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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夫人深蹙娥眉,在房中坐着,心不在焉地拿了衣衫来缝,没缝几下便戳了指头,又疼又气,只得歇了手。
    房门虽没关,丐叔仍在门板上叩了叩,笑问道:“方才见你早饭没吃完,饿不饿,我再给你端点了?”
    “不用。”沈夫人转头,忐忑问他道,“我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丐叔迈进屋来,叹口气道:“是不该说的,那孩子眼眶都红了。”
    闻言,沈夫人更加懊恼。
    “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了,自从在杭州遇见这孩子,你对她便不一般,大事小事样样上心。今日又说出这等话来,难不成你比人家爹娘还要挂心她?这其中究竟是个什么缘故?”丐叔缓声问道。
    “我……”沈夫人欲言又止,“此事我现下还不能说,并不是因为信不过你,而是我还需要有人来作最后的证实。总之,这孩子对我而言很要紧,我是不能看着她出岔子的。”
    “很要紧?”
    “对,就像亲闺女一样。”沈夫人道,“所以,你一定帮我看好她,千万莫让她跑去与倭寇交手。”
    丐叔轻咳几声:“这个……我来寻你这会儿工夫,她肯定早溜了。”
    沈夫人急道:“这孩子怎么……出了事儿怎么办?”
    “儿大不由娘,况且你又不是她亲娘。”丐叔安慰她道,“这孩子你还看不出来么,主意大,人也机灵,再说谢霄和岑寿也都在,不会有事的。”
    沈夫人将他望着。
    “要不我现下就去追,把那丫头五花大绑地捆回来,就把她给你栓在这桌腿上,你抬抬眼就能看见她,往后不管她去哪里,都栓条绳子……”
    沈夫人何尝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心下也知晓不可能事事限制今夏,叹了口气道:“行了,你不用故意在我面前说这等话。”
    丐叔住了口,试探问道:“真不用我去追?”
    “不用了。”沈夫人复将衣衫拿起来缝制,忽得想到什么,眉毛一挑,看向丐叔,“你是故意放她走的吧?”
    “天地良心……”
    丐叔立时做出一副六月飞雪含冤莫白状。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沈夫人只得饶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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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泊河出城的河口两旁,各有一片两人多高的芦苇丛,芦苇丛不算大,但藏一条船已是绰绰有余。
    头枕着*的船板,谢霄心无挂碍,已然睡着。
    岑寿只闭目养神,双耳一直留意着周遭的动静,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声响。
    头靠在船舷上,今夏从芦苇叶的间隙中仰头看夜空中的银河,找了找织女星,又找了找牛郎星,想着现下陆绎在岑港不知在做什么,也不知何时才能来新河城与她会合,不由无声地叹了口气。
    从怀中把姻缘石掏出来,在手中轻轻摩挲着,大概是带在身上的缘故,黑润的石头触手生温,反射着点点星光,瞧着似有灵性一般……
    “你,真的能护佑我和陆大人在一起么?”她瞧着它,心道,“你一定要有用才行,这是大事,可不能糊弄我!”
    今夏把姻缘石放在手心上,絮絮叨叨地在心里叮嘱了半日,岑寿眯缝着眼睛瞥了她好几眼,她都浑然不觉。
    到了丑时三刻,不远处隐隐传来船破水之声,岑寿推醒谢霄。
    谢霄掬了捧河水激面,瞬间清醒过来,悄悄拨开芦苇叶望去——果然就是董三的船,因船上还放着一盏提灯,模模糊糊能看见董三的面容。
    待董三的船驶远,谢霄才把船划出芦苇丛,不愧在水上长大,他划船的技艺了得,船无声地远远地跟着董三的船。
    将至河心时,董三的船停了下来,他举起提灯,以衣袖为罩,一明一暗闪过两长两短。片刻之后,远处也有灯光明暗呼应……
    两船相互驶近,不多时,便会和在一处,董三似与来者商谈了些事情。
    “咱们怎么办?现下上去抓他们?”谢霄蠢蠢欲动。
    “不急,再等等。”
    岑寿冷静地观察。
    今夏目力不及他二人,只能看个大概人影。没多久,两船各自划开,董三仍是沿着来时路径返回。
    “别管董三,先去追那条船!快!”今夏赶紧低声唤谢霄。
    在沉沉夜幕的遮掩下,谢霄让船无声地绕了个弯,错开董三的船,朝接头之人的船直追过去。
    那船顺流而下,行得甚快,谢霄追得急,最后已顾不得水声。船上之人似有所察觉,回首望了好几次,然后将船桨划得飞快。
    “他发现了,快!”
    既然已经被发现,岑寿遂操起另一只船桨,朝前猛划,巨大的水声轰轰直响,小小的船简直就像在水面上飞起来一样。
    已经没桨了,今夏只能趴在船舷边,拼命用手划水。
    很快两船相距不到三丈远,船上之人转过身,右手一扬。
    “小心!”岑寿眼尖,赶忙喝道。
    谢霄反应甚快,听暗器破空之声,举桨阻挡,暗器细如牛毛,瞬间没入木桨之中。
    岑寿运起内力,将船桨掷出,正中那人背心。这一击力道甚大,那人吃疼,扑倒在船内。谢霄紧划几下,两船靠近,岑寿飞身跃入船中,趁着那人还未起身,便制住了他。
    “别让他转过来,当心他嘴里含暗器。”
    今夏也跃过来,尚记得上次阿锐吃的亏,连忙提醒岑寿。
    岑寿以手钳住那人的后脖颈,微一用劲,那人喉咙间顿时发出干呕之声,又听得叮叮几声,果然从嘴里掉出三枚细针来。
    “果然阴毒!”岑寿狠狠道。
    谢霄拽着船绳跃过来,看见倭寇吐出来的细针,想起上次的事情,恼怒之极,对着倭寇就是一脚:“敢暗算爷!活腻味了你!”
    倭寇抬起头来,口中叽叽咕咕说了一长串东洋话,顿时三人都有点傻眼。原想着从倭寇口中套出线索,可他们三人没有人会东洋话,这下可麻烦了。
    “别给爷装啊!”谢霄又是一脚踢过去。
    那人鼻青脸肿,又是叽叽咕咕说了一通东洋话。
    今夏烦恼地推了推额头,问岑寿道:“你家大公子就听得懂这话,你会不会?”
    岑寿犯难地摇摇头。
    “现下怎么办?”谢霄问道。
    今夏手一挥,果断道:“打晕了,先绑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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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别院上上下下也没找出个懂东洋话的人,那倭寇被捆此地,问不出话来,还得浪费吃食喂他,着实叫人心疼。今夏与岑寿商议半日,最终决定将此事禀报驻扎在此地的戚将军。戚将军与倭寇交战多年,军中肯定有懂得东洋话的人。
    两人遂往军中去,被挡在营外,一问之下才知晓戚将军率军往台州去了,三日五日也未必回得来。
    “请问,如今城中是谁主事?”岑寿问道。
    “城中之事你们自然该去衙门。”
    今夏问道:“若是发现了倭寇踪迹呢?衙门里头衙役有限,怕事的多,只怕不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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