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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宴亦从地上起来,弯着腰拍了拍灰尘。
    她正要和霍以骁说话,脖子就被温慧搂住了。
    温慧喜得又蹦又跳:“阿宴、阿宴!好起来了,都好起来了!”
    温宴被她带着,身子也不住摇。
    温慧的喜悦感染到了她,让温宴不由自主地就笑了起来:“是,都好起来了。”
    欢欣的温慧放开了温宴,又去抱温婧,继续蹦蹦跳跳。
    费姨娘立在一旁,抿着嘴看她们姐妹闹,眼神温和极了。
    待对上温宴的目光,费姨娘轻轻笑了笑,柔声道:“给三姑奶奶道喜。”
    温宴莞尔。
    温辞站在她边上,与霍以骁说着话。
    他看着平和,但家中的这份欢喜一样感染了他,眼角溢出来的都是笑意。
    情绪之中,最能感染人的,便是笑容和眼泪了。
    而此时此刻,这小小的院子里,都不缺。
    欢笑过后,是很难靠忍就憋回去的泪水。
    桂老夫人絮絮交代了那么多,心情难以平复,到底还是湿了眼睛。
    她一下又一下地擦着脸。
    这番心境,绝不是戏台上唱戏,是真真切切。
    曹氏本就在与她说话,见状,哭意全给勾了出来:“老夫人您别招我、别招我,我哭起来难看,晚辈都在,多丢人呐。”
    桂老夫人哭笑不得地捶了她两下。
    温子甫背过身去,不去看老母妻子,就怕又哭出来。
    他是想躲开,没成想,身后的温慧扑到曹氏怀里哭了。
    慧姐儿性格直接,喜怒哀乐向来明明白白,笑时爽朗,哭时也不藏着,哭得那叫一个大声。
    她这一哭,倒让其他人的眼泪都收回去了。
    曹氏顾不上难过了,搂着温慧,好生笑话:“你这么难过做什么?家里蒙难,苦头是吃了不少,但都没怎么落到你身上吧?你倒是哭得比宴姐儿还撕心裂肺。”
    温慧一面抽泣、一面道:“我替你们难过,不行吗?”
    “行行行!”曹氏道,“你把我们所有人的份儿都哭好了,我们就省了这力气,晚上让乌嬷嬷炖一锅笋干老鸭煲,给你补气。”
    “奴婢刚知道有一家养了绿头鸭,前儿还与温冯家的说,过几日去买只来炖一炖,正好就今天了,”乌嬷嬷听见了,抚掌笑起来,“不过得炖足火候,中午是赶不上了,晚上,四公子再过来,奴婢亮一亮手艺。这老鸭煲啊,还得是绿头鸭子炖出来的才好吃,汤又浓又醇、油而不腻。”
    胡嬷嬷也在一旁笑:“今儿是府里大喜的日子,我给老乌你打下手,我们整一桌出来。”
    众人插科打诨,桂老夫人心里的悲痛也渐渐散了。
    她把圣旨卷好,由温子甫扶着往后院去,嘴上又交代着:“一会儿摆好供桌,也给祖宗大人们说一声。磕了头,你也早些回衙门,政务不要耽搁……”
    温子甫颔首应着,突然想起带回来的文书,他扭头唤道:“宴姐儿,过来正屋,我有东西给你看。”
    温宴笑盈盈看着曹氏哄温慧,听见声音,应了声:“这就过去。”
    她正要往后头去,走两步又顿住,走回霍以骁身边:“我就说我不哭吧。”
    霍以骁“呵”地笑了声。
    温宴眨了眨眼睛。
    其实,她也险些被招哭了。
    欢喜与眼泪从不冲突,这种时候,本就该又哭又笑。
    她虽然忍住了,但心中情绪的起伏,比预想中的大上很多。
    明明,温宴已经体会过一次翻案了,那是历经千难万险、付出无数代价之后的惨胜,她彼时捧着圣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样鲜明的体会在前,按说,此次该克制许多,可事实上,那种激荡,依旧让她只能靠不停地深呼吸才收住泪水。
    彼时,与她分享喜欢的人太少了。
    不像这一次,看到桂老夫人,看到曹氏,看到温子甫,看到兄弟姐妹,每一个人的情绪都在彼此影响,彼此感染。
    那种欢喜之情,比先前更盛。
    还好,她没有哭出来。
    温宴轻快地迈进了正屋,温子甫已经扶桂老夫人在罗汉床上坐下了。
    冠服沉重,老夫人却不急着换,只看着有话要说的温子甫。
    温子甫在另一侧坐下,这才把边上的一蓝布包拿过来,放在罗汉床的几子上。
    温宴这才知道,叔父回来时,所有人都去看他哭红了的眼睛,竟忽略了他还带回来了一包东西。
    温子甫打开了布包:“前些时日,我整理案卷时在一堆文书里发现的,这些不入档,按规矩,三年期满就会处理掉,我便问毕大人讨了来。母亲、宴姐儿,你们一道看看。”
    温宴上前翻开了文书。
    上头写的是尤侍郎的案子。
    “这个字……”温宴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万评万大人的笔迹?”
    温子甫颔首。
    温宴认得万评的字,却没有看过这本文书,想到温子甫刚才的话,她就知道因由了。
    前世,她进京之时,这文书已经不在顺天府里了。
    不由的,温宴好奇起来,她会在文书里发现什么?
    是什么样的惊喜,才会让叔父把它讨回来,又让她和祖母看一看?
    温宴一页、一页往下翻。
    上头具是案情记录,还有万大人对案子的思考,很细碎、也很杂。
    桂老夫人的眼睛吃不消看,温宴就一点点念……
    从左往右,又翻过一页,手指松开纸张之时,温宴看到了那枚拇指印。
    她倏地瞪大了眼睛,凑近了仔细看。
    桂老夫人正听着,没有看纸面,见她反应,一时莫名:“看到什么了?写了什么?”
    温宴的唇嗫嗫。
    她看到了父亲的印子。
    父亲的大拇指上,有一道陈年旧疤。
    她和温章都曾围着父亲,听他说疤痕来历,父亲讲述生动,故事逗得他们哈哈大笑……
    眼眶一瞬间湿了,眼泪落下之前,温宴赶紧撇开了脑袋。
    不能让泪水湿了这个角落。
    温宴让开了,再无遮挡,桂老夫人亦清晰地看到了那处痕迹。
    压下去的悲伤再一次席卷而来,老夫人一手摩挲着印子,一手掩面,无声悲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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