,但后者拿握军政大权的北方统帅无可奈何。至少在安德鲁失败之前,没人胆敢直怼“革-命法兰西的唯一救星”。说明一点,这是《费加罗报》对自家大老板的无底线吹捧。
    很快,在洛林与阿尔萨斯的广大地区,那些因前期战事不利,而受到牵连的军官们总算可以长舒一口气,至少北方战区的最高统帅没将他们视为逃兵或懦夫。对于那些被流亡贵族裹挟利用,不得不加入到法侨支队(法国叛军)的被俘军人,也开始盼望法国-军队能早日展开全线反攻,让他们自己得以救赎。
    8月24日,布伦瑞克公爵和他的幕僚随从们,一同登上已被联军占领下的隆维要塞。除了例行的激励参战官兵外,这位普鲁士亲王还以一名普通军人的身份,参加了要塞法军司令,居维埃中校的葬礼。
    期间,布伦瑞克公爵的私人秘书隆巴德,以及幕僚官歌德,还各自以法语创造了一首十六行诗(18世纪的欧洲大陆,各种公众场合的诗歌大都是以法语来表达的),缅怀在隆维要塞攻防战中不幸阵亡的746名法国守军(另外被俘173人),以及2千6百名普奥联军士兵。
    回到司令部之后,普奥联军总司令的布伦瑞克公爵元帅针对参谋部的统计数据,重新评估了隆维要塞攻防战中,普鲁士军队的糟糕表现。在普鲁士亲王卡那里,当下的普鲁士军队中,骑兵依然是极为优良的,步兵还算马马虎虎,但炮兵却远为落后,而军需制度更是颇为陈腐。
    围攻一座没有友军支援的边境要塞,联军动用了百余门重型火炮(包括攻城臼炮),差不多5天的狂轰乱炸,但给予要塞的致命打击却少有奏效。事实上,这个坚固要塞的最终陷落,大半数都属于侨法支队(法国叛军)的功劳,包括引爆弹药库,标注要塞的具体炮位等等。
    虽说那些受法国流亡贵族指挥的叛军,其“友好行为”极大增强了普奥干涉军的攻击效果,成功策反重镇梅斯的城防司令,则令普奥联军获得了一场意想不到的重大胜利。然而,这位性格随和,喜好文学艺术,言行举止都极有教养的普鲁士亲王却打心眼里厌恶法国的逃亡分子,始终也不相信他们。
    与此相反的,身为普鲁士王储的腓特烈-威廉却对于法国流亡贵族,颇表信任。在这些法奸的影响下,普鲁士王储认为法国人民是无限同情受迫害的路易十六和他波旁王室,他甚至相信一位叛逃到科布伦茨的法国将军的描述;“我可以负责攻下所有法国的边境要塞,因为它们的全部钥匙都在我的口袋里。”
    正是被那些流亡分子的狂言所忽悠,使得腓特烈-威廉越发确信:只要自己的叔父,那位还在隆维要塞附近,磨磨蹭蹭不肯南下的普奥联军统帅,下令干涉军长驱直入,即可以在极端的时间内直捣巴黎,继而受到效忠王室的法国人民的最热烈欢迎。
    按照普奥联军统帅部在8月上旬的最后决定,进攻法国的计划将被分为右、中、左三路军团,具体作战任务如下:
    右路军团,是3万人的奥地利军队(波西米亚军团),将由克里法特将军指挥,他们将以奥属尼德兰的那慕尔一点为基地,沿着马斯河逆流而上,穿越原始的阿登森林,在联军主力部队的右翼向南前进。该军团的首要目标是攻占阿登省会沙梅市,以及色当要塞。
    中路军团,也是奥普联军的主力部队,是拥有8万人的大军,由布伦瑞克元帅亲自率领。其中包括6万普鲁士部队人,1万多德意志邦国军队(黑森雇佣军为主),以及6千侨法支队(叛军)。主力军团在攻占维隆要塞后,直接入侵洛林。
    左路军团,由霍恩洛厄—基希贝格亲王率领,由于这位老亲王年事过高,加之老眼昏花,使得该军团的军务大都是由担当其上校副官的普鲁士王储负责打理。左路军团为辅助军团,麾下仅有2万德意志各邦国的杂牌军,外加4千侨法支队(叛军)。左路军团会以巴拉庭为基地,在主力部队左翼方面,向梅斯、斯特拉斯堡与南锡一带发动佯攻,意在引诱与牵制法国莱茵军团的主力,令其无法向西派兵支援。
    按照上述计划,三个军团将在洛林会合一起之后,即应渡过马斯河(默滋河),直向巴黎进发。至于三路大军的具体汇合点则要视各军团的战况而定。
    从大军南下,开战一周以来的战果来看,右路的波西米亚军团,表现最为糟糕,差不多属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显然,指挥3万奥地利军队的克里法特将军,没有吸取拉法耶特的教训,竟然也效仿之前的法国中央军团,在莽莽群山的阿登森林里胡乱兜圈子。早在8月之前,法国人的北方军团就已经提前破坏了阿登森林通向沙梅市的所有交通要道。如今,各条河流上没有一座完好的桥梁,石灰石大道不是被参天大树拦腰截断,就是被人挖出无数个陷阱与沟壑,导致辎重车无法通行。
    更为可恶的是,一群数量不详,身穿绿夹克制服的无耻之徒,居然终日潜伏于茂密的森林里打冷枪,进行毫无底线的骚扰战、游击战。在当地说法语的森林猎人(瓦隆人)的带领下,仅仅3天的时间里,身穿绿夹克的数支小股法军连续8次成功伏击了奥军的后勤补给车队,造成了重大的军需物资损失。
    作为奥普联军的主力部队,整整五天时间里,在消耗了大量弹药,还付出3倍于法国守军的伤亡代价,这才勉强拿下这座满目疮痍的隆维要塞。
    按照布伦瑞克公爵的作战部署,左路军团和中路军团的第一个战役仅限于攻占隆维、蒙梅迪、色当等边境要塞,其次则在这些地方建立补给基地,对于任何来援的法军,均应以迂回的方式将其击退,最后即宿营过冬,并准备明年的关键性战役。
    然而,现实的状况是,左路军团慢吞吞的止步于阿登森林;
    主力军团仅仅攻占一个隆维要塞,而负责围困蒙梅迪要塞的德意志邦国军队,在中途遭遇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失败。法国人在一处山隘口伏击了这支黑森雇佣军,两个步兵团损失大半,就连指挥官瑞德尔将军也不幸阵亡。
    而当布伦瑞克公爵准备向蒙梅迪要塞方向,再度增加2万兵力时,担当牵制与掩护任务的鱼腩军团,居然赢得了一场意想不到的重大胜利。德意志人和侨法支队几乎是兵不血刃的进驻了完好无损的梅斯城,不仅补充了大量的急需军资,将顺势战线继续向南,推进到距离南锡仅有20公里的位置。
    按照那位普鲁士王储在信函中的话表述,说:“如今,整个法国莱茵军团,5万多大军都在我手中的马鞭之下,战战发抖。霍恩洛厄—基希贝格亲王和我一致认为:法国士兵已经无心恋战了,他们的军官也开始怀念在君主时代的种种好处,至于民众,更是无条件的服从了我们的补给要求
    ……所以,我们必须放弃之前的保守做法,不要想着来年再进行决战,而是要改变策略,在洛林与香槟地区进行一、两次彻底摧毁法军士气的重大战役,就能赶在入冬前,收复巴黎,戡乱复国。”
    ……
    “该死的,是谁让一个挂着上校军衔的年轻人,来干涉最高司令官的既定决策!还有,这个叫腓特烈-威廉的家伙,可不是普鲁士士兵所敬仰的威廉大帝!”
    司令部里,刚刚收到普鲁士王储信函的布伦瑞克公爵,看过之后显得勃然大怒,这位好脾性的普鲁士亲王居然在一干高级军官面前,怒气冲冲的将普鲁士王储的信函揉成一团,丢弃在地,就差重重的踏上一脚。
    见状,站在一旁联军副统帅兼参谋长的奥地利元帅科堡伯爵,急忙将参谋室里,那些站立原地,一副目瞪口呆模样,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奥普两国的将官们,统统请了出去。而他自己,则把普鲁士王储的那封信拾起来,放置桌面的平展铺好。
    奥地利元帅笑着对怒气难消的联军统帅说:“亲王殿下,年轻人永远都是这般冲动任性。在他们没遇到真正的挫折之前,我们这些老家伙是很难说服他们的。所以,按照我们的之前既定方案实施就行了,没必要顾忌小家伙们的狂妄想法。”
    如果放在三个月前,这位还在奥属尼德兰担当司令官的奥地利元帅,绝不会说出上述这些话。然而,由于自己一时没能坚持己见,从而导致年轻冲动的卡尔大公在今年6月的第二次图尔奈战役中,落入了法军指挥官精心布置的陷阱。
    骠骑兵团遭遇重创,而最精锐的禁卫骑兵团几乎全军覆灭,由于该团的军旗不幸被法军缴获,使得禁卫骑兵团随即被维也纳军部除名,这一切都让科堡元帅招致奥地利国内的极大责难。好在本身就是皇族身份的奥属尼德兰总督切申公爵事后站了出来,为科堡司令官挡住了来自哈布斯堡家族的熊熊怒火。
    “谢谢,伯爵!”稍稍平复了心情的布伦瑞克公爵,依然轻蔑的望了一眼搁置在桌案上王储信函,随即将其弃之脑后。
    联军统帅继续说道:“参谋长先生,请继续完成我们呈给奥普两位君主的信件。嗯,刚才说到哪里呢……我认为在法国境内,遍地都是抱有深深敌意的人民,他们不过是惧怕入侵者手中的武器和报复,而不得不暂时选择了屈从。之前在进攻阿登森林与蒙梅迪要塞的失利,就足以说明这个问题的严重性,那些外表看似憨厚的法国农民,以及只会说法语的瓦隆森林猎人,居然数次将我军骗到法国人的伏击圈。
    ……无论我本人,还是科堡元帅,我们都相信:想要在雨雾众多,气温湿寒的法国秋季,于洛林或是香槟地区,进行一次一锤定音的关键性战役,彻底摧毁法国人的抵抗力量,继而进驻巴黎,是难以实现的……毫无疑问,补给的问题也是其中的一个关键,就好像是一个死重量,无时不刻的挂在我们的腿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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