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走了一步,接着低声说:“这样,我才不会对您有任何心慈手软。”
    玛格丽特注视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她的手心里有一道掐痕。
    玛格丽特准备回红房子那里去,娜宁和朱莉还没回来,她让她们明天再回来,不过一晚上,她总不至于把自己搞丢。
    宫里送她回来的马车,玛格丽特只让对方停在了距离红房子还有十米的地方。
    她下了马车,然后拢了拢开司米巾的披肩,接着缓步向家里走去。
    她打开院门,然后就瞧见一个人正随意地坐在她家里的门阶上,午后的阳光像是某种柔和的手心一样,抚慰着对方的头发,以及,纤长又浓密的睫毛。
    平日里墨色的头发现在变成了一种比较浅淡的桐油色,那眸子半闭着,遮住了里面漆黑如宝石的瞳仁。
    玛格丽特缓步走过去,年轻的男人动了动眼皮,然后看向她,接着露出一个笑容。
    “我等好久了。”
    他双手还撑在后头,一条腿曲起来,随意散漫的样子不像是来做客或者是拜访的,倒好像是,玛格丽特才是那个闯入者,谁能比他还自在呢?
    “我可从不知道翻墙进来等候主人这个理儿的。”玛格丽特笑道。
    年轻的男人乐了起来,笑的眉眼弯弯,温柔肆意。
    玛格丽特开了门,盖斯东伸了个懒腰,抱怨等太久他现在已经全身僵硬了,接着,就像是一只回到家里的猫一样,盖斯东喵灵活的走到了沙发面前,让自己随意舒服的窝着。
    玛格丽特看着他那一副慵懒无谓的样子,想到那件事,她觉得果然暂时瞒着是对的。
    “要红茶吗?”
    “要你亲自泡的。”盖斯东眼皮都没睁开,只懒懒的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困倦。
    玛格丽特闻言又看了对方一眼,接着才转身进了厨房。
    等她弄好红茶后,沙发上的年轻人已经睡着了。
    肩膀垮下来,那平日里总是笑着的眉眼,现在连两眉之间都出现了淡淡的纹路。
    “他远不像他的外表变现出来的那样轻浮和散漫。”
    “他的身上有很多秘密。”
    玛格丽特不喜欢同有秘密的人打交道,除非必要,她总是让自己离这一类人远远的。
    有秘密意味着麻烦,接连无穷的麻烦。
    但,她垂眸。
    她这辈子可能都遇到这样一个浑身带着秘密,却一直对她好的人。
    红茶的香气氤氲在空气中,黑发的女子将红茶搁置在茶几上,她上了二楼,拿了一条暖和的毯子,给年轻人盖上。
    猫是喜欢寻求温暖和安全感的小东西。
    黑发的年轻人同样如此。
    玛格丽特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接着才拿起自己手里的炭笔,一笔一划的勾勒着。
    三月末的天气还有些微凉,盖斯东醒过来的时候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的脑海里浮现着白日里在那个人那里的一切,那是不好的记忆,如果人可以选择,就像丢掉废纸一样丢掉那些糟糕的记忆,他会很快的把它们都扔出去。
    盖斯东转了个身,他侧躺着,一只手防卫性的搭在肩膀上,好像是在将自己安全的蜷缩起来。
    他看着灯光下的女子,乌发黑眸,浓密的长睫毛像小扇子一样铺呈开来,嘴唇是倔强的。
    渺小的人物很多,但敢于违抗自己的命运的人却太少太少。
    盖斯东几乎看的入迷,就像是,这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只要保持这个动作就足够了。
    皇宫内,昂古莱姆皇帝听完底下的人的叙述,两眉皱起。
    “你认为那个玛格丽特可以信任?”
    范维尔男爵说:“这世上总没有一直可以信任的人,只有可以信任的证据。”他说完以后,拿出了一封信函,上前两步呈给了法国的皇帝。
    十分钟后,在烛光的掩映下,年轻皇帝斯文的面容有了一丝当权者惯有的冷酷。
    “是时候了。”他说。
    范维尔男爵英俊的脸上一派平静,内心却已经超前体会到了成功的喜悦。
    四月,天气已经逐渐开始暖和起来,而政派斗争间却已经显露出来,再也无法压制。
    下旬,二十五号晚上八点,盖斯东来找玛格丽特。
    当朱莉说起的时候,玛格丽特手中的炭笔不小心戳破了纸张,她垂眸凝视着那一小块污渍,尔后,轻轻撕掉那一张纸,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丢掉未免可惜了。”
    “有时候难免要放弃一些。”
    那人走近了过来,将玛格丽特丢掉的废纸重新捡起啦,他拿起炭笔,将纸上那一块污渍重新勾勒,一朵小小的梅花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样不也可以吗?”盖斯东放下笔,低声询问。
    玛格丽特看向对方,问:“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盖斯东笑的意义不明。
    玛格丽特不敢肯定对方现在的心思。也许是她的表情总是泄露心里的想法,又或许是,对面的男人实在太过厉害,他再一次猜中自己的想法,只是,没有立即明说。
    “我要跟你讲一个故事,亲爱的。”盖斯东微笑着说道,玛格丽特的眼睛眨动了一下,然后,一个粗糙的故事被他讲了出来。
    “我也不相信,这样一个男人却深爱着她,或者说,深爱着任何一个人都会令我觉得惊讶。”
    “她也许不是最好的,但对爱她的人来说,她一定是最特别的。”玛格丽特低声说,她没想到那位博蒙亲王爱的女人是盖斯东的母亲,而盖斯东的母亲却爱着另一个男人,甚至不惜为此成为对方的情妇,生下一个始终不被家族接受的孩子。
    想到这儿,玛格丽特多少有些烦恼。
    那位博蒙亲王对盖斯东有恩。
    “恩是有的,恨也是有的。”年轻的男人微笑着说道,他说着“恨”这个词的时候,不像常人喜欢咬牙,或者,至少提高音量表达自己的不满,他就是用一种不曾变过的语调,说着“恨”这个词。
    “他给了我庇佑,让我得到了衣食无忧的环境,在整个巴黎,我行为浪荡,却甚少有人敢真的惹我,这是恩。”
    “而恨……”男人轻轻一笑,“我从没被当成一个独立的人需要过。”
    他看向玛格丽特,目光缱眷温柔如流水,像是包裹着层层丝线的月光,将她密密缠绕。
    她坐着。
    他站立着。
    一个轻柔如精灵般的亲吻落在她的脸颊边。
    温暖的呼吸声拂过她的耳畔。
    “去做吧,亲爱的玛格丽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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