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茨坦,无忧宫。
    这是一座属于普鲁士人的“凡尔赛宫”。整座宫殿建在层次鲜明的丘峦上,高高垒砌的梯田式大台阶,构成了宫殿的底座。规模宏大,蔚为壮观。宫殿主体建筑呈淡红色,廊柱型,拜占庭建筑风格,典雅雍容,大气磅礴。
    此时此刻,一声华丽衣裳的塔列朗正举止优雅的站立于镀金马车旁。他在静静等候信使通报来自无忧宫廷里的最后决议。期间,他就隔着一道雕花铁栅栏,远远眺望着这座正殿中部为半圆球形顶,两翼为长条锥脊的宏伟建筑。
    然而,在苦等两个小时之后,这位特使最终一言不发的爬上马车,他用拐杖在车厢里敲打的砰砰直响,高声示意马车夫立刻调转马头。那是普鲁士国王威廉二世和他的首相维德尔伯爵,正式拒绝同安德鲁的和平特使进行新一轮谈判,决定将战争继续到底。
    “伯爵先生,是向西,回法兰克福吗?”车夫随口问道。
    “不,向东,继续留在柏林。”面色铁青的外交官在将蓝色天鹅绒窗帘重重拉上的那一刻,他暗地发誓一定要让轻视、怠慢自己的普鲁士君主付出惨重代价。
    两周前,塔列朗奉命从舒适安逸的法兰克福自由市,赶往纷繁劳碌的普鲁士首都柏林。此次,他将作为安德鲁统帅特使与普鲁士和谈,消除两国间的某些分歧,并重新修正《瓦尔米密约》为《柏林和约》,以避免两国之间的战争。
    从内心上说,塔列朗压根就不喜欢这项使命,那是一场注定失败的外交努力。事实上,塔列朗早已都意识到无论是普鲁士君主,还是自己投效的安德鲁统帅,彼此间都没打算和平相处。所不同的是,威廉二世在俄国女沙皇的挑拨下,急于开战,试图扳回在瓦尔米的失败;而在另一头,安德鲁更希望将第二次的普法战争的时间,拖延到两年之后。
    在抵达柏林的当天,普鲁士首相维德尔便借口身体不适,仅仅派了一名低级助手接见了远道而来的塔列朗。直到第五天,安德鲁的特使才借助一位法国流亡贵族,拉瓦尔男爵夫人(英法百年战争时期法国元帅的后裔)的关系,得以进入柏林王宫(城市宫)拜会了维德尔。
    在这场简短而冷漠的会晤中,傲慢的普鲁士首相以未能获国王威廉二世陛下的正式授权为由,拒绝与塔列朗讨论有关《瓦尔米密约》的延续问题。
    基于使命感的塔列朗并没放弃外交努力,他继续采用自己最为擅长的“曲线救国”政策。外交官从安德鲁送来的凡尔赛珍宝中,拿出一串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曾经使用过的珍珠项链,成功收买了威廉二世的秘密情妇,一位美艳风骚的法国女演员。
    然而这一外交成果,只是令塔列朗在柏林歌剧院的包厢里,以非官方的方式见到威廉二世。碍于身旁情妇的说辞,塔列朗伯爵被邀请于数日后赶赴无忧宫,以特使身份得到普鲁士国王与维德尔首相的正式约见。
    当衣冠楚楚的塔列朗如期赴约时,却在无忧宫面前吃了一个闭门羹,普鲁士人食言自肥,拒绝与安德鲁法国进行任何形式的和谈。或许是那位法国女演员的缘故,尽管威廉二世不会停止与安德鲁法国的第二次战争,但他却没下令驱除安德鲁的外交特使,并默许塔列朗可以随意逗留于柏林。
    不久,安德鲁收到了远在柏林的塔列朗密函,外交官信中提及,并非所有普鲁士人都在支持国王威廉二世继续对法战争,事实上,包括普鲁士国王的兄弟亨利希亲王,内阁成员中的内政大臣阿尔文斯莱本、司法大臣斯特伦塞和外交大臣卢歇西尼以及半数贵族都是主和派的热心代言人。此外,由于1792年战争的失败,导致国库财政日益枯竭,为筹集第二次对法战争的军需粮饷,无忧宫要求内阁首相向民间大肆征收战争税,从而引发普通民众的强烈反战情绪。
    此外,塔列朗还告诉安德鲁,法国在外交方面并未丢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作为伤害者的安德鲁法国更容易收到同情目光。那是柏林单方面背信弃义的撕毁《瓦尔米合约》。除了俄国女沙皇公开支持第二次普法战争外,绝大部分欧洲君主都保持了谨慎的中立,默默注视着欧洲“新旧两个暴发户”的战争开启。
    ……
    从亚琛、杜塞尔多夫再到科隆、波恩与科布伦茨,在每座城市的下榻之地,安德鲁统帅身边除了不断地来来往往的将校军官外,还有来自英国、荷兰、丹麦、瑞典和德意志各邦国的外交官,其中也不乏一些知名的德国学者,诸如大名鼎鼎的歌德、席勒(德国著名作家,也是欢乐颂的词作者)、亚历山大?冯?洪堡(大教育家洪堡的哥哥,地理学家)等,以及一些德国艺术家和音乐家。
    整个统帅部送往迎来,络绎不绝,简直就像一个典型的欧洲宫庭。期间,安德鲁还有意无意中显露一副帝王风度,以至高无上的口气对着众人说话,那些阿谀奉承者个个都装作专心致志的倾听、微笑,并随时随地的加以喝彩、赞颂。
    每天傍晚时分,统帅部花园里就会搭好的三座大帐篷,下方各放自一张长条桌,总共摆上百余副餐具,或许是财政拮据的缘故,送上来的酒菜被宾客们评价为“斯巴达人那样的简朴”:汤煮白肉、几碟冷菜、德式面包和水果沙拉;酒只有一种酒,廉价的德国淡啤酒;没一件银器,没有一件彩釉陶器或是英国骨瓷。
    可即便如此,各国外交官们依然不愿放弃与“比利时和西德意志的伟大征服者”相互亲近的机会。通常状况下,那些聪明圆滑的贵族和外交官会事先在豪华酒馆里吃饱喝足,然后踏着时钟,来到统帅部的临时驻地赴宴。
    等到宴会之上时,他们会象征性的摸出一片面包皮塞进嘴里,细嚼慢咽的耗费10多分钟;至于一旁的酒水和菜汤,贵族们那是决计不会触碰的。
    “麻痹,一个个驱不散、打不走的贵族傻鸟,真令人头疼啊!”
    安德鲁端起啤酒杯,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但依然感觉难喝死了。事实上,宴会中的食物与酒水都是安德鲁亲自布置的。那是他看到小克勒曼副官提供的一顿宴会清单,随随便便都要开销5千法郎,让自己感觉很是心疼。于是独-裁者随即下令,每次寻常宴会的开销不得超过2百法郎,直到他另有安排。
    最高统帅身边的总参谋长贝尔蒂埃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他频频的掏出怀表看着时间,接着表露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
    “别担心了!”安德鲁偏过头来,低声对着身边的参谋长说:“从三天前开始,你和我都无法掌握数百公里之外的事情了。”
    “我认为我应该继续待在方面军里。”贝尔蒂埃嘀咕了一句,似乎是在抱怨。
    安德鲁随即瞪了他一眼,责备道:“你是总参谋长,统帅部的第二号人物,必须自始至终待在我的身边。不然,我的这场戏还怎么去演?”
    显然,贝尔蒂埃被安德鲁说动了,原本躁动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下来。那是他听到独-裁者确认自己属于“统帅部的第二号人物”。即便现如今,跟随易北方面军司令官蒙塞将军身边,那个参与到远征普鲁士的代理参谋长,不过是一个来自汉诺威,名不见经传的投降军官,沙恩霍斯特上校。
    两周前,在科布伦茨举行的北方统帅部会议上,炮兵总监塞纳蒙将军向拟定作战计划的贝尔蒂埃总参谋长,提出一个极为尖锐的问题,那就是数量众多的火炮该如何翻山越岭,横渡数条湍急河流,一路跟随吃苦耐劳,不知疲倦的法国士兵,并在10天时间内,准确无误从美因茨,运输到五百公里外的莱比锡。
    按照统帅部与炮兵总监的规范,每千人作战部队将配置3到4门火炮的数量比(这是拿皇提出的概念,但各种因素导致法军极少遵从实施)。所以,易北方面军的10万军队,将携带多达350门火炮,以及附属物(炮车架等),还有至少30个基数的弹药,其中包括实心弹、霰弹和榴霰弹(开花弹)。
    炮兵一路跟随步兵行军,肯定不可能。那是美因茨到莱比锡的路途中,不仅有众多河流阻隔,还要翻越一座陡峭的图林根林山。此外,南部德意志的路况比较糟糕,绝不是马恩省那种1小时可以轻松步行军10公里的柏油公路。训练有素的步兵可以在10天里,每天保持50公里左右的急行军态势;但炮兵最多15到20公里,等到翻山越岭遭遇到湿滑路面后,1天10公里很可能就属于奢望。
    贝尔蒂埃将军依据以往的经验,提出了各种解决方式,包括借助中德运河,伪装商船货物等,但被军官团逐一否决。因为安全毫无保障,安德鲁大炮是法军获胜的关键所在,一旦被汉诺威或布伦瑞克截获,那将是一场巨大灾难。
    就在总参谋长有些词穷时,已被安德鲁破格提拔为总参谋部作战部长的沙恩霍斯特上校,主动站起来发言。他提出一种全新的运输方式,橡木箱与水路联运。
    具体来讲,就是事先做好统筹规划,将火炮的炮身、炮车、炮架,以及30个基数的弹药,分门别类的打包到全封闭的橡木箱中;然后将这上千个橡木箱从美因茨港口送到两艘自带卸货装置的商船上,沿莱茵河转入美因河,直到班贝格港上岸;接着,利用重型驮马运输橡木箱,绕过20公里外的图林根林山,进入维拉河;其后,再借助南德意志的众多简易运河,连续通过萨勒河和格拉河,最后就可以顺利抵达靠近穆尔德河与易北河的莱比锡。
    尽管整个总行程将多出1百公里,但可以绕过陡峭的图林根林山,还能借助简易运河,能在总体时间上缩短至8到9天;安全性方面,沿途尽是人烟稀少南德诸侯国边境,其实力弱小,且与法国关系不算恶劣,只需随行的一个步兵团就足以保障350门火炮的安全;至于可操作性方面,这是身为教员的沙恩霍斯特曾在汉诺威军事学校做过的战略课题。为此,3年前的他还亲力亲为,赶往南方德意志各诸侯国,做出实地调研与方法论证。当然,该军事课题却是如何协助普鲁士或奥地利军队,将火炮从西南德意志境内快速运到斯特拉斯堡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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