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了半小时,闵姜西突然说:“带你们去看我外婆和我妈吧。”
    闻言,副驾处的秦佔侧过头,后座正静音打游戏的秦嘉定也抬起头,闵姜西说:“别害怕,只是去陵园见一面。”
    秦佔回过神,“我们都没提前准备。”
    闵姜西说:“洗脸就行了,犯不着化妆。”
    秦佔说:“第一次去见外婆和岳母,总不能空着手,你找个地方,我们先买花。”
    闵姜西也是临时起意,就是突然想让外婆和闵仪看一看秦佔,三人把车停到陵园门口,拿着花和祭品往里走,老太太和闵仪的墓挨着,闵姜西走在最前面,还没停下的时候,秦佔扫见墓碑上的照片,已经确定了哪个是闵仪,闵姜西跟她长得很像,都是特别明艳的人。
    闵姜西没有在闵仪的墓碑前停下,而是站在隔壁墓碑前,碑上有一张黑白照片,一看就是老一辈人年轻时的拍照风格,唯一不变的,依旧是被封印的芳华,不能否认,美貌是需要基因的。
    碑中间刻着老人的名字,梁晚珍,右边几行小字,长女闵仪,二女闵婕,长孙女闵姜西敬,只不过闵仪的名字周围加了框。
    两座墓碑前都还算干净,闵婕生产前一个月还来看过,闵姜西如常蹲下来用毛巾擦拭,嘴上说:“外婆,你看我带谁来了。”
    秦佔经过闵仪的墓碑前,先是深鞠躬,而后站在梁晚珍的碑前,鞠躬,放下花,“外婆,初次见面,我是秦佔。”
    秦嘉定同样的举动,“太姥姥,我是秦嘉定。”
    闵姜西摆着祭品,语气如常的说道:“我结婚了,带他过来给你们看看,满不满意也就是他了,退不了货。”
    秦佔说:“外婆,您放心,我人很好的,随和又幽默,不会跟姜西吵架,又能哄她开心,她也舍不得退货。”
    秦佔说话途中,秦嘉定拿了干净毛巾去擦闵仪的墓碑,闵姜西说:“没事,等下我来擦。”
    秦嘉定道:“你们先跟太姥姥聊天吧,我陪陪姥姥,别让她一个人。”
    闵姜西心里是甜的,舌底却在泛酸,秦佔点了三根香,插好之后又屈下膝盖,闵姜西意外,下意识的扶住,“不用,我跟小姨都很多年不跪了。”
    秦佔还是跪下磕了三个头,起身时说:“不一样。”
    闵姜西抿着唇,什么都没说,眼前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站在闵仪碑前,秦佔敞亮的叫了声:“妈。”
    他中气十足,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愣是把闵姜西喊得侧头憋笑,秦佔不以为意,又叫了一声:“妈。”
    “妈。”
    他连叫三声,一声比一声叫的瓷实,闵姜西终是忍不住,“你干嘛?”
    秦佔说:“女婿见丈母娘,不嘴甜一点怎么行?”
    一股强烈的笑意涌上,闵姜西强忍着,不动声色的说:“你是真仗着这里就咱们三个大活人是吧?”
    秦佔道:“我们是合法夫妻,当着谁的面我也敢说。”一侧头,他看向面前的墓碑,“妈,我说的对不对?”
    闵姜西无语,点头附和,“对,你都对…”
    秦佔道:“你可以占我的便宜,别趁机占妈的便宜。”
    秦嘉定从旁道:“怎么听着这么像骂人啊?”
    闵姜西说:“你二叔疯了。”
    秦佔一个人站闵仪碑前说了五分钟的单口相声,闵姜西数次怀疑他是不是偷着喝了假酒,最后秦佔拉着闵姜西的手说:“妈,别担心,我一定照顾好她,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三人出了陵园再往桥南去,中间耽搁了一个小时,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闵姜西给闵婕打了个电话,“我们到了,我手机快没电,打不通不用担心。”
    闵婕应声,紧赶慢赶的嘱咐了几句,车在一座三栋小楼门前停好,除了他们的车,后面还跟着四辆车,跟他们保持了几米远的距离,靠边停下。
    同样的夏夜,远离了城市里的喧嚣,没有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也没有色彩斑斓的广告霓虹,周围家家门口都坐着几个老头老太太,偶尔也能听到小孩子的玩闹声,呼吸里,满满都是香甜的味道。
    这味道太熟悉,果然,秦佔下车时看到路边种着茂密的栀子花,闵姜西在深城养了那么一小株都很香。
    闵姜西要去后面拿行李,秦佔和秦嘉定已经拿好了,她说:“你们等一下,我去隔壁拿钥匙。”
    隔壁门口,一个精神还很好的老太太坐在那里摇扇子,已经看了闵姜西半天,闵姜西走近,笑着叫道:“陈奶奶,您最近身体怎么样,鼻子还过敏吗?”
    老太太抬眼看着她,似是有些楞冲,闵姜西笑着说:“我是西西啊。”
    老太太摇扇子的手突然停住,慢半拍说:“西西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拉住闵姜西的手,闵姜西扶着她起身,跟她聊了几句天,老太太看向车边的两个人,“带朋友回来玩?”
    闵姜西微笑着道:“我结婚了,那是我老公和他侄子。”
    老太太又意外又开心,愣是走近了多瞧秦佔和秦嘉定几眼,她这一上前,周围邻居也都跃跃欲试的靠近,其中老一辈的人闵姜西都认识,其中也不乏一些中年人,闵姜西看了陌生,但大家无一例外的热情,听说是梁晚珍的外孙女回来了,还叫他们去家里吃晚饭。
    有人笑眯眯的问秦嘉定,“你多大啦?”
    秦嘉定说:“十五。”
    “哎呦,十五岁就长这么高了……来,拿着。”
    对方递给秦嘉定一个他没见过的东西,看着像某种水果,他不要,对方硬要给,他摇头真的不要,对方抓住他的手腕,硬塞给他。
    还没等进家门,先在门口开了个招待会,几分钟的功夫,秦嘉定手里多了好几样东西,就连秦佔手里都拿了一串五岁小女孩送的栀子花环。
    闵姜西开门让他们进去,关门的时候,有种谢幕的既视感,上楼,她先给秦嘉定收拾房间,把秦嘉定安顿好,又去隔壁整理,秦佔坐在沙发上,身边是几摞老相册,他看到一张浓妆艳抹,抱着玩具兔子咧嘴笑的小女孩照片,扑哧一声笑出来:“一看摄影师就不懂你的心,你又不爱这种小女生喜欢的东西,笑得好假。”
    闵姜西转头看了一眼,“那是我妈。”
    秦佔脸上笑容登时僵住,“是妈?长得好像你。”
    闵姜西说:“后面有日期。”
    秦佔把照片翻过来看了一眼,果然,时间显示1975年6月1号。
    闵姜西铺床单,口吻如常的说:“裤子脱下来。”
    秦佔抬眼看向她,慢半拍道:“这么突然,怪不得急着换床单。”
    闵姜西说:“你裤子不干净,陵园地上常年都是灰,脱下来换一条。”
    身后传来簌簌声响,不多时,秦佔从后面贴上来,险些把闵姜西压倒,闵姜西说:“去洗澡。”
    秦佔低声说:“一起。”
    闵姜西视线微垂,轻声问:“为什么要下跪?”
    秦佔微顿,紧接着道:“我拜你外婆和妈妈不是天经地义?”
    闵姜西说:“我从来没见你跪过谁。”
    秦佔被戳到笑点,边笑边道:“我平时没事干嘛要给人下跪?”
    闵姜西不说话,秦佔搂着她道:“原来你这么心疼我,我跪外婆和妈都不行?”
    闵姜西说:“就是没想到。”
    秦佔说:“我们家还是挺传统的,尤其我从小跟我爷爷一起长大,妈对你有生恩,外婆对你有养恩,少了她们其中任何一个,都不可能有今天的你,不光因为她们是长辈,因为她们是你的长辈。”
    闵姜西抬起胳膊抱住秦佔,房门被人敲响,秦佔想也不想的说:“进来。”
    秦嘉定推门而入,“这能连网…”
    话未说完,他看见床上没穿裤子的秦佔,半秒都没等,怎么进来又怎么出去的,听见关门声,闵姜西抬头狠狠地给了秦佔一下,秦佔倒吸一口凉气,“我忘了……秦嘉定又不是外人,看就看呗。”
    说罢,不等闵姜西出声,秦佔又说:“看在我今天已经下过跪的份上,别再让我跪了。”
    闵姜西抬手,秦佔闭上眼睛,没有等到落下来的拳头,闵姜西重新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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