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福临死前,都已经在跟科尔沁商议立后事宜了,连人选都定下来了,没想到自家姑娘还没有嫁过去,皇帝就先死了。
    新皇自有皇后,何况皇后还有二子一女,听闻甚得皇上宠爱,肯定是动不得的,皇后的位子肯定没蒙古女子的份了。
    他们也不想让博果尔多指几位公主过来了,谁都知道是养女,皇帝不心疼,他们也不稀罕啊,私底下弄死的都有不少了,指过来也是白瞎。
    所以最靠谱的法子还是往皇上的后宫里塞人,打着这个念头的部落不少,蒙古各部落之间勾心斗角、权力争夺也很激烈,科尔沁不觉就急了。
    本来他们部落出了两任太后,皇帝身上也流着他们部落的血,还差一点包圆了福临两任皇后,在蒙古各部落中地位很超然。
    可惜眨眼之间,太后病倒了不说,连皇上都被人给顶了,别说孝庄此时能发挥的作用跟个死人也强不到哪去,就算她明天就健健康康地站起来了,谁都知道比较起来,还是娜木钟这位新晋太后更有含金量。
    这次娜木钟所出身的阿霸垓部也跟着一块上京了,听闻他们也很有意向给皇上送女人,如今的台吉是娜木钟的亲哥哥,皇上的意向如何不好说,可太后一定是向着自家人的。
    济度比较委婉地表示,科尔沁这次有点急了,最好还是安抚他们一下比较好。看对方的意思,也是觉得孝庄毕竟还活着,博果尔就算翻脸,也不会这么快就把他们晾到一边,人情关系过期不用,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这个意思跟博果尔的不谋而合,科尔沁毕竟还是很有实力的大部落,又不是只靠裙带关系才发展到如今这一步的。
    当前还是得以安抚为主,对方若是想送女人入宫,那他收下就是,也可以适当从其他部落收人。博果尔现在的宫中都是满妃,跟福临当时满宫都是蒙妃并不一样,肯定得填充几个进来。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先做好准备,等这帮人进了京城就容易应对了。博果尔苦恼地皱了一下眉头,凑到赫舍里氏怀里看自己的小女儿。
    宁楚格刚落地被产婆抱出来时,博果尔当场就赐了名,天天都要来看一趟,比当初对德瑟勒克还上心。她是个爱笑的小姑娘,不在睡觉时,大部分时间都是笑呵呵的,左看右看,好奇心很重。
    博果尔揉了揉她攥在一起的小手,都不敢使劲,怕自己没轻没重把孩子的骨头给伤到了。
    宁楚格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他,咧嘴笑了一下。
    ☆、蒙古部族
    蒙古部族台吉即将入京,娜木钟喜不自胜,算来她上次见到部族来人,还是福临亲政时,可那次来的也不是她的直系亲属,哪能跟这次比,来得是她同母的兄长。
    在她这个年纪,还能见一见亲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娜木钟一连激动了好几天,见了博果尔还颇为尴尬,咳嗽了一声,抬手用帕子遮了遮眼角。
    博果尔善意道:“皇额娘大可放心,妆打得很好,一点都看不出来您这几日睡眠不好。”
    这是因着其他人都还没到,博果尔早早处理完政务来永寿宫给娜木钟请安了,就他们两个人,说话就不用太过顾忌。
    娜木钟白了他一眼,让丫鬟取来铜镜对着看了看,见确实看不出失态之处,方才放下心来。
    两人又略坐了坐,赫舍里氏领着三个妃嫔来请安,因着孩子们年纪都小,便没有领出来。博果尔的后宫人暂时很少,以往都是赫舍里氏一家独大,赫舍里氏又是个稳妥的,所以一向还算安稳。
    但以后就不一定了,肯定还会有新人进宫,而新进来的人是什么性情的还不好说,万一是个喜欢搅事儿的,像静妃那样能直接下手弄死福临的四阿哥,那后宫闹得腥风血雨的,第一个受害的就是他的子嗣。
    还得考虑着赫舍里氏成了皇后,会不会把心养大了。博果尔心中转着念头,因着赫舍里氏刚出了月子,让德九给她添了座,其他的妃子就只能在下首站着了。
    苏麻喇姑在妃子们前脚到了后,她是陪同着静妃一块来的,作为先帝唯一还留在宫中的蒙古妃子,她当然也要同科尔沁的人见面,来的还是她的父亲,孝庄的亲哥哥。
    苏麻喇姑其实并不想跟着掺和,她虽然也出身科尔沁,可也只是奴隶下人身份,根本就上不了台面不说,她现在更想做的是守在太后身边,防止她被小人害了去。
    她这么想并不是空穴来风的,也不知道是博果尔暗中下手了,还是太后经过这几次打击真的垮了,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
    就连这次部落来人,也一点都没能让她高兴振作起来。苏麻喇姑倒是能够理解孝庄的心思,人都成这个样子了,再不复往日的风光,哪里还有脸面见亲人呢?
    慈宁宫这几日的冷落萧条和永寿宫的喜气洋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连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都跟着难过,更何况是孝庄本人呢?
    可是她不来又不行,皇上明白着需要她和静妃站出来,给科尔沁部落吃定心丸,由不得她拒绝。苏麻喇姑在心中暗叹了一声,伸手扶了静妃一把:“娘娘慢些走。”
    本来先帝的妃子理应晋为“太妃”,可一来博果尔又不是福临的儿子,二来两位太后都还在宫里立着呢,不可能把福临的妃嫔提到跟她们等同的地位,就只好先用妃位叫着。
    静妃这几个月倒是消停了不少,在外人看来,都是四阿哥早夭,才让皇上和贤妃娘娘伤心过度跟着去了,而害得四阿哥早夭的人是谁,没有人比静妃更清楚的了。
    这个女人是够狠,可她也没想过自己能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也是心惊肉跳,惊惧得不行。静妃闻言抬头看了看苏麻喇姑,明白她这是在提醒自己今天务必要小心行事,不动声色一点头,示意知道了。
    她的待遇还是很高的,在赫舍里氏下首得了个座,苏麻喇姑陪站在旁边。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外面传来通报,说蒙古各部族来给皇上行礼磕头的台吉已经进了京郊,博果尔又等了等,带着娜木钟和赫舍里氏出去迎接。
    他不用迎出宫去,做做样子就可以了,自有那边领路的太监得了消息,配合着他的进度,带着众台吉入宫,双方正好在神武门碰上面。
    先设了大宴款待他们,博果尔好生安抚了各部落一番,让人把他们带去理藩院安顿好,顺带着洗洗风尘。这帮子蒙古人身上的香料都很浓,各种味道混杂在一块,加上食物的味道,其实挺冲的。
    博果尔看赫舍里氏也隐约有些接受不良,娜木钟和苏麻喇姑早多少年没回一趟蒙古了,表情也有些微妙。倒是静妃十分泰然,她嫁给福临也没有多少年,宫里的布局摆设都是走的蒙古风,再次见识了这种场面,不仅没有不适应,反而露出了点怀念的神色来。
    娜木钟歇了午觉,着人去理藩院问过,打听一下阿霸垓部台吉歇够了没有。对方当然知道这是妹子想找自己说说话了,便递请安折子入了宫。
    蒙古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也递了折子,博果尔分不同的时间跟他二人分别见过面,便让人送他们去见二位太后。
    等到了晚上,娜木钟那边就给他传了消息过来,若是皇上有空,请他晚间去永寿宫用膳。博果尔正有此意,毕竟他晌午后先见得是吴克善,晚膳就得跟阿霸垓部的人一起用,方显得一视同仁。
    反正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各部族现在差不多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谁能够更得圣宠,获得更多的牛羊土地,就得看他们自己表现出来的诚意了。
    博果尔一点都不介意把自己的姿态摆得稍高一点,毕竟有求于人的又不是他,得适当地吊吊那帮人的胃口。
    他去见了自己的亲舅舅额齐格,双方有血缘关系,但从小到大他也就见过这位舅舅三次,博果尔自然没有什么激动万分的情绪,不过他仍然表现得很动容,额齐格表现得比他激动两倍,还有娜木钟从中周旋,倒也一直相谈甚欢。
    额齐格倒是也提了向皇上敬献美女的意思,把自己的小女儿夸成了一朵花,说她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骑马打猎、摔跤布库都不输男人。
    博果尔脑补了一下自己表妹跟草原上光着膀子的壮汉嚎叫着摔来摔去的样子,呵呵干笑了几声,倒也没有扫兴,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额齐格大喜过望,这件事儿定了下来,他来这儿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一多半了,怕夜长梦多被小人给搅和了,当下就派亲信回草原送信,尽快把人送来。
    这消息一传出去,其他部落的人坐不住了,吴克善捱了一个多月,眼看着就要走了,好不容易又借着跟太后和静妃娘娘辞别的借口入宫了。
    他这次倒是提到了先皇曾经对科尔沁部落做出的许诺,博果尔闻言叹息了一声:“皇兄走得太急,许多事情都做了半截就撒了手,也真让人叹惋。”
    说起做了半截的事儿,德九安排的人已经跟福临接上头了,福临对他很信任的样子,再三催促他加快跟慈宁宫联络的频率。
    博果尔很期待着自己把王拉上来的那一天,福临得知一切从刚开始就都是骗局,会不会气得直接吐血。可惜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他还得等上一两个月。
    吴克善陪着摆出一副悲痛万分的模样来,还跟着掉眼泪,嘴上不断附和着。谁都知道福临嗝屁了,博果尔怕是天底下最高兴的人了,可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连想都不能想。
    吴克善又念叨了几句镇国公贝勒绰尔济家的女儿无福伺候先帝,便道:“皇上,咱们科尔沁的姑娘,都很仰慕皇上的英姿。奴才那个不成器的女儿……实在是奴才教女无方,可咱们草原上的姑娘都是顶顶好的,咱们都愿意把最好的姑娘献给您。”
    ——兄终弟继,您连先皇的皇位都一块给继承了,何况是先皇的女人,咱也不求皇后之位了,接入宫中封妃封嫔,随您乐意吧。
    博果尔却不是很想接,固然这位上辈子的孝惠章太后安分守己,很懂得摆正自己的位置。可想人家是本来给福临定下的皇后,要真的入了他的后宫,妃子都算低了,八成得封皇贵妃。
    这就跟博果尔的初衷不符了,他提前一步接了阿霸垓部的请求,就是为了堵科尔沁的嘴,毕竟漠南的阿霸垓部也是不逊色于科尔沁的大部落,有一位这样出身的妃子在后宫中立着,就已经达成了他拉拢蒙古的意图了。
    “科尔沁向来是我大清稳固蒙古的基石,你们的忠心,朕自然知晓。”博果尔微微沉吟了一下,“那姑娘必定是位好姑娘,没必要耽搁人家一辈子,你们自行找人聘嫁了吧。”
    吴克善还想说什么,听博果尔道:“不瞒亲王,朕本来还想着,让静妃也回草原去,可惜时机不对,怕得拖延上几年。”
    吴克善稍稍沉默了一下,他见了女儿如今的模样也是觉得难受,如今退一步就能换回女儿下半生的幸福,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择了。
    在几个呼吸后,他就已经有了决断,起身下跪道:“奴才叩谢皇上恩典。”
    ☆、铺撒渔网
    天承元年又是科举大比之年,春闱过后,掀出来了清朝入关后最大的一次科举舞弊案,十多位官员纷纷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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