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看向了远处:“你很快就会看见他,见到叶寻。你们就一起逃吧!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青丘狐话音刚落,天地之间就涌起一阵肃杀之气,地宫中原有躁动瞬间停歇。一切的生灵都像是屏住了呼吸,静待着某件大事的来临。
    哪怕我们附近丝毫不见人影,也莫名的感到了压抑。
    涂山狐第一个忍受不住那种无形无质,却又重如山岳强压:“青丘,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青丘狐沉声道:“你先别说话。”
    “青丘——”涂山狐尖叫道:“你还想惺惺作态到什么时候?你不就是想要吃我吗?怎么还不动手?你来啊!”
    青丘忍不住摇头叹息一声,再次举目看向了远方。涂山狐发泄了自己的情绪之后,就一直斜着眼睛在看青丘狐,再也不肯说话。青丘狐却一直目视远处不言不动。
    两个人僵持良久之后,青丘狐才沉声开口道:“终于开始了,你们看吧!”
    青丘狐话音落时,地宫墙壁上蓦然浮现了一副投影,不计其数的人影出现在了投影当中。
    “探神手!”我忍不住惊呼出声。
    探神手结成五座方阵,陈兵星宿海,远处那座被秦白衣掘开的狐山,已经被修成了临时指挥台。
    投影当中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五条身影,却分辨不出那五个人的面容,只是大致可以看出那是四男一女。
    投影慢慢推移之间,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集中在山下的探神手看似军容整齐,手中武器,身上装备却样式各异,长短不一,兵器,火器参差不齐。
    清风!
    这些人就是当初被五宗吸纳的探神手清风。
    从今天之后,探神手清风怕是要永成传说了——五大宗门把他们摆在一线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九死一生,甚至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如果,我没离开探神手,现在,我也会站在清风的方阵之中,去拼取那一丝渺茫的生机。
    我喟然道:“这就是清风的悲哀!”
    魑魅双骄看向我时,眼中已是泪光盈盈,她们改变不了清风的命运,甚至改变不了自己在命运,除了能为他们和她们放声一哭,还能做些什么?
    墙上的投影很快再次移动,这一回的投影已经直达遗忘山谷。
    当我看见谷口时,双目不由得猛然一缩。
    我记得遗忘山谷与星宿海之间,远隔着几道山梁,当时我们到达遗忘山谷的时候,曾经连续调转过两次方向。
    可是现在,遗忘山谷与星宿海之间已经变成了一条直道,挡在路上的山梁不仅已经分开两侧,通往山谷的道路甚至变得形同梯田节节升高,每上一阶都会出现一块开阔的空地。
    一块接着一块高达九层空地,就像是九尾狐专门给探神手留下了厮杀的空间,好便于他们层层推进。
    从墙上的投影当中,我明显可以看见十多个狼狈不堪的女人在飞快逃向遗忘山谷。
    青丘狐族?
    那几个女人肯定是青丘妖狐。
    如果,我没猜错,青丘妖狐已经在另外三个战场节节败退,甚至损失了九成以上的族人。不这样做,他们引不来探神手。
    我虽然不了解“疯儒”天晓生的全部布局,但是大致上也能推断出几分。
    当年,被狐族迷惑的探神十杰当中肯定有天晓生的安排的人手。我一直觉得跟在楚寒烟身边的飞天夜叉隋兴义,就是天晓生第二次打入青丘狐族的暗子,现在看来,我猜对了。
    天晓生自认为算无遗策,实际上,他一直没有逃出青丘狐的手心,青丘狐故意把妖狐一脉卖给探神手,就是为了让他们引到星宿海决战九尾狐。
    我能想通的事情只有这些,我想不通的是,这里怎么会出现了一道直通遗忘山谷的阶梯。
    我沉声自语道:“这是九尾狐的手笔,还是探神手本事?”
    “当然是本体杰作。”青丘狐说道:“本体本来是打算在修筑九层堡垒,可惜她没能成功。”
    我震惊道:“开山筑城,九尾狐有这么大的本事?”
    青丘狐笑道:“你还是见识的太少。探神手以天地玄黄划分神话禁区的等级。九尾宫足可以列入天级禁区,但是天级禁区之上还有更为可怕的地方。”
    青丘狐极为认真的看向我道:“传说,那些禁区里有活着的神魔!”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活着的神魔?这可能么?”
    夏轻盈却在这时向青丘狐反问道:“你不就是神魔?”
    “哈哈……”青丘狐笑道:“我算什么?我只不过是本体的一个分身而已。就算本体的巅峰时期也不敢自称神魔。”
    我和夏轻盈对视之间眼中尽是惊骇。
    九尾狐之强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如果连她都不能称之为神魔的话。她口中“神”将强大到什么程度?
    青丘狐沉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探神手快要发动总攻了。”
    投影当中的那几个女人已经跪倒在了谷口,面对山谷不住磕头,没过多久,几个人的额头上就已鲜血横流。再过片刻,山谷里空间开始扭曲变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准备从另外的空间中破禁而出。
    青丘狐故意把投影转移到了探神手的方向,此时,温文儒雅中年人高举台上,淡然挥手:“上酒!”
    身穿宗门服饰的探神手弟子手提酒坛快步而出,在清风方阵当中来回穿插,将清澈透明的酒水倾入清风端举的白瓷碗中。
    带着香气的酒花还在碗中荡漾,宗门弟子已经提着酒坛站到队伍一边。
    台上那人只是静静看着下面鸦雀无声的探神手清风一言不发,似乎是特意给他们时间去考虑取舍。
    我低声问道:“那个人是疯儒?”
    苏子墨抹着眼泪:“不是!疯儒不会干出这种自毁名声的事情。清风不死,疯儒不会出现。”
    我微微点头之间,台上那人终于说话了:“各位兄弟,这是我第一次叫你们兄弟,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你们手里端着的,是探神手的断魂酒,酒干人断魂。喝下断魂酒的人九死一生。再干了这碗酒之前,我劝你们要想清楚。”
    “如果,你们不愿意再给探神手效力,马上放下酒碗,转身离去。我尹清泉绝不为难。如果,你们心里还有探神手,喝了这碗酒,杀上九尾禁区,只要你们能活着回来。以后就是我们的宗门兄弟。我尹清泉决不食言。”
    尹清泉高声道:“我给你们三通鼓的时间考虑。来人,击鼓!”
    指挥台上的鼓点隆隆响起,一声声犹如惊雷震颤大地的鼓点敲向清风心中时,他们手中原本只是泛动着涟漪酒碗,又一次荡起了波澜。
    不是鼓在抖,碗在抖,而是他们的手在抖,心在抖。
    尹清泉的话看似公平,实际上是在逼清风饮酒搏命。
    很多人都跟我说过,探神手一辈子出入神话禁区,除了探神,他们还能做什么?
    他们不止适应不了禁区之外的世界,也没有重新面对那个世界的勇气。在他们心里对未来恐惧,甚至远远超过了死亡禁区。
    我眼看着一个中年清风的眼泪一滴滴的落进了酒碗,可是他却在鼓声当中把酒碗缓缓端到了嘴边。
    那人大概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他至少应该在探神手中生活了三十年,探神岁月给他留下的,只有满脸的伤疤和满目的沧桑。他没有反抗宗门的资格,也没有流落江湖的勇气,就只能把血泪和进烈酒。
    我明明看到他仰头喝干了那碗烈酒时,他眼角上泪痕和嘴角上的酒迹在一起淌落,等他再在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血红。
    远处高台上鼓点越来越急,好似要催动江河决堤暴雨,骤然打落在探神手的方阵当中。
    我长叹一声道:“青丘,你能送我出去么?我要带走那批探神手。”
    青丘狐转头道:“你有了狐心还不够么?狐族后裔论实力,论忠诚都要强于这些探神手。你收复这批人的结果,可能是要迎来背叛。我相信,你不是傻子,你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有时候,我就是傻子!”我淡淡道:“我曾经也是探神手清风。也曾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幸运的是,我遇上了狐妈。他们呢?”
    青丘狐像是莫名其妙的看向我道:“因为你感同身受,因为你同情他们,你就要去冒险?你是真的傻吗?”
    我摇头道:“自诩聪明的人,通常都会感谢傻事儿。我是,你也是。动手吧!”
    青丘狐注视了我几秒之后才点头道:“看来,我的选择没有错。”
    青丘狐再转身时,星宿海里已经多出了一个王欢,那个王欢出现之后二话没说拔出马格南对天三枪,强行压过探神手的鼓点:“那边的人,你的鼓先等一会儿。”
    尹清泉微微抬手之间,探神手鼓点骤停:“王少尉有何指教?”
    那个王欢对尹清泉看都没看:“下面的兄弟,我的话只说一遍。愿意更一个曾经的探神手清风走的人,站出来,我负责带你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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