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看的看热闹,会看的看门道。
    架子上的这些人物都是只是根据根雕的形状进行稍许的加工,非常的自然,相当有灵性,雕琢加工还是次要的,但要凑齐整组整组的人物,这得要多久?恐怕一年两年的都凑不齐啊!
    但是,唐春景看着有些奇怪,一组的作品很多都是新旧不一的感觉,而且好像水平也不一样,那些陈旧的木雕比后雕的根雕看上去,水平明显的高上很多。
    顾明远看着唐春景脸上的震惊,立在她身边低声说道,“破四、旧的时候,龚师傅把根雕层层的裹好,藏在了粪坑里面才保存了下来。”
    唐春景更震惊,她就说应该是好多年才凑出来的这些东西,原来已经经过了那么多年的,听了顾明远的话,再看作品确实极有沉淀感。
    听说这老匠人脾气怪,经历了这么多,谁的脾气能好,不过这些作品确实好,若是不识货的,换成自己,自己也不舍得卖。
    “你怎么又来了,我告诉你多少次了,这些东西不会放到镇上卖,也不会收徒!”
    屋子的门口子忽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紧接着走出来一个六十岁上下的人,留着平头,头发几乎全白了,对着他们横眉冷对的,一看就是有脾气的老头!
    顾明远没脾气的说道,“龚师傅,您放心吧,我不是来劝您去卖根雕的,这是我爱人,带她过来开开眼界。”
    唐春景惊讶的想笑,在北山沟镇能这样不给顾明远面子的还真不是太多,这位老匠人真的相当有脾气啊!
    老匠人到底没有彻底给顾明远没脸,皱着眉头说道,“看归看,别动手摸,别弄坏了。”
    唐春景立刻保证:“放心吧,龚师傅,我们不碰,只看。”
    老匠人冷冷的看了他们几眼,蹲在一旁抽烟去了。
    唐春景边看边对顾明远说道,“龚师傅这手艺都能称得上国宝级的了,你看好多作品只是在原生态的东西上做了一点点细微的调整,便让作品出了形神兼备,太了不起了!还有这些抛光,不知道要下了多少功夫,知道吗?你看这抛光,全靠手工打磨出来的,而且还不止一遍磨出来的。如果我是作者,这些作品让我拿出去卖,我也舍不得,最好是藏起来,自己天天守着才放心。”
    “是啊,所以这么多年,龚师傅没靠这个换一分钱。”
    唐春景惊讶,“那这些底料怎么来的?”
    “全是自己找的呗。”
    “真是了不起。”唐春景赞叹道。
    她往后看了一眼,那位龚师傅被笼罩在大烟的烟雾里有莫名的愁绪,好像隐藏着很深的故事,可是有故事的人才会有执念的。她想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匠人,可是真正的艺术品是有价值的,如果就这样的埋藏着,多可惜啊!
    看了一通,唐春景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里寻到了一个酸枝木的仕女木雕,这个是单独的,约有十来公分高的样子。浑身上下都蒙上了灰尘,擦干净才发现这个木雕,身材完全是借用了木头天然的造型,浑身上下的线条凹凸有致,只有一张脸是雕琢出来的,十分的端庄高贵,她一看便心生喜爱。
    唐春景拿了这个根雕,走过去给龚师傅看,说道,“龚师傅,您这个作品是单品,而且她在角落里已经蒙了灰,看得出来您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照看过它了,但是我很喜欢。您总得吃饭吧,这个卖我怎么样?”
    顾明远站在唐春景的身旁为她捏了一把汗,若是龚师傅不留情面骂唐春景一顿,她得脸上多挂不住啊?
    龚师傅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他大口的抽着旱烟,隔了好久才道,“五十!”
    “成!”唐春景的嘴角咧出了笑容,她从自己的包里掏出钱包,拿出五十块钱来,递给了龚师傅。
    顾明远暗暗惊讶,就这么轻易的拿下了?不过说实话,这么个东西五十块钱还真的挺贵的,他小半个月的工资没了,再说了,这得卖多少斤油啊!
    出门的时候,顾明远悄声说道,“这么个东西值这个价吗?”
    唐春景摇摇头,笑道:“其实这不是根雕,这个是酸枝木做的,不过是下半部的还行,借了它的造型做了仕女的身体,顶多值二十。龚师傅之所以要五十是故意抬高价格,那是因为他不想卖,但是呢.....”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她相信刚才的话,龚师傅全都听在耳中了。
    顾明远看着唐春景的目光瞥向了院内,顿时明白了,心道,春景可真够贼的,摸人的心理没有比她再准的了。乡下人,实在又淳朴,买家明明知道只值二十块,要五十就给了五十,他心里一定过意不去了,如果下次再来,想必龚师傅的态度会好很多。
    上了大路,唐春景摩挲着仕女,心道,听闻第一眼看上的东西,如果属于了你,便会给自己带来好运。这个仕女,虽然算不上正经的根雕,但她那幅端庄的神态,着实让自己一眼便喜欢。她会带着它去南齐,希望它会给自己带来好运!
    “龚师傅有孩子吗?”回去的路上,唐春景问道。
    “有三个,分开住了,听他们村里的人说,几个儿子都很眼馋他那些东西,都想分一杯羹。但那些东西,好像不止是龚师傅一个人的,听说最早的时候是他师傅的,他师傅是个手艺人,1943年的荒灾,一路逃荒来到这里,待了好些年,家乡来信又走了,后来国内时局动乱......”说到这里顾明远没有再说下去,“你懂得。”
    唐春景讶异,原来是有故事的,是不是这才是他守着这些东西不肯出手的根本原因?只不过她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件事情,那样的年代讲起来,有太多的遗憾,有太多的悲哀,大环境就那样,谁也没有办法。
    如果因为43年的荒灾,才逃荒到这里,那应该不是咱们青东省的人,凭着现在的信息,想找人相当很困难。
    “哎,对了,他师傅叫什么?”
    “叫什么不知道,听说姓金,挺特别的姓。”
    的确是挺特别的姓啊,唐春景不由得说道,“金姓是匈奴王后裔啊,这个姓氏的确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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