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三言两语写了他在邬姜的情况,几乎都是些无关要紧的事,说他一日惯例的行程,然后又说了一下谢立青和谢荣都安好,让她不必挂念。谢蓁看完以后,没想到居然还有第二页,仔细读了一下,居然是问她最近过得如何,每天都做什么,去过哪些地方,恨不得把一日三餐都问一遍。
    谢蓁看后,抿起唇瓣轻笑。
    她来到书房,让双鱼准备了笔墨纸砚,提笔准备写回信。想了半天该怎样开口,正要下笔,双雁突然心急火燎地走入屋中,顾不得行礼便道:“姑娘,表姑娘在别院出事了!”
    谢蓁眼皮子都没抬一眼,“哪个表姑娘?”
    双雁这才恍悟说错了话,改口道:“是欧阳仪出事了。”
    欧阳仪搬到别院以后,一开始还算老实,本本分分地守着李氏的牌位过完了七七。七七以后,便开始不老实了,与邻居家相处得很不好,三天两头便要吵上一架。这不前几天,她的两箱嫁妆丢了,她怀疑是邻居刘家所为,当场与刘家媳妇打骂成一团,听说互相都受伤了。
    刘家怎么都不承认偷了她的东西,她一口咬准了是刘家偷的,如今两边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到了要见官府的地步。
    谢蓁听罢,只觉得头疼,“上回不是说过她的事与我们没关系了?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可不管
    双雁知道她不待见欧阳仪,这才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道了一声是,不再多言便退了下去。
    ☆、第84章 高洵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是事情又有了新转折。
    原本严裕找赵管事为欧阳仪说了一门亲事,对方家中有十几亩田,在京城街上做小本营生,是一户姓王的人家。王家的儿子最近在准备今年的会试,若是考中进士,那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欧阳仪若是能嫁过去,肯定是一门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亲事。严裕这样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
    今天双鱼又来跟她说,欧阳仪的嫁妆找到了,不是隔壁刘家拿的,而是被自家院里手脚不干净的婆子偷回家了。
    欧阳仪得知真相后,气得让人把那婆子从家里找出来,当着街坊邻里的面狠狠打了一顿。
    经过这一事,虽然嫁妆找回来了,但欧阳仪也因此跟邻居刘家结了怨。大家住在一条街上,统共这么大点地方,事情很快就能传开,大家都说欧阳仪性格泼辣,性子强悍,谁娶了她肯定遭殃。
    恰巧这话被王家听见了,王家的儿子自幼读书,性格温润,哪里管得住欧阳仪?而且娶一个悍妇回家,还不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王家一商量,决定赶紧退了这门亲事,把当初赵管事送的东西也一道送回去了。
    赵管事没告诉他们欧阳仪与六皇子府有关系,所以那东西直接退回了欧阳仪住的别院。
    欧阳仪气得当场对王家破口大骂,众人见状,纷纷摇头。
    双鱼把这些当笑话一样讲给谢蓁听,谢蓁听了以后只在心里说了句活该,欧阳仪这性子本就要吃亏的,谁受得了?她自己若是不改改,只会一辈子嫁不出去罢了。
    好在当初让她签过字按了手印儿,她拿到嫁妆离开后,便与六皇子府再无关系。
    谢蓁感谢王嬷嬷想得周到,要是没有那纸契书,还指不定欧阳仪要怎么来闹。
    过不了几天,又听双鱼说欧阳仪与隔壁刘家的小儿子勾搭在了一起,刘家不计前嫌愿意娶她,但是她却死活都不肯承认,如今闹得人尽皆知,她的名声更不好了。
    谢蓁有些不懂,她为何不肯嫁过去?
    在家里待了两天,谢蓁决定去看个热闹。
    她让双鱼准备好马车,带着两个丫鬟两个嬷嬷和几个侍卫道城西欧阳仪住的别院,刚走出府门口,便看到门外停着一人一马。
    抬眼看去,马上穿着深蓝素面锦袍的俊逸少年正是高洵。
    谢蓁有点惊讶,等他走到跟前问道:“你怎么在这?”
    高洵笑容坦荡,牵着高头大马停住,“听说阿裕去了边关,我便来看看你,不知你最近过得如何。”
    几个嬷嬷都认得他,叫了一声高少爷。
    虽然他们之间没什么,但这里是大门口,总归要保持一点距离,谢蓁盈盈一笑,“我过得挺好,闲时常会国公府看看,你若是得闲也可以过去,阿娘前几日还说许久没看见你,有些想你。”
    他一愣,“我明日准备了东西就登门拜访伯母。”
    谢蓁点头说好。
    他看她要出门,忍不住多问:“你要去哪?”
    谢蓁想着反正没什么好隐瞒的,而且他也认识欧阳仪,便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我正好过去看看她。”
    他听罢,脱口而出:“我跟你一起去吧。”
    说完见谢蓁不出声,才知自己刚才太过鲁莽,连忙咳嗽一声解释道:“我在军中听说了一些边关的消息,你若是感兴趣,我可以边走边跟你说。”
    言罢,果见谢蓁的眼睛亮了亮,“真的么?什么消息?”
    他翻身上马,笑容阳光,“路上说。”
    于是谢蓁就痛快地钻进了马车,隔着一道帘子她问高洵:“有我阿爹和哥哥的消息么?他们身体好么,修建城墙的工作顺利么?”
    高洵便一路徐徐道来,其中大部分是边关百姓的情况,跟谢立青和谢荣没什么关系,更没提到严裕几句。饶是如此,谢蓁仍旧问得兴致勃勃,一想到他们就住在那里,哪怕是知道那边的一点消息都是好的。
    高洵陪着她说了一路,她便坐在马车里慢慢地听,他这个问题说完,她就立即问下一个问题。
    高洵的声音不大,仅能让马车里的人听见。
    旁人看到他大马金刀地坐在马背上,还当他是个侍卫,便也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
    半个时辰以后,他们来到城西花竹胡同口。
    胡同狭窄,勉强能容纳一辆马车通过。
    车夫驾着马车往里去,高洵跟在马车后面,欧阳仪的院子就在这胡同最深处。还没走到头,便听见里面传来摔打声,伴随着一个女人的骂声:“不识好歹的玩意儿,你无父无母,我儿子愿意娶你那是你的福分,我们没嫌弃你,你倒嫌弃起我们来了!”
    听到声音,双鱼偷偷掀起帘子一角,往前方看去。
    只见一个院子门前叉腰站着一位穿毛青布衫,勒黑包头的妇女,气势汹汹,正指着欧阳仪的大门骂得难听。
    这胡同里什么人都有,谢蓁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那妇人骂了一会儿,正要坐在门前歇息歇息,正好大门从里面推开,一盆脏水兜头朝她泼了过去。
    欧阳仪把木盆扔在地上,气势上一点也不输给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让我嫁给你儿子?呸,你们不过是觊觎我的陪嫁罢了!”
    原来刘家住在欧阳仪隔壁,早就听说她有两箱陪嫁,里面装着不少好东西。前阵子王家又退回了一些东西,他们远远地看去,只看到红绸下面珠光闪闪,那是他们辛苦一辈子也挣不到的。刘家一商量,决定让自己儿子去跟欧阳仪私通,这样一下,她就只能嫁到他们家来,那些陪嫁也自然而然就是刘家的了。
    这两家的事纠缠不清,附近住着的人家也都不想插手,旁人见到都避得远远人,没人愿意上去帮忙。
    双鱼下去一打听,把事情真相跟谢蓁说了。
    那边刘家媳妇浑身滴水,差点就跟欧阳仪扭打起来,谢蓁在马车里静坐片刻,说道:“回去吧。”
    这是欧阳仪的烂摊子,让她自己收拾去吧,他们是不会再管了。
    回去的路上高洵也没说话,两人一路沉默回到皇子府,谢蓁走下马车准备回去时,他开口道:“你若是觉得麻烦,我可以帮你处理好这事。”
    谢蓁诧异地回头看他,旋即忙摇头,“不用……跟你没关系,我上回跟欧阳仪签了契书,以后她的事都与我无关了。”
    高洵却以为她是不想让自己蹚浑水,咧嘴一笑,“原本这就是阿裕处理得不够好,他是我的兄弟,我帮他是理所当然的。”
    难怪家里长辈都喜欢他,他笑起来明亮又耀眼,为人热情,就连冷氏都对他赞不绝口。谢蓁实在不忍心拒绝他,犹豫着点了一下头,跟着他笑:“那就麻烦高洵哥哥了。”
    他呆呆地看着她,旋即转头呢喃似地说:“不麻烦。”
    谢蓁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愧疚,牵裙往府里走,也不说邀请他到里面坐坐,“那我先回去了!”
    高洵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影壁后面,眼里才露出几许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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