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这碗汤,就是兄弟。
    赵阳想起,当初在山洞中,那些如荒草般的凡人。
    他们不过是喝了自己的几碗汤,至死也没有吐露自己离开的消息。
    流落北域这么久,赵阳心中一直都没有再想起那些埋在垮塌山洞中的性命。
    不是因为交集太少,而是,下意识的忘记了。
    这不正常。
    此时,端着面前这个汤碗,他心中一股暴虐的煞气缓缓泛起。
    抬起头,他看着面前那一张张面孔。
    “真厉害啊……”
    再低头,看着碗中荡漾的蛋白色汤水,赵阳低声嘀咕。
    “兄弟你说什么?快点趁热喝吧。”送汤的汉子咧开嘴笑了笑。
    远处,几个汉子艰难的吞咽着口水。
    “这就是魔道?只要心中有破绽,就能乘机而入,对不对?”赵阳不抬头,只是低声开口。
    相比之前遇到的剑修,魔道诡异许多。
    剑修前辈是将后辈弟子带入自己的记忆碎片,让其寻找机缘,能契合,便相随。
    这魔修,直接进入自己的记忆空间,寻找其中破绽。如果是一般人,刚才看到山洞场景的刹那,心神就会直接崩溃。
    “呵呵,看来,果然不是同道中人啊……”头发蓬乱的汉子嘿笑一声,冷声说道。
    整个山洞中,只有篝火噼噼啪啪的燃烧声。
    赵阳端着碗,眼中露出一丝异色。
    他们看不到自己的过去。
    或者说,他们只能看到自己在北域世界的部分记忆,却根本看不到系统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这让他松了口气,却有有些失望。
    “我曾听闻一个故事,有大能怜人生来凄苦,在人族生命终结时,会送上一口热汤。”轻轻吹一口气,赵阳低声诉说。
    山洞中众人听到他的话,脸上都露出沉思之色。
    “这一碗汤喝下,前尘往事都消散,今生无悔,来生无怨。”
    “世上还有这般的汤?”有人低声问道,脸上露出憧憬向往之色。
    “真有这样的大能?”有人疑惑的开口,但脸上的神情,分明是渴望大于怀疑。
    “那位大能名叫孟婆,那汤就叫孟婆汤。”赵阳说完,将碗凑到嘴边:“今日这一晚鱼汤便算是我赵阳的孟婆汤,喝下了,该忘就忘。”
    说完,他“咕噜噜”几口将碗中鱼汤喝干,然后哈哈一笑。
    山洞中,其他人也开心的笑起来。
    自此以后,赵阳便与这些人每日捕鱼狩猎,以血食补充气血。
    半年之后,一位修魔者前来,将他们带走,前往暗夜魔宗属地修习魔道功法。
    赵阳比所有人修的都快,一年之内就修成筑基境界,带领一帮兄弟斩杀妖兽,时不时与一些修道者为敌。
    这般日子倒也快活,过的那就是一个快意恩仇。
    三年后,赵阳筑基巅峰,一位同出山洞的兄弟被魔修斩杀炼魂。
    赵阳此时已经是一方小势力的首领,二话不说,领着手下追杀那位金丹魔修。
    最终,在手下伤亡殆尽,自身重伤的情况下,赵阳逆转魔功,临阵突破,结成金丹,将对方斩杀。
    成为金丹魔修,又有为兄弟决死杀敌的战绩,赵阳声名鹊起,快速收拢一方,成为一位颇为受尊崇的魔徒。
    直到有一日,当初送他一碗鱼汤的汉子到来,将一杯苦酒递到他面前。
    “无言魔徒说,你挡了他的路。”
    看着面前这杯酒,赵阳伸手端起。
    刚想一口喝掉,却被面前汉子一把夺去,张口喝干。
    赵阳看着汉子只是扯着脸笑一声,然后便在自己面前化为一堆枯骨。
    没有二话,赵阳尽起大军,费十年之功,将那位无言魔徒斩杀。
    再转头,他已经是暗夜魔门年轻辈最强者。
    顺理成章,他被冠以第一魔徒称呼。
    一千年后,他接过师尊交给他的魔典,化身暗夜魔使。
    暗夜魔宗的使命就是,等待魔主降临。
    赵阳是个不愿安份的,十万年后,他成为世间巅峰存在时,终于翻开魔典最后一页。
    “炼魔躯,接魔魂,化魔主?”
    看着最后一页中,魔主降临的画面,赵阳浑身魔气涌动,开始慢慢炼制自己的魔躯。
    “宿主是否耗费1世界之力,炼就魔躯?”
    “宿主是否耗费10世界之力,炼就道魔真身?”
    一道冰寒的声音,如闪电般穿透赵阳的神魂意识。
    瞬间,什么魔道,什么魔主,都如一场春梦,了无痕迹。
    他的手中,只有半块破碗。
    “嗡——”
    那破碗一声震响,化为一柄魔气凌然的厚重大剑。
    赵阳想也没想,直接将这大剑插入剑匣。
    这柄剑他熟悉无比,正是他在魔宗数十万年来使用的大剑——屠神斩。
    当然,他知道,使用此剑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面前坟冢中封印的魔宗前辈。
    看着面前墓碑上“魔宗帝摩天”几个大字,赵阳躬身施礼。
    与大雪山剑修不同,这位帝摩天前辈化身为剑,留下传承后,将所有的修行感悟都毫无保留的交给赵阳。
    这才让赵阳真的迷失,最终依靠系统,才回复清明。
    “小子,这世上,真有孟婆汤吗?”
    石碑前,一道残影缓缓凝聚,却飘飘悠悠,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这身影一身黑色长袍,头上束着黑玉发冠,腰间是夔牛蟒纹玉带,面容威严,正是之前赵阳幻境中的模样。
    帝摩天。
    暗夜魔宗第一魔使。
    只是现在的帝摩天真的只有一道残魂,所有的力量都已经交给了赵阳。
    听到帝摩天的话,赵阳手中灵光一闪,一个白瓷小碗出现。
    “前辈尝尝看。”
    帝摩天伸手接过,看着碗中淡淡的汤药,低头抿了一口。
    “味道如何?”
    “甜了一点,大约你们年轻人会喜欢。”帝摩天摇摇头,又喝了一口。
    “要不要再添点?”赵阳说着,手中出现一个陶罐。
    “这是我师妹专门为我熬制的药膳,怕我在外饿肚子,给我准备了许多,口味也是特意调制的。”
    见帝摩天把碗递过来,赵阳又为他倒了半碗。
    “这般看,世上是没有孟婆这位大能了?”帝摩天看着手中的碗,面上露出失望之色,缓缓端起。
    “若愿意,前辈便将这碗汤当做孟婆汤吧,喝完之后,恩怨情仇今生了。”赵阳轻声开口道。
    帝摩天端碗的手微微一顿,良久之后,缓缓将碗放下。
    “我不想忘。”他的身躯渐渐消散。
    赵阳躬身施礼。
    “能给我一碗孟婆汤吗?”
    许久之后,烈火的声音在剑匣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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