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大太阳,傍晚大夕阳。
    谢蛤蟆抬头看向西天,面色凝重。
    王七麟拄着妖刀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火烧云!”
    王七麟觉得莫名其妙,谁不认识火烧云?
    “你不觉得今天的火烧云太夸张了吗?”
    确实,今天的火烧云非同一般,夕阳巨大,仿若滚滚火球高悬在天穹。
    半边天际被渲染成赤红色,夕阳像是变成了正在喷发的火山口,源源不断的岩浆喷涌飞出,暮色如血!
    “这叫火烧天,也叫赤血洗天穹,阳气最是猛烈,此时要是有鬼邪敢出来,用不着咱们动手,光是这片火烧天就能焚了它们。”
    徐大高兴的说道:“好事啊。”
    谢蛤蟆忧心忡忡的摇头:“傻崽,正所谓孤阳不生、物极必反,至阳至刚后面就是至阴至柔,今天晚上鬼邪怕是会异常活跃。”
    徐大不屑:“让它们来,看大爷怎么收拾它们!”
    谢蛤蟆白天时候已经去过不回头。
    这地方是一片乡外乱葬岗,它是正经一片山岗,平日里大白天经过就有森森阴气吹的人全身发寒,乡民走到这里不管出什么事都不敢回头,怕冲撞了身上三把火,所以山岗得了个‘不回头’的名字。
    日落西山,三人走出了一望乡。
    山丘连绵,借着夕阳光的照耀谢蛤蟆指向前方一座山头:“看见了吗?那里就是一望寺。”
    山头半山腰上流光溢彩,那是一望寺屋顶上的琉璃瓦反射阳光。
    最后一抹余晖洒在了山林里,霞光将林子、草木、山路都照成了绯色,像是着了火。
    很快,太阳像是突然跳到了山下,暮色到来。
    月亮升上半空,几只老鸹拉着长音飞过。
    越往外走山里草木越茂盛,崎岖的乡路被树冠笼罩,抬头不见星月。
    三人沉默的赶路,鞋底踩在石头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扫过草木发出唰唰的声音。
    慢慢的,这声音杂乱起来。
    像是不止三个人在走路。
    王七麟毫无畏惧的转身看去,夜风吹动树枝摇曳,一只鸟扑楞着翅膀飞起,此外还有几条大汉正步履匆匆走来。
    这些大汉全是短打穿着,看起来很是霸道,走近后前面的人便喝道:“什么人?不要挡路,赶紧让开!”
    徐大变脸比脱裤子还快,一张脸顿时变得比裤裆还长。
    “喵。”
    一声猫叫。
    天气太热八喵不再钻进王七麟怀里改成蹲在他肩膀上,它忽然冲着旁边山林昂起头并抖了抖耳朵,胖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很像那么回事。
    也确实有事。
    有轻飘飘的吹奏声传进他们耳朵里,一个声音悠扬哀婉,一个声音绵延悲怆。
    两个声音之间还掺杂着让人瘆得慌的啼哭声。
    徐大精神一振:“这么巧?咱还没到不回头就来活啦?”
    声音是从路边的山林里传来的,而且穿过山林正在向他们靠近。
    谢蛤蟆使了个眼色,王七麟拉着徐大站到了路边给几个汉子让路。
    汉子们快步疾行从他们身前走过,然后吹奏声和哭声越发清晰,已经快要到山路上了。
    一条汉子沉声道:“大哥,不太平。”
    “一支出殡的队伍!”
    两个人穿过林子走了出来,他们一个双手捧着根细长竹竿横在嘴边,一个双手捧着个圆滚滚的陶器放在口下。
    徐大挠了挠耳朵:“一个吃甘蔗、一个吃寿桃?这是干嘛的?”
    谢蛤蟆听到这话差点闪了腰:“无量天尊,神它娘的吃甘蔗、吃寿桃,这是两个乐器……”
    “大爷知道,就是逗个乐子,一个吹羌笛一个吹埙嘛。”
    谢蛤蟆冷笑一声:“羌笛?你看看他下嘴的地方在手中那乐器的什么位置。”
    他不说王七麟也觉得古怪,这人嘴巴放在竹竿中间位置,像是在往两边吹气来发声。
    谢蛤蟆道:“这是篪,却不是普通的篪,叫做殇篪,他吹气处在乐器中间,这叫不上不下、不头不尾,因为中途夭折谓之殇。另一个确实是埙,但不是普通的埙,这叫葬埙……”
    后面又有两个人走出来,他们扛着招魂幡,夜风吹动幡旗舞动,再度有两人走出,这两人一边哭一边往天上撒纸钱。
    一个汉子见此吐了口唾沫:“啊呸,晦气,大晚上碰见出殡的!”
    更多的人走了出来,这些人一共有十多个,分成两列挑着一口大棺材。
    棺材上古怪的坐着一个娃娃,娃娃全身雪白,唯独两腮和嘴唇抹的通红,夜里突然冒出来着实吓人。
    他们出现的地方没有树枝遮挡,月光照在他们脸上、身上,一群人面无表情、全是披麻戴孝,古怪的是,连撒纸钱痛哭的人也没有表情!
    队伍被那几个劲装汉子挡住停了下来,坐在棺材上的娃娃猛的睁开眼睛。
    双眼猩红!
    “干你娘的,把你爹吓一跳。”一个汉子恶声恶气的说道。
    还有汉子指着棺材叫道:“看,上面什么在发光?”
    带头大汉举着火把走近,棺材上出现了闪烁的金光。
    那大汉的眼睛顿时瞪大了:“这是——金线?黄金线?”
    娃娃有些惊慌的说道:“亡人出行,贵人避让。”
    几个大汉胆子像是精铁铸造的,竟然压根不怕这诡谲场景,纷纷围上去指着金线嚷嚷起来:“县里郑老爷家前些日子刚丢失一些金线,我看就是你们偷的。”
    “我们就是来抓盗贼的,把金线给我们。”
    “郑老爷家还一起丢了一套银器和一套金器,一定也是你们偷的,是不是藏在棺材里?”
    “给我打开棺材瞧瞧!”
    徐大叫道:“你们真是……”
    “别管。”谢蛤蟆伸手捂住他的嘴。
    汉子们闹腾了起来,他们问棺材上绑着金线是怎么回事,摆明是一群无赖想生事。
    一个汉子忍不住伸手去撕扯棺材上的金线,见此其他人纷纷下手。
    吹奏乐器的和撒纸钱的上来保护棺材,双方推搡起来。
    不断有人撞在棺材上,这样抬棺人扛不住了。
    有人闷哼一声,棺材轰隆一声落地。
    看到棺材落地,本来在保护棺材那些人猛的愣住了,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汉子们,接着又猛的往林子里窜去。
    就像看见恶鬼一样。
    白脸童子幽幽的看着几个汉子道:“你们惹上大事了!”
    汉子们也是心里发毛,领头的大汉抢走金线胡乱塞进怀里,道:“弟兄们,把金线带回去给郑老爷瞧瞧,这要是郑家丢失的金线,那你可不只是惹上大事,你是犯了重案!”
    他们将金线全给拿走,这时候一阵指甲挠木头的声音从棺材里响了起来:“咯吱!咯吱!”
    领头大汉终于怕了,他惊声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们要死了。”白脸童子说完扭头看向王七麟三人,忽然古怪的笑了笑,“你们也要跟着死了!”
    话音落下,他趴在地上像野兽一样逃进树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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