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对,继续,自己数,数到一百。”
    “到了一百再告诉我啊,可不许数错数漏了。”
    闻喜城外,护城山上,刘玄背着手,来回走动。
    少年张绣则穿着短打外衣,双手俯地,不断的撑起、俯下,做着俯卧撑。
    刘玄憋着坏儿,等张绣一个不注意,也就溜到旁边去了。他抓起一杆枪,回忆着之前张绣所说的重点,模拟出枪的轨迹和力道,一遍遍的重复着,心思完全没有用在教学上。
    他不用担心张绣会偷懒儿,就算没有人看,他做不到数绝不会停下,可勤快着呢。
    他们每日乐此不疲,互相切磋较量着武艺,以此打发时光。
    当然,一般是张绣先教刘玄两招枪法后,然后刘玄每日的跟他一句话,“你继续”,让他做他的俯卧撑,他则跑到旁边揣摩枪法去了。
    而每每张绣觉得不公平时,刘玄就以各种理由来忽悠他。
    他的一身气力是骨书给的,自然是没办法再传给张绣,只能是以最笨也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让张绣坚持练习俯卧撑来增加臂力。
    日子久了,张绣的双手变做单手,然后不断的做着重复的动作,到最后甚至用单手倒立一个时辰。
    直到刘玄学了他一小半的枪招,开始训练他如何跨路障,打沙包,张绣的气力也就逐渐的上来了。
    而等到刘玄把他的一套枪法学的差不多的时候,张绣也明显的感到自身身体在不断的锻炼中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
    以前张绣用枪,虽然是出手轻快,但因为力道不足的原因,处处显得飘逸不定,未免美中不足。
    现在的张绣,有了增加膂力的办法,整日不断的练习,得到的膂力也就慢慢弥补了之前的遗憾,出枪的速度不但快了,且更加的稳重、霸道。
    总算是明白刘玄的苦衷。
    刘玄之前是空有一身的气力不能发挥,如今结合从张绣手上学到的一套枪法,自然是今非昔比,大有作为。
    只要肯勤加练习,想来日子一长,他也能将手中枪耍的漂漂亮亮,不用战场怕谁了。
    特别是,想到白波谷与徐晃一场遭遇,虽然是最终在徐晃手上逃过了一命,到底是一段屈辱史,总想着将来遇到,一定要跟徐晃正面较量一番,这样才能显得他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有句话叫做说曹操曹操到,用在此时很是合适。
    刘玄他刚才还在惦念着白波谷的事,那山下就有骑兵鬼鬼祟祟的穿过,朝着闻喜城而去。
    一行骑兵有三五人,做普通武士打扮。要说在平时,这样的人说来也多,毕竟是乱世,有许多地方诸侯都在设法招揽他们,以为己用。更何况如今河东军的大营设在闻喜,他们闻之奔命而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偏偏,刘玄他见过徐晃,对徐晃手中的一柄斧头至今记忆深刻。
    如今,他恍然看到了那柄斧头,虽然对方刻意隐藏,但并没有逃过刘玄的眼睛。
    还以为是碰巧,可是仔细一看那人面貌,又不是,分明是徐晃徐公明。
    没错,是他。
    “快下去!”
    徐晃是白波军杨奉将军驾下斥候兵一般的存在,领着游骑四处奔波,算是杨奉的耳目。如今,杨奉的眼线突然出现在闻喜城下,能说有什么好事?且看他们来时的方向以及打扮,就知道是不想他人认出,足见他们来此目的不纯。
    如今两军交战,他突然出现在这里,难免不想到他是细作。
    刘玄的话也立即引起了张绣的注意。
    张绣一眼就看出了来人有问题,不及追问,捉了一杆铁枪,赶紧跟随在刘玄身后,抄了小路下山。
    刘玄行动还算及时,恰跟张绣两个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山路狭窄,路被拦住,他们想要过去,除非从刘玄他们身上跨过去。
    对方可没有耐心跟刘玄他两个废话,一齐将目光投向中间的徐晃,在得到徐晃的示意后,立即是蜂拥而上,挺刃相见。
    张绣挺枪,冲了过去。
    刘玄两个上山时马匹就系在山半腰,此时也都跨马来战。
    张绣跟其他四骑对上,刘玄也没有闲着,看了徐晃一眼,拱手道:“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公明!”
    有心想要讨教两招,看看自己到底学到了多少,是以挺枪就上。
    眼看刘玄就要冲上来了,徐晃方才一拍马,藏在马鞍下的斧头,拿到了他的掌心。
    两人,一个斧头,一个长枪斗了起来。
    “嗯?”
    三五回合,刘玄居然没有败下阵来,反倒是越战越勇了,且枪出章法不乱,颇有大家风范。要不是徐晃之前跟刘玄见过,与他对手过,不然徐晃是绝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刘玄,这还是那个之前的刘玄吗?
    如何半月没有看到,他反而变的恁般厉害了?
    除了疑惑,徐晃并没有其他情绪。
    就算刘玄再厉害十倍,他也绝不会怕他,更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要的是速战速决,是以斧头挥得泼天的响,根本不给刘玄继续喂招的机会。
    十几个回合后,刘玄虽然能够勉强应付,到底手忙脚乱,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了。
    “刘军侯,你先让开,我来对付他!”
    脑后传来张绣的叫唤声。
    刘玄这才发现,张绣以一敌四,早已经结束战斗了。
    两个被张绣刺杀在地,另外两个受了不同程度的枪伤。他两个眼看张绣狠辣无比,不敢送了小命,识趣的各自打马回了徐晃身后掠阵。
    既然对方示弱,张绣也没有必要赶尽杀绝,是以同样收枪,退回了自己阵中。
    但见刘玄与贼将较量多时,破绽百出,知道不是对手,赶紧交代一句要劝他退下来。
    刘玄当然清楚自己的不足,他纵然有一身的气力,奈何枪法刚刚学到皮毛,能跟徐晃较量十几个回合,比起第一次来不知进步了多少呢。
    刘玄心里高兴,自然不想张绣搅局,还想继续玩玩。
    然而,他张耳好像听到了马蹄嘚嘚从闻喜方向赶来,离这里近了,只怕是巡城人马到了。如果一旦等到他们来,只怕徐晃未必能够逃脱。
    刘玄可不想徐晃落在西凉军手上,陷于胡轸刀下。
    他与徐晃纠缠,不过是想试试手中枪究竟有多厉害,欠下了几分火候,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不想因此连累到徐晃。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给他,好让徐晃拿了他走人。
    说起来,徐晃既然有白波谷放他一马在先,其实还是看好刘玄其人的。今日与他搏斗,知道刘玄并没有恶意,是以他同样没有使出杀招,否则以刘玄的手段完全挡不住他的疯狂。
    刘玄突然靠近过来,将腹部空门暴露给他,倒是给了徐晃一个措手不及。是杀,是不杀一时犹豫不决。不过突然看到刘玄朝他眨眼,再听到闻喜方向轰隆逼近的马蹄声,他是立即明白过来,一斧头拍刘玄落马,下马拿了就走。
    “刘军侯!”
    张绣离得尚远,并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眼见刘玄突然落马被贼将两个属下拿走,他立即挺枪来追。
    徐晃丢下一句让他们不要逼人太甚了,否则替刘玄收尸云云,驾马就走。刘玄也借故让张绣等暂且不要追了,等他放人就是。
    他们一口气跑了十数里,直到确定追兵没有过来,徐晃方才放过了刘玄,还给了他一匹马。
    徐晃不解:“刘军侯,你这人实在让晃无法理解,今日这事,算晃欠军侯你的……”。
    刘玄连忙打断他的话:“还记得白波谷时我跟将军说过的话吗?所谓英雄,杀之不得。这句话用在将军身上,再合适没有。更何况,当日我这个不成器的家伙落在将军你的手上,将军你尚且懂得饶人一命给自己留条后路这个道理,我得将军厚恩,将军今日有难,我岂能见死不救?你我今后两不相欠,但愿再见时,不再是沙场争锋,而是把酒言欢!”
    徐晃默然,没有轻易接他话茬。
    “告辞!”
    刘玄说完,打马就走。
    不是他不愿意多跟徐晃说两句,实在徐晃身后有两个士兵对他虎视眈眈,阴着一对眼睛,只怕他们起了杀心,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只怕跑都来不及。
    更何况后面张绣他们很快就要过来了,不能让他们看到他两个客客气气分别的一幕,否则胡轸知道了,他这条小命也就活到头了。
    半途与张绣以及救兵相遇,刘玄只说没有大碍,也就一起回了城里。
    发生了这等事毕竟不是小事,先到胡轸那边说清楚了,刘玄方才回自己帐中。
    后一天,刘玄想到大概卫仲道也该伤愈能下榻了,也就过去看他。
    要说起来,卫果卫仲道一直都有跟随刘玄在军营之中。
    白波谷之战,刘玄考虑到卫果身体虚弱,根本不是冲阵杀敌的料,反而连累到大家,是以准备将他安排到附近农舍,先躲过一阵再说。
    卫果也是倔强,执意要跟过来,刘玄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只是战场凶险,刘玄当时也只空负一身气力,自己都得陈驹保护,哪里有能力再去保护他。最后不得已,他将卫仲道托付给张辽。
    张辽有一支精锐卫队,拨出来给了卫果。
    只是战场毕竟不是儿戏,虽然卫果嚷嚷着要杀敌,奈何他一支佩剑,加上一身的软骨头,哪里能真的砍人杀敌了,反倒是连累了那些卫队。好在这支卫队久经沙场,保护能力十分的强大,在乱军之中仍能时刻保护在卫果身边。但是随着战斗的恶化,以及人员的伤亡不断,卫队也顾全不了卫果,差点丢了卫果性命。
    好在卫果命大,负了重伤如今也已经活了过来,且这么快就能下榻走动,实在是奇迹。
    刘玄跟他说了几句,也就提到正事儿上来,说他如今都在河东,是不是该考虑考虑回家去了,不要再跟着他了。
    卫果眼珠子连转,明显一百个不愿意。
    刘玄这次坚持过一阵子就送他出军营,不跟他啰嗦。也实在是保护不了他,这次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下次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要是他死在自己帐下,到时河东卫家找他要人,他拿什么还给他们?更何况,河东卫家可不是好惹的,他可不想平白的得罪人家,给自己将来找麻烦。
    卫果并不理会,反而嚷嚷着病还没好,脱了衣服再次躺回榻上去了,嘴巴里还哟哟的喊着疼。
    “……”。
    刘玄表示很无奈,他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活宝。
    没办法,只好先离开,等以后再开导他吧。
    倒是刚刚出帐,兜头遇到张绣。
    刘玄叫住了他,问他何故急急忙忙,张绣说道:“刘军侯你在这里正好,走,与我一道去中军大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去了就知道。”
    刘玄跟张绣两个联袂赶了过去,半路上还遇到将军张辽,张辽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火急火燎的往前赶路。等到了中军大帐,帐中早黑压压的挤了许多的将校。刘玄仔细一看,除了张绣和他而外,都是军司马以上级别,还道自己鲁莽进来不够资格,好在张绣说了没事,也就待在帐下等消息。
    果然,等到人都来的差不多的时候,将军胡轸就出现了。
    胡轸还没有发话,他旁边立着的胡文才首先告诉了众人一件事情。说是就在刚才,从绛邑方面传来消息,言白波谷那伙贼人,再次发动数万大军,主动攻击绛邑县城。
    如今绛邑危在旦夕,召诸将来就是商议对策。
    已经是许久没有动静了,双方一直保持着克制,也太平了几个月。虽然知道迟早是要打破这个局面的,但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是白波军主动挑起。
    帐下诸将都是一群武夫,一直闲着反是闲出病来,听这么一说,一个个是摩拳擦掌,纷纷要求给予强烈的还击。
    至于他们目下不过两三万的兵马,远远没有敌军的数量,他们完全不做考虑。
    打当然是要打,就要看谁愿意出兵了。
    将军张辽、张济等皆是站了出来,向胡轸请命。
    有他两个出马,胡轸小小松了一口气。
    但是,胡轸身边的红人胡文才眼红了,同时愿意请兵出战。
    胡轸当即同意,以胡文才为都护,率同张辽、张济等出兵绛邑,他则镇守闻喜,以做后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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