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镇山的身体状况很糟糕,这事情沈略昨天就知道,但是唐镇山说今晚之后便是他的死期,还是令沈略有些吃惊。
    沈略问道:“是因为邪神碑吗?”
    唐镇山回答道:“是的,使用邪神的力量是有代价的,其他人是献祭生命力,邪神碑作为所有邪神力量的根源,启动邪神碑需要出卖自己的灵魂,以自己的灵魂之力维持邪神碑的运转。”
    “所以您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沈略心想,邪神难道就是靠这种方式补充灵魂力量,这才令邪神的灵魂意识时至今日都未消散。
    “没错,我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从而让我执掌了邪神碑,这才有了邪神殿和邪神属神,邪神的力量能被人族借用,实则是在消耗我的灵魂之力。”
    “这邪神真的是有够邪的,这种模式和西方的恶魔契约也无甚区别!”沈略感叹道。
    唐镇山道:“邪神碑的邪性之处不止于此,邪神碑的能力也不止于邪神属神,但是我想要使用邪神碑,实现其他目的,却需要献祭至亲之人的灵魂。”
    沈略陡然一惊,想到方才唐镇山谈及自己父母妻儿的死,不由有些替他揪心:“所以您的家人……”
    唐镇山苦笑:“为了生成地底庇护所,我的儿女甘愿献祭了灵魂;那些纵横交错的地下通道,则是我父母双亲的灵魂献祭;后来为了拯救军事基地,将其拉入地底,我的妻子又献出了自己的灵魂。”
    这……沈略无比同情,在心里大骂邪神,天生地养的的邪神根本不存在明确的善恶伦理观,设置这种烂规则,简直道德沦丧!
    “我那一家子都已不在,只剩我孑然一身,也是命不久矣。”说完之后唐镇山忽然有些恍惚,他身体颤抖,额头冒着细汗。
    政武见状赶紧拿出一管针剂,往唐镇山身上注射。
    “这是什么,能有用吗?”沈略担心道。
    “吗啡,镇痛用的,唐老现在就靠这个硬撑着。”政武说话带着颤音,强忍着没有表现出过份的悲伤。
    一管吗啡下去,唐镇山立刻好转很多,但是这状态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只不过是暂时的假象。
    唐镇山道:“不用担心,我还好,肯定能撑过今晚。”
    他缓了一口气道:“这几年来我一直做着努力,为了能回归现实不断做着谋划,可惜却一事无成!”
    沈略安慰道:“您别这么说,您已经做的很好了,为官一地庇护一方,您是个好官!”
    唐镇山摇头道:“能得你一句称赞,足慰平生了,只是,这无法改变我的无能,蹉跎了五年,毫无成就,还连累家人因我丧命,我不是个好儿子,也不是个好丈夫,更不配为人父!”
    唐镇山叹气道:“可是牺牲了那么多我所珍视的人和事,永州回归的事情依旧没有达成。如今,我命不久矣,只期待有人能帮我实现,好在出现了,或许是一个将死之人的直觉吧,我觉得你一定可以办到!”
    再度回到这个话题,沈略仍旧否定道:“唐老,你的直觉肯定是错的,您或许不知道,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我前三十年的人生里我一直都是庸庸碌碌,无所作为,我没有您想的那么厉害,也从来没有人觉得我有多厉害,我不行的!”
    唐镇山一本正经地道:“有个笑话你听过没有?”
    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笑话上去了,沈略问:“什么笑话?”
    “俗话说得好,男人不能说不行!”唐镇山严肃道。
    沈略没回过味来,您自己都说是俗话了,哪里是什么笑话啊!他顿时哭笑不得:“您老确定这是个笑话?”
    唐镇山微笑道:“果然是年代不同,有代沟啊,这句话放我年轻那会,已经算是荤笑话了,你若当众讲出来,少不得被扣上个流氓罪的帽子。”
    沈略耸肩表示您老说的是,然后问:“所以,您到底想要说明什么?”
    唐镇山肃然言道:“我清楚你为何会消沉,可是却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消沉!年轻人,你连试都还没试过,仅仅只是事情和你预想的有了出入罢了,何至于此!”
    “你是失败了吗?并没有!一个三十岁的小伙子,难道经不起这么点挫折?难道你连承受未知挑战勇气也没有?你若还是个大好男儿,就应该如我说的那样,要相信自己,也要明白,男人不能说不行!”
    沈略一愣,合着您老这是在给我灌鸡汤呢,用的还是激将法。
    沈略苦笑:“说起年轻的后生,其实还有更好的选择,比如说付尧。”
    “付尧他不行,他已经废了,甚至还不如胡海棠。”唐镇山一语中的。
    “付尧的状态比你更为不妥,他已然自暴自弃,看似孤注一掷,很有魄力,实则是想以死逃避现实,他的心中根本没有必胜的决心,只有求死的渴望。”
    唐镇山对付尧评价沈略是认同的,他与付尧聊天的时候也感觉到了付尧的这种状态。
    沈略又问:“那不是还有胡海棠和政武嘛,作为你的左膀右臂,肯定要比我这个外人可靠,你难道不相信他们吗?”
    唐镇山看了一眼旁边的政武:“政武是我的义子,对他我再了解不过,满身的书卷气,从小到大没有主见,连纸上谈兵的赵括都不如。”
    沈略都觉得有些尴尬了,您当着人家的面,这样不客气地评价不太好吧!
    然而听到这样的评价,政武一点不恼,反倒应和着:“唐老说的没错!”
    唐镇山接着道:“原本的胡海棠或许可以,但是现在的他却不行,因为我能看出他心中的恐惧!”
    “胡海棠早就没有当初的勇气,这样的胡海棠难堪大用,我即便托付后事于他,他也不敢担起这个责任来,现在的胡海棠他不仅自己怕死,还怕整城人族因他而死!”
    “这不是人之常情嘛?任谁也不敢拿永州千万人族的性命来冒险!”
    唐镇却道:“不,你们不一样,虽然你和我说了这么多话,一味说明自己不行,但是我现在看出来了,并非是来推脱的,你只不过是需要一个答案。”
    沈略一愣,心想我之前那不算推脱算什么,我的唐市长哟,您这刚灌完鸡汤,又打算给我灌迷魂汤了嘛!
    唐镇山说道:“我感觉得出,你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你现在唯一顾及的便是我的想法,顾虑的是永州人族的想法!”
    “但是你不是都看在眼里了吗?永州人民无惧牺牲,而我硬撑至今也一样表明了我的态度,我会一力支持你,我也会令永州人族上下全都支持你的决议,你尽可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现在考虑成败其实毫无意义!”
    唐镇山灼灼地看着沈略:“而且,或许你自己也没发现,你与我们不同,你是特殊的!”
    沈略上下打量自己,笑道:“我如何就特殊了呢!”
    唐镇山指了指沈略心脏的位置:“邪神碑已经失去了我的掌控,它现在存在于你的心脏处吧!”
    “是的,不过我说过,我没办法将其取出来,而且,虽然我能感觉到与其已然血肉一体,但是我可没办法利用邪神碑来对抗兽族。”
    唐镇山道:“血肉一体?这可不正是执掌了邪神力量的感觉吗!那么你可有灵魂之力被吞噬的感觉?”
    “并没有啊!”沈略如实答道。
    “我已经失去了邪神碑的所有权,可是邪神的力量却依旧能够被使用,消耗的不再是我的灵魂之力,也没有消耗你的灵魂之力!”
    “你是真正被邪神认可的人,这种认可本身就证明你的不平凡!”
    “你一直在说自己前三十年的人生如何平凡,却没想过自己的不平凡。”
    “如果你真的那么平凡,为何会是收容事务所唯一的a级人员呢。”
    “如果你真的那么平凡,国家为什么不派别人唯独派了你过来呢?”
    “如果你真的那么平凡,为什么会有用不同寻常的能力呢?”
    “所谓的不平凡,并不是你曾经经历过什么,而在于你能经历什么!”
    “古有姜子牙,八十岁才出山建立功业,难道他因为自己碌碌无为的八十年人生而自轻自贱了吗?”
    “做人不能过于高估自己,但也不能妄自菲薄,过份低估自己,自认为平凡的你,或许并不平凡,至少在我眼中,你是永州的希望,是犹如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沈略突然间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唐镇山啊唐镇山,你这个太会激励人了吧!
    但是他的这番话的确触动了沈略,沈略的内心释然了很多,拯救永州这件事困难重重,很多事情同他想象的必然有所偏差,甚至相背也再是正常不过。
    面临困境,如果直接否定自己终将一事无成,唯有坚定决心,排除万难方是正途!
    唐镇山看沈略的表情,欣慰地道:“看来你想通了?”
    沈略笑道:“算是吧,我又一次反省了自己,很多事情都想通了,如您所说,人能狂妄自大,也不可妄自菲薄,只需要做出决断,尽力而为便是!”
    唐镇山也开心地笑了:“所以,你愿意当这个接盘侠了嘛!”
    沈略哈哈大笑:“说起不平凡,我倒想起一件事,之前有一个大能级别的存在告诉我,说我是命运之子,嗯,也就是所谓的世界主角,原本我不是很相信,但如今却天降大任,那么这主角舍我其谁?”
    唐镇山爽朗大笑,边笑边道:“很好,很好!”
    随即疲惫地道:“才说这么一会话就累了,我先去休息一下,晚上的时候你来叫醒我!”
    政武推着唐镇山进了殿堂内,沈略望着唐镇山离去的背影,拽住了拳头,他默默地激励自己,不能再停滞不前,是该有所成长了!
    所谓决心,即决断之心,沈略终于在主角之路上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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