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眼中杀机隐现的压低了声音:“王欢,我再问你一遍,你走还是不走?”
    我冷笑道:“你想杀我,大可以过来试试,看看我们到底是谁先死。”
    叶寻蓦然暴怒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救我吗?”
    我停住了脚步道:“你不是叶寻。”
    叶寻微微一愣之后,脸上蓦然泛起一片金色的斑点,瞬息之后从里向外渐渐渗出的金色就完全覆盖了叶寻的面孔,站在我眼前的叶寻就像是带上一张黄金面具:“我不是叶寻又如何?我让你出去,只不过是动了怜悯之心,不想你稀里糊涂的死在平天海罢了。”
    我向对方冷笑一声之后,直奔血月的方向大步走去。
    那人却一再的冷笑道:“平天海就是绝域,进入平天海越久就越难走出去,最后都会被活活困死在平天海,不生不死的在平天海里轮回。你想赌什么?”
    “赌运气,赌命,还是赌陛下能动恻隐之心,网开一面放你们离去?”
    “陛下,当年马踏中原,斩首数万,从没有过半点怜悯,这点你不用赌了。”
    “进了平天海,你的命运就已经掌握在了陛下手里,连老天都无法扭转,运气你也不用去赌了。”
    我冷笑抬头道:“你说这么多话,就不觉得累么?”
    我正说话之间,身后忽然传来一股令人作呕腥臭,那人哈哈大笑道:“命,你也用不着再赌了,蝠龙排泄的速度快到了你没法想象的程度,它已经开始饿了,再过一会儿,你就得被他生生撕成碎片。”
    “别以为蝠龙会先咬你的脑袋,它通常都是先吃内脏,说不定你被它掏心挖肝的时候还没咽气,还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怎么把你的肠子一根根的掏出来。”
    刚才我并不害怕,可是现在我身上却无法控制的升起了一个寒意。
    我仰头看向血月之间,又向前迈出了一步,那人却冷笑道:“看来,你还是不死心,这样吧!我给你三息时间,三息之内如果你改变主意,我可以控制蝠龙,让你先跑一会儿。这是我们大契丹常玩的一种游戏,你跑的快,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命。”
    我听说过,契丹贵族为了比试箭术,会在马前放开死囚,让他们拼命逃跑,只要那些死囚能逃开他们的利箭就免去一死。
    那人想要跟我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把戏?
    我抬起头来平视对方之间,那人口中冷然喝道:“一”
    那人话音刚落,我身后疾风乍起,那是蝠龙从我背后人立而起带动的风声。
    “二”
    那人声音再起,两股劲风分作左右向我身躯两侧狂卷而去,那应该是蝠龙在我身后展开了双翼?
    与此同时,那人高高扬起的手臂也停留在了半空:“你还不跑么?”
    我淡淡笑道:“有什么可跑的么?人总会死,但是怎么死还是有区别的。能站着死的时候,我绝不会选择跪着死。”
    我说话之间沉在身边的双手已经悄悄握成了虎爪,我现在虽然还是赤手空拳,却未必没有一战之力,这可能是我今生最后一击,我一定要拼尽全力,让他精彩至极。
    那人哈哈笑道:“你觉得自己还有一拼之力对么?你动手叶寻必死无疑,你不动手的话,或许我可以求陛下放过叶寻。你怎么选择。”
    我紧盯对方满是戏虐的双目足足五秒钟之后,缓缓放开了手掌,却仍旧挺直了脊梁站在原地。
    “三”那人怒吼之间,蝠龙忽然腾空而起,我顿时被身后卷动的气流带了一个踉跄,等我再度挺直身躯的瞬间,蝠龙双爪却同时压上了我肩头,瞬息之后蝠龙锋利如刀的指尖就刺进了我的双肩,将我从地上拔向空中。
    我还没来得及挣扎,蝠龙就已经带着我从空中俯冲而下,我的身躯犹如风中大旗顺着狂风卷动的方向飘扬而起时,蝠龙已经带着我冲向了远处的山崖。
    蝠龙是想把我摔死再慢慢吞食?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中闪过,山上嶙峋怪石却已经离我越来越近,我本能抬起手来想要去抗拒石块的当口,蝠龙却忽然拽着我升上了半空。
    那块好似尖刀般的石头差不多是贴在我的鼻尖上从我胸前一扫而过,我衣服上的纽扣被石块连续崩飞之间,敞开的衣襟像是蝴蝶双翼般往我后背飞扬而去,我身上的外套就被狂风生生卷走,刺骨的寒风直接吹进了我的胸口。
    我已经不在去想自己还能否活命,唯一能做就是努力的睁开眼睛,看看蝠龙究竟是想要怎么杀我?
    可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蝠龙竟然带着我掠过茫茫林海,飞向了远处一座寸草不生的山坳。
    黑风坳子?那是孙老头一再提过的黑风坳子?
    这个念头刚刚从我脑中闪过,黑风坳子的全貌就已经被我尽收眼底。
    那座山坳分明就是一座天然形成的王座,蝠龙带着飞去的方向就是王座的中心,那是耶律德光的墓葬?
    就在我惊疑不定之间,蝠龙已经抓着我缓缓落在了山坳当中,我仰头看向山坳正中时第一眼看到就是一层层连绵而上的阶梯,阶梯尽头就是一座黑漆漆山洞。
    先前出现过那个面具人,倒背着双手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宣,王欢觐见。”
    我稍稍揉了揉有些发软的双腿,一步步走上阶梯,走进了山洞。
    这座山洞只要百十平方的大小,与我曾经闯过孤山密窟无法同日而语,但是山洞正中的王座上却端坐着一个身穿金色衣袍,头戴黄金面具的干尸。
    如果,是不是他的双手露在外面,我第一眼甚至会把它当做活人,正是他那双蜡黄色手掌暴露了他的身份——耶律德光,唯一被制成干尸的皇帝。
    我转眼向四周看去时,却发现陆心遥一个都不少的被绑在山洞的角落当中,叶寻也同样带着黄金面具盘坐在三个人的附近,我看见叶寻的胸口还在起伏,才稍稍放下心来,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跟着我一起进来面具人厉声怒喝道:“大胆,见了陛下为何不跪?”
    我昂首看向王座上的干尸:“你就是耶律德光?”
    我话音一落,那个面具人顿时吓得跪在地上:“陛下息怒,是臣……”
    “哈哈哈……”干尸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放声大笑道:“果然已经是时过境迁了,就连一个草民也敢直呼朕的名姓了。”
    耶律德光,他还活着?
    不对,耶律德光虽然在说话,但是他声音却不是发自面具之后,而是他在用意识跟我交流。这才是黄金面具的真正作用。
    耶律德光笑道:“萧爱卿,你起来吧!这不怪你。只能怪朕沉寂的太久太久了。”
    耶律德光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朕与萧爱卿在这荒山野岭当中寄身无数个岁月,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任何一种你可以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无聊事情,我们也做过了无数遍,朕,很多年没有见到过生人,不如我们聊聊天如何?”
    我微微沉默之后才说道:“我很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都会出现在平天海?”
    耶律德光道:“其实,你在外面的时候,已经把朕寄魂平天海的原因猜对了大半。”
    “母后,看似相信萨满,实际上他对萨满也极为好奇,尤其是对萨满传承感到好奇。母后经过几番波折终于发现了萨满使用黄金面具传承秘术的秘密。”
    “那些所谓的灵魂传承,只不过是萨满借用黄金面具把自己的记忆强加给另外一人而已。”
    “母后得知这个秘密之后,曾经找到过一个打萨满,逼问对方,能不能用黄金面具让人长生不死?对方虽然矢口否认,但是母后却一直都觉得对方是在说谎。”
    耶律德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道:“直到朕在归国途中身死,母后才对萨满痛下杀手,为的就是能让朕复活。所以母后才会下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结果朕就成了这副模样。至于,后面的事情,跟你猜测的差不多了。”
    契丹太后述律平逼迫萨满的手段,可能并不光彩,所以耶律德光才会含含糊糊的把话一带而过,忽然后面的事情跟我猜测的大致相同,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多问什么。
    我沉默了片刻道:“你当时已经被人制成了干尸,你的记忆是怎么被保存的下来的?”
    这一点是我一直都迷惑不解的地方,人的记忆来自于大脑,耶律德光已经被人腌成了腊肉,他的脑子难道还能保存完整不成?
    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恐怕他还没回到辽国就应该已经灰飞烟灭了吧?
    耶律德光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朕虽然是病死在了途中,并非是当场暴毙。朕在并未之时,母后就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了一张黄金面具,朕就是靠着它保住了自己的记忆。”
    “呵呵……”耶律德光说到这里不由得自嘲道:“可笑朕聪明一世,竟然在临死之前被一个小萨满骗了,否则,朕早该再临天下,马踏中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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