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之劫才是豆驴最为锥心的事情,一路上他虽然没提药王谷,却在悄悄叹息。他忍到现在才开口,完全是因为刚才的杀伐化解了他心中的躁气,而今杀戮一停,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急躁了。
    “不不……不是……”蓝宝儿被面色狰狞的豆驴吓得浑身发抖,“我们赶到药王谷之前,那里就没人了。我们就是给你们制造了点麻烦。”
    豆驴子一步步走向蓝宝儿:“控制我师叔的尸体,也是为了制造点麻烦?在城墙下面留一条怪蛇,差点要了我们的命,也叫制造点麻烦?”
    “什么怪蛇?什么控制尸体?我不知道啊!”蓝宝儿吓得脸色惨白,“我们就是在山门布了一个阵法,埋了几只毒虫。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放屁!”豆驴子伸手把蓝宝儿拽了过去,用匕首压住了她惨白的小脸儿,“我这把刀上抹了腐肌散,我一刀下去,你脸上的肉就会一块一块的烂下来,等你的脸长好之后,就得变成半边露着骨头的怪物……”
    蓝宝儿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豆驴子眼神发冷:“我的耐心有限,只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一……”
    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药王谷之劫跟蓝宝儿无关。药王谷阻截环环相扣,内部人员从容撤走,没有精密布置无法做到,谁能相信蓝宝儿只是比我们先到了一步?
    豆驴子目光一寒,手中刀锋顿时压向了蓝宝儿的面孔,鲜血顺着刀尖滴落而下时,蓝宝儿终于绷不住了:“啊!不要!有人让我告诉你们,你敢动我,耶律德光就死定了!”
    “你说什么?”我伸手挡开了豆驴子的匕首,“你再给我说一遍。”
    蓝宝儿哇哇哭着道:“我来对付你们,她们已经去了平天海找耶律德光。你对付我,有人就会对付耶律德光。”
    我赶紧戴上黄金面具,连续喊了几声“大哥”都不见那边有人反映,心里顿时微微一沉——耶律德光出事儿了。
    蓝宝儿见我脸色阴沉,赶紧说道:“你们可不能杀我,我死了,耶律德光也完了。”
    “带上她,我们走!”我让豆驴子制住蓝宝儿和那个女孩,又联系了一辆车,火急火燎地赶向了平天海。直到上了汽车,我才沉声向蓝宝儿问道:“你说的她们,是谁?”
    “虞枫和任天晴。”蓝宝儿很痛快地出卖了同伙。
    “她们两个?”我顿时懵了。
    在探神手里跟我能称得上朋友的人,除了老何他们几个,就只剩下虞枫和任天晴了,我没想到连续几次出手的人竟然会是她们。
    仔细想想的话,应该就是她们两个。在药王谷中布局的人始终对我们手下留情、阻而不杀,我也早该想到是她们两个。
    我仰头向天半晌不语。虞枫和任天晴能独掌第五分部数年,强压两派,又被无名宗主亲点入门,其实力可见一斑。我从加入血衣堂那天开始,就知道我们之间早晚有一天会发生碰撞,这一天终于来了。
    如果说我心里没有一丝波动那是自欺欺人。但是,江湖如此,杀伐已起就没人能置身事外。再见虞枫,刀兵相向,我也不会留手。
    我从车座上坐直了身子:“虞枫这次去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蓝宝儿一问三不知。
    “把她扔下去!”我冷然吐出几个字来,豆驴子马上拉开了车窗,把蓝宝儿拎了起来。
    “别扔啊!”蓝宝儿再次被吓得哇哇大哭,“你们欺负小孩!”
    “我只欺负会杀人的小孩。”
    蓝宝儿从来就不是一个小孩。蓝宝儿就像是一条翠绿的竹叶青,看上去小巧玲珑、美如碧玉,一旦出手,就足以致命,绝不留情。
    蓝宝儿双手支着车窗哇哇乱叫道:“我们小队都在,大概二十多人,都是无名宗精锐。”
    豆驴子把人拽了回来:“这下麻烦了,无名宗善于利用地形游斗,让他们潜入丛林,能抵得上千军万马。”
    我的眼睛微微露出了冷意:“我不管他们是谁,敢伤我大哥,我就把他们全都留在平天海。”
    叶寻一脚踩下油门,风驰电掣地赶向平天海时,我也戴上黄金面具不断地在联络耶律德光。
    除了我和叶寻之外,虞枫和任天晴是唯一进入过平天海深处的人。那时,她们不是找不到耶律德光,而是没去打扰他的安宁;这一次,无名宗悍然出手,必定直捣黄龙。耶律德光虽然厉害,可未必是无名宗的对手。
    耶律德光的为人如何,我不想去评价,能成枭成雄的人,没有一个是有誉无毁之辈。我知道耶律德光对我亲如兄长,这就足够了。
    我越想就越是觉得心烦,眼前甚至几次浮现出了耶律德光被人*遗骸、魂飞魄散的情景,心里的火气一股接着一股地冲上天灵。
    我自问从加入探神手以来,并没亏欠过探神手什么,可是探神手却不断地对我无故打压,甚至几次想要将我置于死地。我身在探神手时无法反击,现在我还会忍气吞声吗?
    她们不动耶律德光,我还会手下留情;耶律德光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择手段也必灭无名宗。
    我强压心中焦躁之间,叶寻也把车停在了山口。我和豆驴子各押着一个人从悬崖滑入平天海外围,心里立刻凉了半截——平天海外围的山寨已经被人夷为平地,被烧毁的梁柱上火星未熄,残墙断壁当中血腥犹在,地上却不见尸首。
    我们来得晚了,虞枫他们不仅与耶律德光在平天海交手,而且已经清理战场,从容退入平天海腹地了。耶律德光输了。
    “快走!”我的声音里已经带起了颤意。
    “从哪儿走?”叶寻和我走过的地方只有日月石壁下面的通道,可那是一条死路,只要有人前后堵死洞口,就算有千军万马也别想闯过通道。虞枫他们已经先走一步,不可能放弃这次伏击我们的机会。
    我目视日月石壁上的洞口道:“不能走也得走。”
    我拽着那个俘虏走进隧道不久,就听见虞枫的声音从洞外传了过来:“王欢,你很令我失望。”
    我侧耳之间已经发现有人抄了我们的后路。我慢慢向前移动着,淡声说道:“我没想到这次的对手是你。”
    “造化弄人。”虞枫扬声道,“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我这次任务就是为了让你退出五毒教的竞争。”
    我沉声道:“你觉得可以劝退我?”
    虞枫沉声道:“我知道我劝不退你,所以我要逼退你。逼不退你,就会有人让你死在任务当中,那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我悄悄给叶寻打着手势,嘴里继续回应着虞枫:“探神手有胆量杀我?”
    虞枫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探神手的确不敢与官方正面为敌,五宗高层只不过想让官方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秘术,无法探神’。”
    “《探神诀》才是探索神话禁区的根本,没学过《探神诀》的人步入禁区只有死路一条。你这次加入五毒教之争,其实就是介入了探神手与官方之间的博弈。棋子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你还是回去吧!”
    虞枫的话顿时让我火冒三丈,她等于是带着怜悯的语气告诉我:这不是你该参与的游戏,回去吧,老老实实地做你的普通人。你不仅没有参与江湖盛事的本事,甚至没有旁观的资格,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死亡来证明陈文决策的失误。
    我冷声道:“虞枫,你们探神手未免自信得有些过头儿了吧?”
    虞枫否定道:“如果放在我没加入无名宗之前,我也会生出同样的想法。但是,我加入无名宗之后却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探神。”
    “神话禁区的重心在于神话,而不是禁区。没有对抗神话的本事,就算你手握千军也一样会在禁区当中消磨一空。探神秘术不在官方,就是探神手有恃无恐的根本。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我冷声道:“你那些话留着对陈文他们去说吧!你把耶律德光怎么样了?”
    虞枫说道:“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情。耶律德光在我的手里,蓝宝儿在你的手里,看似筹码均等。但是,你忘了一件事儿。耶律德光是你唯一的结义兄长,蓝宝儿却不是唯一的蛊师,所以,你先输了三分。”
    蓝宝儿像是不敢置信地说道:“枫姐姐,你一开始不是这样说的。”
    虞枫像是没听见蓝宝儿的话:“我在洞外,你在洞里,我随时可以杀你,你却无法反击,你等于又输了三分。”
    虞枫不等我开口,又继续说道:“我们在外界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事情,而你还有一个致命弱点——米前辈。我们的人已经大举赶赴苗疆,围攻雪妖狐。你再次输了三分。”
    “十成把握的事情,你已经输了九分,还需要再跟我谈下去吗?只要你发誓永远退出江湖,我马上放你离开。这就是我唯一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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