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时杀,该让时让,凶狠凌厉却不妖不诡,完全不因对手而改变自己的心性和步调,稳定得简直让人心寒。
    金大成不是顾忌他棋艺高明,严格来说黎檬的走位还是受着一定限制的——他毕竟小,不像职业高手那样百无禁忌;但是这份天生带来的可怕的稳定,却让他悚然而惊!
    韩国人深吸一口气,终于勉强欠下身:“失礼了。”
    黎檬很有礼貌的说:“哦,没关系。”
    “这是我的名片,我叫金大成,如果你以后还下棋的话,我们总有一天会再次遇上的。”
    韩国人双手递过名片,黎檬接来看了一眼,塞进牛仔裤屁股口袋里,一本正经说:“好的金叔叔,不过我没有名片你介意吗?我叫黎檬,柠檬的檬不是卖萌的萌。以后你不会遇上我的,因为我坚定的认为我爹妈不会再闹离婚了。”
    “……”金大成说:“啊?”
    黎檬刚要再说什么,突然棋社门口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靳炎一声怒吼:“黎小檬——!给我滚出来!”
    黎檬瞬间尖叫一声,屁滚尿流冲向门口:“爸——!妈——!”
    金大成动作僵硬的回过头。
    黎檬宽面条泪迎风飘扬,尾巴摇得能当风扇使,电光火石间犹如出了膛的小炮弹般一头扎进靳炎怀里,险些把靳炎的胃从嘴里撞飞出来:
    “——爸爸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你把蒋衾哄回来了吗——!再闹离婚就真不管你们了我实在是吃不消了——!肚子好饿好饿我要吃蒋衾烧的糖醋鱼——!”
    靳炎半晌没动静。
    黎檬抬头望他爸脸上看了一眼,灰溜溜转过身向蒋衾求救:“妈……”
    蒋衾脸色生冷如铁,一边卷起袖子一边大步走来。
    黎檬尾巴毛瞬间炸开,火速跑到靳炎身后尖叫:“蒋衾要暴力我了!蒋衾又要暴力我了!妻不教夫之过爸你赶紧管管他——!蒋衾求你不要暴力我——!”
    蒋衾一把拎出黎檬,二话不说兜头一巴掌,差点把小儿子打得当场背过气去。
    “你不服也没关系,黎檬。”蒋衾哑着声音说:“这是最后一次了,等我走后保证再没人打你,你爱如何就如何吧。”
    黎檬从小娇生惯养,从没被靳炎弹过一指头,蒋衾那一巴掌还没把他的火气打上来,紧接着心就浇了个彻底凉:
    “蒋衾……蒋衾我再也不敢了……你千万别走我不想被其他人打……”
    黎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号啕大哭,蒋衾此时回过神来,也觉得当街打孩子不大像,不由就站在那里不好下手了。
    所幸靳炎的个性比较能撑得起来,赶紧一手拉了蒋衾一手拉了儿子,二话不说两个都塞进车里,直接踩下油门往回开。
    这时已经很晚了,黎檬一天没吃饭,在车里抱着蒋衾的大腿抽抽搭搭,哭得几乎要断气。靳炎从后视镜里不断看他们,半晌咳了一声说:“今晚都回家睡吧。”
    蒋衾不说话。
    黎檬哭得打了个嗝,可怜巴巴问:“你们和好了吗?”
    这下两个大人一起沉默了。
    “我都离家出走了,你们怎么还不和好?!”
    “……”
    黎檬深感受了欺骗:“在面临失去唯一儿子的危机下你们还吵得起来?电视里都是骗人的吗?你们不应该抱头痛哭然后握手言和,一见到我就声泪俱下的忏悔不该闹离婚让我受到心灵伤害吗?!”
    “……”靳炎问:“你喜欢肉体伤害么黎小檬小同学?”
    黎小檬小同学瞥一眼蒋衾脸色,瞬间缩了。
    车厢里一片静寂,半晌黎檬胆子稍大了一点,依偎着蒋衾说:“我今天下了盘很好的棋呢,可惜你们都没看见。”
    “……”
    “要是以后不上学了,天天下棋该多好。”
    “……”
    “如果以后我拿到一个世界冠军,你们就不离婚了行吗?”
    “……”
    小太子终于怒了:“你们都哑巴了吗没用的大人们!还想不想当世界冠军的爹妈了,嗯?!这时候该怎么煽情还用我来教吗,赶紧一边发誓重归于好一边来拥抱我啊!”
    靳炎一手扶额一手开车,已经不想说话了。
    蒋衾倒是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黎檬相当敏感,立刻把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
    “你是不是世界冠军,我都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蒋衾叹了口气,低声道:“不论以后发生什么都是如此,永远也不改变。”
    黎檬固执问:“那你们还会在一起吗?”
    靳炎从后视镜里抬眼看去,此刻蒋衾脸上的表情简直难以言描。
    “我不知道,”蒋衾说,“大人也有很多问题需要自己去弄清,黎檬,你别逼我。”
    8、第 8 章
    那天晚上蒋衾去睡了书房。
    靳炎把孩子哄上床,坐在床边上长吁短叹,很有点不胜唏嘘的意思。
    黎檬穿着小花睡衣,眼巴巴问:“蒋衾真的会离开我们吗?”
    靳炎不说话,半晌反问:“他说不带你走?”
    “嗯,他说你需要我的股权。”黎檬突然感到很好奇:“爸,你说蒋衾哪点不好,为什么你还在外边找别人呢?”
    “我只爱你妈一个。”
    “那那个徐晓璇是怎么回事?”
    徐晓璇就是打电话给靳炎说她怀孕的女明星,靳炎根本没敢确认,他直觉第一反应就是给钱,给多多的钱,只求蒋衾别知道这件事。
    他不是怕蒋衾知道了会闹分手——当时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蒋衾有一天真的要跟他分手。他只是觉得,不管是不是真的,蒋衾如果知道了,应该是非常伤心的。
    靳炎从小就知道,这世界上对他好的人不多,而蒋衾排在第一个。
    “我当时真的喝多了,”靳炎颓然道,“现在想想当时那酒应该不大对,那种地方保不准酒里掺了点助兴的东西……问题是卫鸿那天也在啊,他喝得不比我少啊,他怎么就溜达着回家了呢?”
    黎檬鄙视道:“归根结底还不是你自制力不强。”
    “你懂什么,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呢?酒是个害人的东西,你长大了最好少沾。”
    靳炎凝神想了一会儿,又说:“不对,你妈今天提起另外的事……问题我怎么也想不起我还有什么事对不起他。”
    黎檬一骨碌爬起来:“对的对的,那天我去酒店找他,他说觉得你现在变了,还说觉得你很可怕!你干什么坏事给蒋衾知道了?”
    父子两人茫然对视,都完全摸不到头绪。
    但是直接问蒋衾是不可能的——蒋衾口风之严难以想象,放在革命年代那就是一标准的烈士。
    黎檬小心翼翼的问:“爸,你觉得如果蒋衾真的走了,他会上哪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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