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幼姝抬头,眼睛看着她,叹了一口气道:“不过兔死狐悲罢了。”
    宜欣一愣,立即想到了项皇后要把闵幼姝嫁给项二公子的事,这事,勋贵世家圈就没有不知道的了。
    她看着闵幼姝,脑子里不知为何却闪过项二公子英俊如刀刻般的面容,高大挺拔的身材,还有那出神入化的箭术,以及射箭时专注的让人怦然心动的背影,那满满都是京都勋贵子弟所没有的令人脸红心跳的男人的味道。
    以前她觉得远嫁西夏很可怜,可是现在跟北辽相比,远嫁西夏简直可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了。
    更何况项二公子那么俊朗吸引人,哪里是那个粗糙的北辽人可以比的?而且还不是个王子,只是个王子的侍卫!
    想到这些,她看着闵幼姝,就委实生不出什么同情或者同病相怜的情绪,反而隐隐生出一丝嫉妒来。
    闵幼姝看着她的面色,心里一讪。她自幼寄居外祖母昭阳公主家,最是会看内宅之人的脸色,郭和雅就被她哄得团团转,几个表嫂也都是把她当妹妹般,现在岂会看不出宜欣县君这么不知掩饰的心思?
    其实若不是项皇后要求,她才懒得管这个宜欣县君的死活。能让那北辽人误会她是玉阳公主,她就不信这位县君就真是那么无辜的出水清莲。
    只是她面上仍是一派温柔,看着宜欣县君脸上阴晴不定的面色,继续道:“只是我便罢了,我父母双亡,除了外祖母也无任何依仗,所以没得选择。但县君和我不同,县君有成郡王府庇佑,并非没得选择。如果是北辽三王子求娶,可能要拒绝还难些,可是我看那个人不过是王子的手下,想必如果做好准备,也并不是不可改变的。”
    宜欣抬眼看闵幼姝,闵幼姝也看着她,目光温柔关切,如同关系亲密的闺中姐妹一般。
    宜欣抿了抿唇,道:“多谢你,可是若是北辽求娶,我父亲祖父恐怕也奈何不得,毕竟连七公主都被嫁去了北辽。”
    她说这些原本只是想试探闵幼姝对自己这般是何目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也是事实,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恐慌,忍不住又落下泪来。难道,她还能尊贵过公主不成?
    闵幼姝拿了帕子给她拭泪,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试探的问道:“如果有合适的人,不如你求求成郡王世子让他先给你把亲定下?他又不是北辽三王子,就算跟陛下求娶,不至于就有分量要你背弃婚姻嫁给他。我们大齐贵女也是很高贵的,岂能容人想怎样就怎样?”
    宜欣心里一动,随即又是一黯,这仓促之间哪里去找什么合适的人定什么亲?若是自己父亲做主,随便给自己挑个人她又如何心甘?
    正满心愁绪间,就听闵幼姝又道:“说到这个,其实我倒是想起一事,皇后娘娘很喜欢韩家的烟霓小姐,就是项老王妃养在身边那个,似乎还有心给她哥哥韩忱韩公子赐婚。那个韩公子不是还救过你吗?其实我看他的人品还挺不错,功夫又好,那日素斋宴后,不少贵女都对他有些心思呢。”
    宜欣一惊,抬眼看闵幼姝,闵幼姝对她的目光并不躲闪,就那样坦然的看着她,眼中是对自己姐妹般的亲密认真和我真是为了你好的真诚。
    这样宜欣自己反倒有些不自在,先移开了目光。
    她隐约知道了闵幼姝的目的,可是,韩忱韩教习,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如果是他,她,她是愿意的。
    咬了咬唇,她道:“我父亲,如何能同意?”
    闵幼姝握了她的手,沉吟道:“其实我也觉得有些委屈你,毕竟你身份贵重,其实我提这个,不过是想起来,觉得可以作个权益之计,将来等北辽人走了,再谋其他。”
    宜欣低垂着眼,心底某一处像是被打开了一样,一点点甜蜜一点点酸涩又一点点绝望,若是能和他定亲,她是愿意嫁给他的。
    她抬眼看闵幼姝,轻声问道:“可就算是为了骗过北辽人,我家里人也应该不会愿意我和韩公子定亲的。”她并不欲闵幼姝知晓她隐秘的心思,只顺着她的话问道。
    闵幼姝心里闪过一丝鄙夷,这些生来优越的贵女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想要得不得了,可总作出一副清高样,只恨不得别人都把好东西捧到她手上,她还要摆出一副恩赐的嘴脸接受。
    但她面上不显,慢慢道:“不如你求求世子夫人?然后我帮你也跟皇后娘娘提一提,如果世子夫人同意了,你们再一起过来求求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赐婚?”
    宜欣心烦意乱的点头,道:“嗯,我看看我母亲有没有什么办法。”
    皇庄并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两人到了皇庄入口处下了马车,再转乘软轿入南园,直到进入南园分开,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闵幼姝觉得,这种事情,说得太多可能只会适得其反,女儿家的心思,只要拨了一根线头,自己就会发酵膨胀,更何况,她也看不出现在这位宜欣县君还有什么其他选择。
    且说另一边姜璃回到雅座,宜安和宜兰都担忧的看着她,她勉强笑着安慰两人道:“这不是没事了吗?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不必太过担心。那些北辽人,他们还能在我们大齐作出些什么不成。”
    宜安满含忧虑的道:“那毕竟是北辽人,由不得大意。瑾惠,我们回去吧,你回去跟你母妃把事情说了,也好早作防备。”
    姜璃点头,她也根本无心再继续喝茶赏景,毕竟那三王子说出那种话,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神经真的跑去皇帝那里求亲,虽说她不怕,但万一皇帝推不过,真赐婚了,那她岂不是白重活一世。
    还有那个千菖道人,想到这里,她心里一凛,那日在江宝阁离开,那千菖道人看自己的眼神也甚是奇怪,难道今日这北辽三王子这番作态跟那道人有什么关联?她不大会觉得是自己的魅力征服了这位莫名其妙的三王子殿下。
    可是她并没有想去找自己母亲安王妃,她怕自己母妃和父王一激动就给自己随便找了门亲事,那可是万万不行的。项墨一定不是她父王母妃的理想女婿人选,这点认知她还是有的。
    所以告辞了宜安和宜兰,姜璃回到自己的皇庄自已的房间,想了又想,就派人给项墨传了个纸条,上面画的是一朵石榴花,她这个小后院假山旁边,就是一棵石榴树,此时花开的正好。
    另一边宜欣回到自家住的院子,就直奔自己母亲成郡王世子妃庄氏的房间。
    庄氏正在跟管事嬷嬷说着晚膳的安排,看到女儿满脸惊惶形容狼狈的进来吓了一跳,忙喝令管事嬷嬷和侍女们都下去,房间只留下一个心腹嬷嬷许嬷嬷和大丫鬟银翘,这才搂过女儿,问道:“欣儿,你这是怎么了?”
    拉近了女儿细看,才发现她的脸上竟然有一个隐隐的掌印。虽说闵幼姝拿了粉饼帮宜欣遮掩过,近了一看还是能立即看出的。
    庄氏脸色立即黑了下来,右手一边小心的抚上了女儿的脸颊,一边就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女儿,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谁敢打她?
    问起这个,宜欣又是悲从心来,之前在外面不敢大声哭,此时扑到母亲怀里,“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
    庄氏忙拍着她,哄着问是怎么回事,宜欣却是抽抽噎噎的说不出话来。
    庄氏见状,就看后面女儿的两个丫鬟翠儿和环儿,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来说。”
    翠儿和环儿两人早已跪倒在地,吓得面无人色。翠儿年纪大些,见环儿只是发抖说不出话来,就掐了掐手心,镇定了一下,才一五一十的把今日的事情给说了。
    庄氏越听脸色越黑,到最后脸上简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第47章 缠绵悱恻
    此时庄氏也顾不得再照顾女儿的心情,推开她,厉声问道:“你是如何认识那些北辽人的,那个札木又如何以为你是玉阳公主?”
    宜欣曾经也见过母亲发脾气,可是那都是对别人的,却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对待自己。只是她也知道此事事关自己的终身,就收了眼泪把在江宝阁遇到北辽那帮人的事情说了。
    “母亲,女儿真的没有骗他们说我是玉阳公主,只是女儿怕沾惹是非,不肯说出身份,是他们自己认为我是玉阳的。”宜欣抽抽噎噎道。
    庄氏听完后捏着女儿的手腕差点把她的骨头掐碎,宜欣疼得直冒汗,可是看母亲阴沉的脸色,却也不敢出声喊疼。
    玉阳公主算什么,现在庄氏心里只担心那北辽人说要求娶女儿的事!
    沉默许久后,庄氏才对身边的心腹嬷嬷道:“刘嬷嬷,你立即去叫人传信给世子爷,让他今晚就到皇庄来,我有要事相商。”
    刘嬷嬷此时也是满头冷汗,听了庄氏的吩咐忙走了出去。
    在这些下人心里,北辽人是什么人?那都是喝人血吃人肉的族群,她们小县君竟然沾惹上了北辽了,这可不是天大的事?!
    刘嬷嬷走后,屋内又是一阵难言的窒息,庄氏心头乱跳,只盼着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宜欣看母亲面色不好,也不敢出声,连哽咽声都小了许多。
    许久后,宜欣喏喏的试探着开口道:“母,母亲,幼姝跟我说,项皇后有意给韩公子赐婚,母亲……”
    “韩公子,哪个韩公子?”不待女儿说完,庄氏就打断她的话,厉声斥道。
    庄氏的眼睛盯着自己女儿,像是要盯到她的心底,盯得宜欣全身发寒。
    宜欣受不住这样的目光,身子一软就跪了下去,今日她又惊又怕,精神上早已不能再承受。她哭着就抱着庄氏的腿道:“母亲,我害怕,我不要嫁给北辽那个人,您是没看见,那个人有多么恐怖,我不要嫁去北辽。母亲……”
    庄氏看她哭得可怜,心里更是酸疼不已,忍不住也掉下泪来,收了先前因为焦躁而引发的怒气,软了声音哄道:“欣儿,你别急,待你父亲过来,让母亲跟你父亲商议一下,好想一个万全之策。”
    “可是母亲,连七公主都被嫁去了北辽,我怕,我真的怕。十三公主也不想嫁过去,她这次一定抓住这个由头,把我先推出去的。”
    庄氏手一紧,这个玉阳公主,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公主,外家更是上不得台面的,她敢!成郡王府可不是像别的郡王府那样不过是个摆设,她夫君成郡王世子深得帝宠,在兵部可是有实权,这笔账将来她可得好好跟她算!
    玉阳公主平日虽然像只骄傲的花孔雀,却也不是两句不合抬手就打贵女的主,这样不顾形象,分明就是故意在北辽人面前败坏自己的形象,更兼让宜欣更显得楚楚可怜,让那北辽男人更为挂心而已!
    谁说玉阳公主没有脑子,心思只用在了脸蛋上?她看她把那些宫里女人的小心思小算计倒是学了个十足!
    庄氏心焦如焚,可是还是忍着性子哄着受惊得女儿,却迟迟等不来自己夫君成郡王世子。是啊,北辽三王子突然进京,她夫君公务也是繁忙得很。
    用过晚膳,成郡王世子还没回来,看着已经哭得眼睛红肿声音沙哑的女儿,心里倒是突然涌上一计,只是,她苦笑,仔细想想就知道大概是没用的。但这个时候,什么样的方法没用也得用一用。
    又想到韩忱,如果万不得已,恐怕还真是只能如了项皇后的意,总好过把女儿嫁去北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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