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单凭臂力抡动投掷,轻型抛车即便射程远逊于重型投石机,可是由扭力机括发射,自然也远胜人力。
    而小型抛弹机重新装弹、施发相对又更为简便迅捷,所以还没等陈敢统领骑军靠近魏军由大型攻城器械组成前阵,便又有一轮火球直接招呼了过去......
    即便呼啸射去的火球,不可能每次都精准的命中后唐骑兵抡动的瓦罐。可是骑兵但凡被砸中,那般力道也足以将其从马背上掀翻坠地;
    高速奔驰中的战马迎面挨了火球,即便没有就地扑倒,可是遭受重击,火苗点燃鬃毛,又感受到灼肤的炙热...仍会使得动物本能便畏惧火焰的马儿惊嘶乱窜,再不受控制,又有不少骑兵也被颠翻坠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骑阵中火团腾腾暴起,战马接连惊嘶狂窜,骑兵相继坠翻落地...两轮由轻型抛车施发的火球打击过后,陈敢所统领的这三千轻骑,总计被活活烧死,乃至半途坠马的士兵,便已接近半数......
    就算是被敌军主将看破了将主的意图,可是都已经冲杀到了这里,又岂能就此退去?就算九死一生,也要最大可能烧毁敌军井阑与投石机!
    陈敢满目血丝,眸子中也流露出狂暴的厉色。凄厉的怒吼声中,也终于有两名轻骑把手臂狠狠的往前一甩,两个瓦罐凌空飞去,直撞在前方一座重型投石机上,瓦罐绽裂开来,盛在里面的猛火油也当即溅得到处都是!
    终于又是一团烈火腾地燃起,却是在魏军前阵的一座投石机上蔓延开来。甚至还有个浑身浴火,好似发了狂的鄜延军骑兵疾步狂奔过去,狠狠的撞向投石机...包裹住他的烈焰,顷刻间引燃了猛火油,又一架投石机燃烧起来,木制的结构很快便被蔓延火势所吞没!
    那些施发火弹的魏朝军卒,眼见冲杀过来的骑军当中仍有悍不畏死的锐士,也不由的面露惊骇之色。又有不少突杀过来的后唐轻骑叫骂嘶吼着,又向那些轻型抛车冲杀过去时,却又有一队队弩手疾步上前,也迅速架起了手中弩机。
    排列在轻型抛车前方,一排排已经上弦的弩机机括扣动声响成一片,一支支劲力比箭簇更为霸道的弩矢射出。距离又相对较近,只要挨上了身,连马带甲顿时被贯穿,那些本来抱着必死之志杀来的后唐锐骑,便又成片的扑倒!
    后唐骑将陈敢嘶声厉吼,催使战马从一座燃烧的投石机旁掠过。手中大斧恶狠狠的轮扫了出去,已经被猛火包裹而摇摇欲坠的支架登时断裂,投石机轰然倾塌,陈敢纵马一跃,他身后便登时又暴起一团巨大的火焰!
    虽然奋力亲手劈倒了一座投石机,可是陈敢面色恚怒扭曲,眉宇间仍夹杂着几分不甘与焦虑...因为舍命出城奇袭,却先是遭受火弹打击,而折损了近半的骑兵;再扑倒敌军前阵,又被魏军弩手射倒了一大片,麾下儿郎为了守卫城池,已是奋不惜命的前来破坏敌军的攻城器械,但是力战至今,也只不过烧毁了六七架投石机......
    相较先前预设的目标还相差太远,陈敢当然不甘心就此退去。然而他忽然发觉自己就算想撤也已迟了,因为从左右两侧皆有滚滚蹄声传来,显然魏军也早已安排骑军严阵以待,并在最恰当的时候忽然杀出!
    可恨!南朝主将,早就算计着要将我军出城奇袭的兵马赶尽杀绝!
    陈敢心中恨极,当他看清了忽然杀来的敌军骑众衣甲制式,更是不禁破口大骂道:
    “党项贱类!鹰鸟之性,也如鞑靼杂胡那般不识忠义,本来奉我朝为主,却又翻脸做了南朝的爪牙!”
    李仁福已死、拓跋氏倒台,如今党项内部没有具备统治权的主导力量,各个部族之间还要重新分配能从魏朝获得的利益...各部首领,当然要尽可能的向魏朝示好。
    而魏朝大军即将发动大量的攻城器械轰击城关,党项诸部做为偏师当不得什么大用,只能在旁摇旗呐喊。可是但凡有后唐兵马出城厮杀,他们还是能够派上用场。
    按部族划分,几拨党项骑军又都怀着相互竞争的心思,所以陈敢与其麾下后唐轻骑...在合围杀来的党项人看来,也都是需要去争抢的猎物!
    狂飙疾进的党项骑兵撞杀而至,霎时人仰马翻、惨嚎震天。后续杀至的骑军犹如一波借着一波的惊涛骇浪,连续不断的冲击陈敢所部后唐骑军,即便也有不少鄜延军骑兵喝骂着奋勇抵抗,可是兵力完全处于劣势,不是被党项人搠倒剁翻,便是坠落马下,再被铁蹄生生踏死!
    “首鼠两端的狗贼,去死吧!”
    陈敢厉声大吼,大斧横扫而出,三个冲杀至近身处的党项骑兵顷刻间被劈成四截。然而要取他的首级,向魏朝邀功的党项军骑实在是太多了...忽然从身后又有一彪骑众杀透队列,疾奔杀来。一名野利氏出身的骑手挺叉直刺,霎时洞穿了陈敢的肩胛,半截滴血的簇尖,也从胸前直透出来!
    剧烈的痛楚,在体内迅速蔓延开来,只片刻功夫,陈敢便感到半边身躯变得愈发麻木。立决生死的杀阵中,哪容得半分歇缓?就趁着陈敢动作滞缓之时,利器划破空气的尖啸声格外刺耳,锋刃森寒的一口刀、一杆枪趁虚而入,枪锋簇尖,又恶狠狠的从陈敢胸脯直戳了进去,而长刀刀锋,也已剁在了他的脖颈上!
    将主...可恨末将拼死仍不能烧毁敌军大批器具,有愧重托...但您也一定要死守下去,抵御住南朝侵攻,还请恕末将只得先走一步了......
    陈敢双目圆睁,而心中怅然念着...直至他从马背上跌落下去,也仍是表情狰狞、眉目宛然,竟然至死也难以瞑目!
    从左右两翼冲杀上来的党项骑兵,将不过千余的后唐轻骑散乱的阵型彻底冲垮。加上魏朝大军也有部曲相继杀至,一口一口的将各自为战的鄜延军骑兵给吞噬掉。
    从魏军动用轻型抛车发射火球,再以劲弩打击,直至党项骑军从两路突然杀出,合围而来,而率部奉令奔袭的牙将陈敢也已战死...出城意图烧毁大量魏朝攻城器械的三千后唐骑兵,其中绝大部分人终究也难以避免被歼灭阵亡的结果。
    也只剩下一些方才被火球砸中,翻身坠马,而侥幸为引得猛火烧身的骑兵慌忙爬起身来,就见魏军前阵横下一片尸首,几乎也尽是他们的袍泽战友...那些骑兵也只得仓惶的转身奔走,向延安府的方向逃去。
    而这场战事的经过,也都让矗立在城头上方的李存璋看在眼里,儿狠狠攥紧拳头,捏得指关节已呈现出一片惨白色...痛失一员心腹,折损三千兵马,他也已是双目冒火,心在滴血。
    然而李存璋也很清楚,自己却无暇再去为陈敢以及麾下骑儿郎阵亡而伤感哀痛。因为焚烧毁坏的攻城器具,对于魏朝大军摆布开的阵仗规模而言也极是有限。
    对方已经能够稳住阵脚,想必再用不了多久,便将利用各种攻城器械,对于延安府城关进行势如掀天揭地的猛烈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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