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席澄是与她母亲一道来的。
    母女两人皆是健谈的好性子,席澄与温家姐妹一块逗猫,席家太太与曹氏说些京中趣事。
    曹氏本就是个玲珑人,可惜进京之后,失了从前相处的夫人们,还有些不得劲儿,今儿认得了个新友,还挺说得拢。
    席澄对黑檀儿极其好奇,她自然知道有只猫儿封了官,还听说了这官猫会骑马,这会儿一见,恨不能从头到尾把黑檀儿琢磨透了。
    同样是养猫,自家的狸花猫,怎么就光知道吃饭睡觉呢。
    黑檀儿正站在水缸上看鱼,被席澄打量得不高兴了,喵喵叫了两声。
    水里的鱼儿吐着泡泡,仿佛是在嘲笑“风水轮流转”。
    温慧给狸花猫量了身形,一一记录。
    温婧仔细观察,和席澄商量款式、用料和细节装饰。
    院子里的石桌上铺开了笔墨,温婧一面琢磨一面画,时不时修改。
    都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一下午时间,谁都不会厌烦,反而乐此不疲。
    乌嬷嬷备了临安口味的点心,席澄吃了喜欢,最后还带回去了一小盒。
    第二天,席家把布料配饰送到了燕子胡同,总共三套衣裳。
    之后的半个月,日子过得平稳且舒心。
    天气越发温暖,连夜风都带上了暖意。
    席澄来探过一回,带了一个同样养猫儿的好友,对一篮子裁好的布块很是期盼。
    那好友也是个爽利的,先把定银给了,又央着温慧说好话,请她在做完席澄的之后,千万把时间留给自己,莫要给别人插队。
    “难说,”席澄在一旁笑嘻嘻地泼冷水,“娘娘也惦记着。”
    瑛嫔这会儿还忍得住,等看到了狸花猫的新衣,肯定心里挠痒痒。
    无亲无故的,她不方便请温家姐妹,但她可以请成安代为召见。
    温慧也不敢把时间安排得太满,她们姐妹还得学骑马,三五天就得去庄子里。
    她已经掌握了一点儿门道了,正是学习情绪最高涨的时候。
    如此安稳日子里,若说有哪个不满意,那必然是黑檀儿。
    它的那匹黑马,依旧只可观,不可玩。
    温宴近日没有去过西花胡同,因为霍以骁很忙,忙到无法回宅子里用晚饭。
    六部观政,无论哪位皇子都十分看重。
    即便是沉醉书画的朱桓,也不敢在政务上懈怠,更不敢迷迷糊糊混日子。
    朱桓认真,一早就到了户部衙门,待下衙之后,也会跟着几位老官员学习、整理,一点点翻看库房里前些年的文书。
    除了早膳,朱桓的午膳、晚膳都是在衙门里用的。
    霍以骁自然也不可能躲懒,直到朱桓回宫,他才会得空。
    此时,已然是入夜时了。
    霍以骁不想回漱玉宫,干脆去了西花胡同。
    宅子里静悄悄的,霍以骁没有让隐雷点灯,仅仅只提了个小炉子,炉子上温了酒。
    霍以骁抿了一口酒。
    这坛是新开的,隐雷刚从地窖里提出来。
    酒还是之前一样的酒,但这一批里,温宴不晓得是添了些什么料,滋味截然不同。
    入口越发的绵软与温和,带着一份回甘,很是适口。
    他就坐在院子里独酌。
    说起来,自打去衙门之后,霍以骁算不上愉悦,但也没有那么糟心。
    大概是不用整天见到朱茂和朱钰了。
    那两人也是一门心思扑在政务上,哪怕六部衙门彼此挨着,也不至于有事没事儿就窜门晃荡,比之前在习渊殿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多了许多距离。
    若说有什么不好的,就是这日子太安静了。
    听多了小狐狸和黑猫儿嘀嘀咕咕,对这样的安静,还真有些不习惯。
    突然间,霍以骁听见了些轻微的响动,似是有什么东西划破了静谧。
    今夜无月,光源只来自于他身边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炉火,霍以骁皱了皱眉头,静心寻找。
    好在,对方也无心与他躲藏。
    黑漆漆的夜里,黑乎乎的猫儿喵了一声。
    霍以骁仗着夜视好,从树枝的颤动中,看到了那只从院墙上跳下来的猫。
    黑檀儿迈着步子,到了霍以骁跟前。
    它是来看大鲤鱼的。
    几次去庄子上,黑色大马都不肯理它。
    温宴近日又不来西花胡同,黑檀儿连大鲤鱼都看不着。
    两者皆无着落,让它很是心痒,今儿夜里念了又念,便溜出来看鱼。
    没想到,霍以骁竟然在这里。
    黑檀儿仰着头,呜噜呜噜要讨马。
    可惜,温宴不在,它对黑马有再多的夸赞和欣赏,霍以骁也听不懂。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在霍以骁伸手摸黑檀儿的脑袋之前,黑猫一个闪身,趴到石板上看鱼去了。
    反正,霍以骁听不懂,它再说什么也是浪费。
    人酌酒,猫看鱼,两厢恰意。
    胡同里,更夫打着更经过。
    酒壶空了,霍以骁没有再添。
    隐雷灭了炉火,低声问道:“爷,黑檀儿出门,温姑娘知道不知道?”
    霍以骁哪里知道答案,睨了隐雷一眼。
    隐雷又道:“要是黑檀儿一夜不归,温姑娘怕是要着急,以前,宫里不还时不时就要找白玉团吗?”
    霍以骁哼的笑了声。
    就黑檀儿这鬼灵精,大晚上的别去吓人就阿弥陀佛了,它还能出什么值得温宴着急的事儿?
    温宴还评价过,说黑檀儿野得饿了,就会想回家喝鱼汤了。
    “黑檀儿自己回去,跟爷替温姑娘送回去,那不一样。”隐雷道。
    霍以骁嗤之以鼻。
    有什么不一样?
    卖人情给小狐狸?
    真要算人情,别的都不算,光万两银子,小狐狸就还不起。
    哦,反了。
    是他填进去了银子,后续又跟进了各种,替她备皮毛、替她请太医,现在……
    现在还得替小狐狸把黑檀儿拎回去。
    啧!这买卖亏到天上去了!
    霍以骁抿了抿唇,口齿间,酒的回甘还在。
    算了,看在这些酒的份上。
    温宴那儿的茶叶也挺不错的。
    这个时辰,温宴应该还没有歇下。
    “黑檀儿,”霍以骁起身,唤了声,见黑檀儿循声看过来,道,“走了,我带你回燕子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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