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9日,接近下午3时,安德鲁从西面进入了杜纳堡。
    作为拉脱维亚第二大城市的杜纳堡原有1万左右的人口,但在战争期间,仅剩下四成左右。这座城市横跨道加瓦河两岸,约三分之二区域位于西岸,余下的坐落东岸。这里的街道都笔直而宽阔,不过路面铺着碎石,使得马儿常绊住滑倒。
    在蒙塞、沙恩霍斯特与柯斯丘什科等人的陪同下,选择下马步行的安德鲁一直走到道加瓦河的岸边。河面很宽,上面还有两座年代并不久远的桥梁,桥面安放有几道用法文与俄文标识的“禁止通行”的栅栏和岗哨。
    头顶三色旗的法国宪兵守卫在桥西,而一群站在在双头鹰旗帜旁的哥萨克骑兵防守于桥东。但在眼下时节,桥梁与岗哨都纯属于象征意义,那是如今两百多公里的道加瓦河河面上已冰冻多时,完全可供两岸民众无障碍的自由通行。
    一旁的沙恩霍斯特将军转述工兵部队今早提交的报告说,道加瓦河上的冰面厚度已经超过了45厘米,足以承受胸甲骑兵的奔跑,以及12磅火炮的通行。
    在河的对岸,安德鲁还看到有俄国士兵在释放烟火,旗杆上还挂出了三色旗。
    “那是俄国人在欢迎您的到来!”东方方面军的参谋长继续解释说:
    “今天上午,我们就是用这种方式欢迎俄国沙皇保罗一世抵达杜纳堡的东城区。此外,我们与俄军还互派了20名军事观察员,可每个小时向对岸联络一次,以保证对方仅在杜纳堡一带部署了3千名士兵与战马,且不得安置任何火炮。”
    安德鲁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问道:“明天的会议地点设在哪里?”
    蒙塞接过话题,他手指着道加瓦河的下游方向,他说:“在距离杜纳堡西北方三公里处的冰面,那里一马平川,视野开阔,附近两千米范围内,没有高大的树梢与房屋提供狙击点。另外,俄国联络官尼古拉?托尔斯泰上校也充分认可了上述会议地点的安全性与隐蔽性。从明天上午8时开始,法俄两国的工兵部队将在冰面中央搭建起两座大小不一的帐篷,预计会赶在早上12点之前竣工。”
    蒙塞刚刚说到俄国派驻河西的联络官,那位尼古拉?托尔斯泰上校便走了过来,他代表沙皇保罗一世向安德鲁摄政王问候致意,安德鲁微笑的表示感谢,并祝福“沙皇陛下健康”。很快,安德鲁就留意到那位俄国伯爵的相貌非常丑陋,加之浓密的胡髭,无不给人一种平庸且粗鄙的感觉。
    不知怎么回事,安德鲁就胡思乱想到在30多年之后,另一个诞生于俄国土地上的托尔斯泰大作家(同样是俄国伯爵)与眼前的家伙会有什么样的血缘关系。
    托尔斯泰上校代表保罗一世来表达谢意,大部分是源自安德鲁提前下令释放了被俘的数百多名贵族军官。当然,依照兰斯法军的优良传统,这些入侵了波兰领土的俄国-军官都必须在离开战俘营之前,缴纳一定数额的自赎金。
    不过,保罗一世私下却是自己拿钱解决了这一尴尬问题。作为外交场合上的配合,法国方面也宣称是基于同俄国的传统友谊,无条件释放了俄国-军官。一同归还的还有数千名俄军伤病员,以及俄军阵亡军官的遗骸(士兵通常就地掩埋了);此外,近2万名效宣誓忠于摄政王储的立陶宛官兵已提前释放,不少人加入到波兰第四军;至于剩下的6万多俄国士兵当然需要服1年的劳役,他们必须在波兰与东普鲁士等地继续待到1794年的11月,才能回归俄国家乡。
    对此,沙皇也表示理解,高兴这些农奴出身的灰色牲口愿为法国君主效力。
    安德鲁留意到已转身离开托尔斯泰上校仅有一件并不厚的皮衣套在俄军制服上。要知道,现在杜纳堡气温接近零下20度,法军这边将领包括安德鲁自己,一个个都是保暖的裘皮大衣在身,还时不时的搓手和跺脚来取暖。
    至于普通士兵当然穿不起裘皮大衣,但也都是标配厚实的棉衣、棉裤与棉帽,等到执勤时,士兵裸露在外的头部、面部与双手都要涂抹一层动物油脂,防止冻伤。
    于是,安德鲁手指俄国联络官的单薄背影,很是奇怪的问道:“咦,这些俄国人都不怕冷吗?或许他们真是传说中适合冰天雪地生存的北极熊?”
    围在统帅身边的将军们笑而不语,沙恩霍斯特只得解释说:“这来自沙皇的命令,因为保罗本人就只穿了一件皮衣,所以,俄国将军们不敢身披大氅。据回来的观察员报告说,俄国老将军中不少患上感冒、痛风、风湿病与关节炎。”
    安德鲁不禁莞尔,笑道:“哈哈,以我的名义送给那位伯爵上校一件裘皮大衣,千万别让他冻坏了。”当然,穿越者是看在后世某位大文豪的情面上。
    一月前,法俄双方已达成临时停火协议,各自军队在道加瓦河两岸彼此退守10公里,继而划出一片20公里宽的非武装区。临时停战协议之后,法俄两军的中高层之间开始了频繁接触,他们在为即将到来的两国元首级会晤培养相互间的信任感,并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一周前,四国外交官员也纷纷赶赴杜纳堡,就合约细节进行最后一轮的磋商。由于法俄两国因各自政治诉求而彼此退让,使得双边与多边的谈判工作提前两天就相继完成。眼下只等安德鲁与保罗一世首肯过后并签字,相关合约就能立刻生效,而目前执行的临时停战协约也最终将被“长久的和平协议”所取代。
    此时在安德鲁面前,正摆放着三份法俄协议、瑞俄协议与波俄协议的最终文本,而且都是以法语书写。1小时前,安德鲁详细听取了兰斯法国外交部长巴斯维尔、波兰外交大臣柯斯丘什科,以及瑞典外交大臣莫尔奈等人,针对协议文件的详细介绍。一周前,柯斯丘什科将军辞去了波兰第一军军长一职,选择了退役,继而进入科翁泰首相的内阁,并担当新波兰王国的第一任外交大臣。
    在详细浏览了一遍之后,安德鲁指着面前的三份合约,对着三国外长嘱咐道:“先生们,我没意见了,你们都可以签字了!”
    又过了两小时,当俄国谈判特使卡霍夫斯基将军再度拜访安德鲁,并送来保罗沙皇最终认可的和约时,安德鲁拉着俄国人的手臂,把他带到一副巨大的地图前,给他指向地图上的道加瓦河与第聂伯河。不久,法国独-裁者的双手展开,沿这两条河流向南北方向慢慢延伸过去。
    安德鲁很是兴奋的说:“这就是未来我们两大帝国的自然疆界,向东的一边由您的沙皇来统治;而向西的另一边是属于我安德鲁王朝的天下。从此之后,欧洲太平,我们的国家都将沐浴在和平阳光之下,亿万民众都会安居乐业……
    嗯,请转告您的保罗陛下,也是我那尊敬的兄长!法国承认俄罗斯帝国对君士坦丁堡的政治诉求。另外,我也坚信天主教与东正教将会重新聚集于东征十字旗帜下。尽管消磨彼此间巨大分歧的时间会非常久远,但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当卡霍夫斯基特使将“法国君主”的那番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保罗一世时,后者居然听得热泪盈眶。团结天主教与东正教这是保罗一世在离开圣彼得堡时,所发出一份公开呼吁。别说俄国的外交官们,就连大部分俄国人都将沙皇的那番谈话,视为长篇累牍的废话与谎言。
    听到安德鲁称自己为“尊敬的兄长”时,激动的保罗一世也随即改口,他称呼道加瓦河对岸的法国独-裁者为“我亲爱的老弟”。不久,虔诚的保罗信徒还给“法国老弟”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书信,文中谈及了他对天主教与东正教合并的看法……
    可惜的是,当安德鲁在半夜里收到那位“俄国兄长”派人送来的信函之后,他却很是轻蔑的斥之为“纯粹浪费笔墨与纸张的一堆垃圾”。
    12月10日,安德鲁与玛丽乘坐一辆金色马车来到道加瓦河下游三公里处。此时已是下午2点过后。当安德鲁挽着玛丽走出马车厢时,他看到河面中央已经搭建了两座一大一小并排存在的白帆布帐篷,帐篷上面还装饰有美丽的花环。
    另外,两条猩红色的地毯分别从巨大的白帆布帐篷东西两侧,延伸到道加瓦河的岸边。
    安德鲁远远望见一支俄军集聚在河的右岸,然后他又转头看着一排排站在河左岸的法军。等到安德鲁与玛丽手挽手,踏上铺在冰面上的红地毯时,对岸的俄国人首先用法语高喊着“摄政王万岁!沙皇万岁!”
    与此同时,法国人这边也交相呼应,喊出一句“沙皇万岁!摄政王万岁!”
    这些口号,喊得惊天动地,喊得兴高采烈。所有的欢呼声结合在一起,像爆炸声般具有穿透力,不可抗拒。安德鲁相信对面走来的保罗与他一样轻松愉快。
    为了此次两国元首级会面的和平意味更加浓厚一些,安德鲁主动提议双方各自携带一位女性陪同进入白色帐篷里,而不需要充满战争气氛的元帅、将军与副官们。对此,保罗一世欣然同意了,但是他依然保留自己身着军装的权利。
    在进入巨大的白帆布帐篷时,安德鲁在台阶前忽然停了下脚步,他转过身并脱下熊皮帽,朝着自己的士兵们挥舞回礼,于是掌声和欢呼声变得更加响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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