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之中,乱做一团。
    嘶吼之人、咆哮之人、奔走之人、踩踏致人,唯独没有的,是反抗之人。
    当街行凶杀人,这件事,似乎在楚怀王吞并越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
    在六国之中,楚国也一直是安逸的存在,至少百姓可以在广袤的土地上安居乐业。
    可,今日!一个自称秦王嬴驷的人,带着几个护卫,竟然嚣张跋扈到这种地步,公然在楚国王都伤人。
    酒肆之中,血腥之气盖过了酒香。
    望着自乱阵脚的楚国百姓,白起放下手中的酒杯,玩味道:“如此楚人,还妄图侵我秦国?”
    简直太没有骨气了。
    张仪则是一脸忧郁,望着嬴驷:“君上,事情若真是闹大,咱们不好收场。”
    嬴驷淡淡喝了口酒,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轻声说道:“怕是已经难以收场了。”
    张仪惊疑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楚宫,章华台。
    楚怀王自其父楚王商死后继承王位,胸有大志,却无计谋。
    自春秋战国以来,各国国君,最大的梦想无不是称霸诸侯,号令天下。
    王道陨落,霸道兴盛!而楚国在击败越王无疆之后,尽取吴越之地,又在与齐军的战斗中攻围徐州,大败申缚,占据大片齐地。
    在贵族自治的楚国,能连战连捷,已经让人难以置信。
    按照这番势头,再过几年,楚国便有攻伐天下的实力。
    楚怀王因此而骄,看不起天下诸侯。
    但这个死胖子最大的缺点,便是好色!他干过最荒唐的事,自然是对自己父王的妃子不敬,后宫佳丽成群,南后郑袖争宠。
    光是好色这一点,便足以让楚国灭国!此刻,楚怀王正在吃着甘甜的葡萄,喝着炽烈的美酒,堂下,则是舞姬热舞。
    舞姬们光着脚,只穿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肌肤雪白,脸蛋细腻,玉足弯若弓月。
    脚踝上的铃铛叮铃铃作响,如一首曼妙的琴音。
    随着美妙的管弦之乐,舞姬们自堂下四面聚拢,忽然花飞满天,俨然是‘天女散花’。
    楚怀王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在舞姬的肚脐和胸脯之间徘徊,口水直流。
    面对这番风月,难免要微微一硬,表示尊敬。
    美酒、女人,这样的环境,正在渐渐消磨熊槐的意志!正当楚怀王处在兴头上,脸上笑意不止,一个小宦官连续踱步,凑到熊槐耳边说道:“君上,左徒大人求见!”
    楚国有名的大诗人屈原,官拜左徒。
    屈原为人刚正不阿,看见什么就说什么,只要楚怀王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便当堂指正。
    哪怕堂下百官皆在,哪怕太后及众位嫔妃在场,屈原也是毫不遮掩。
    这种不给楚王留任何颜面的行为,很不讨喜!所以楚王,一方面对他不得不倚重,另外一方面,却也十分讨厌他。
    一听到‘左徒’二字,熊槐立刻横眉冷对,左徒每次来,自己一定在饮酒作乐。
    “停停停,歌舞都撤了,把这酒也给本王撤了。”
    熊槐一脸无奈。
    他虽然不怕屈原,可是听到那些谏言就耳根子痛,还不如不去招惹左徒。
    当屈原走进宫殿的时候,熊槐正在假装批阅奏折,眉头紧皱,十分认真。
    “本王从早上批阅奏折一直到现在,连一口茶都没喝过,不过本王不觉得累,为楚国长久,甘之如饴!”
    他自顾自的说着,但屈原知道,这句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差一点,屈原就被眼前的景象蒙蔽,他以为王上真的励精图治,发愤图强。
    可是看到那一地未来得及收拾的花瓣,以及殿内还未消弭的酒香,屈原便知道他错了。
    熊槐不过是在故意装样子而已。
    但这次,他却没有生气。
    “臣屈原,拜见我王。”
    熊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猛地一抬头,这才道:“左徒大人什么时候来的?
    寡人批阅奏折,心思完全沉浸其中,却不知左徒大人已经到了。”
    尼玛,真能装!屈原微笑:“臣刚到,多谢我王挂怀。”
    “左徒大人所为何事?”
    屈原握紧了拳头,脸色惊变,咬牙道:“启禀我王,今日在郢都西市的一间酒肆,发生了杀人事件。”
    “杀人?
    咳咳,这种小事,不需要寡人亲自过问吧?”
    熊槐翻了个白眼。
    屈原气的想打人。
    在我楚国国都死人,王上竟然说不关他的事,这样的国君,能不让人心痛?
    屈原随即叹了口气,有些释然。
    熊槐即位之后,他的缺点愈发明显的暴露出来。
    好色、好酒、好打猎。
    这都没什么,毕竟在杀伐时代,酒色田猎是为数不多消磨时间的方式。
    可熊槐身上的缺点远远不仅如此。
    不知贤明、知而不用、用而不任、任而不信、信而复使小人参之,熊槐的劣根性越来越多。
    他身边的的官员,一大半都是楚王商留下来的体制,或者是‘三户’之人。
    楚有三户:屈、景、昭!这三家是楚国的三大贵族,提到楚国,想到的除了‘南蛮’二字,剩下的便是三户。
    三户完全掌管了整个楚国,如令尹昭阳、左徒屈原、大将军景翠等等。
    熊槐不信任别人,却唯独信任‘三户’之人。
    但今日他也有些想不明白,不就是西市死了个人嘛,左徒何须亲自禀陈?
    “君上,杀人者,是秦君!”
    “秦君?”
    熊槐一下子跳起来,回头一想不对啊,秦国正遭受雪灾,嬴驷没事来郢都干嘛?
    “左徒大人在开玩笑吧,秦国正遭受百年难见的大灾,自顾不暇,他焉能来我楚国?”
    屈原也不愿意相信。
    可是说出这个消息的不止一个人,楚国百姓还是较为淳朴的,不至于说谎。
    屈原又道:“大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是嬴驷到了楚国,君上需要见见。”
    “本王见他干嘛?”
    “—――”屈原气不打一处来,同样都是吃大米饭长大的,做国君的差距咋就这么大?
    “王上,嬴驷来楚,目的未知,更不知道有何阴谋,为了这些,大王是不是觉得应该查查?”
    “哦哦,左徒大人说的也对,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交给左徒大人,好好做,千万别让本王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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