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接下来的第三天,元非晚应王真的邀约,去王府上看看她刚做好的嫁衣。可两人刚凑到一起没说几句话,就有消息来,说泰王妃正在外头。
    元非晚和王真面面相觑。
    自从花凌容知道萧旸心中另有所属这件事后,她就对元非晚十分热情。也许是为了把这种热情合理化,她对王真也很热情,时不时地送点东西、走动走动之类的。但话说回来,以花凌容的身份,不管她出发目的是什么、只要她主动,元非晚和王真都不能拒绝。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元非晚叹了口气道,“还是赶紧让她进来罢。”
    王真也无可奈何。她又不傻,知道花凌容接近她们必然另有所图——
    大家都是女人,将心比心一下,谁不能理解花凌容心里的气愤呢?但是理解归理解,问题不出在她们身上,老缠着她们有什么用?
    “真不是我碎嘴,”王真略有些不耐烦,“这事儿和你一点干系都没有,泰王妃却总想从你身上挖出点什么的样子,是做什么呢?说句难听的,不管泰王殿下看上你的才还是你的貌,她想学,这辈子拍马也没希望!”
    虽然这话是事实,但传到花凌容耳朵里可就完了。元非晚对王真轻微摇头:“人就要来了,你还是整理下表情罢。”
    见元非晚反应平淡,王真犹自不平。以前还好,但两人越熟,她就越看某些人不顺眼,极其极其地不待见。就比如花凌容,她还有更难听的实话没说呢——
    管不住自己家男人,关别人什么事?你把自家丈夫当个宝,还以为人人都想跟你抢?别人自己又不是没有,还能看上你家那个?
    然而元非晚说得对,她并不能直白地把这些情绪表露在脸上。而且,花凌容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泰王妃,她们俩预定是预定好了,却还没过门,理应出去迎接对方。
    “算了,等她走了,咱们再说。”王真努力调动面部肌肉,露出个笑模样儿。“来吧!”
    不过片刻,三人便重新坐在了花厅里。第三人来得突然,作为嫁衣的花钗翟衣又有一层中单、三层大袖衣、一层裙,再加上发簪、金翠花钿之类,一时半会儿来不及全收起来,便还搁在老地方。
    “瞧这样子,”坐在上首的花凌容一见衣物就抿嘴笑起来,“你这是什么都准备好了,阿真?”
    被点名的王真回以一笑,挑不出任何毛病。虽然王家人对她少吃东西的教育不太成功,然而待人接物却还是不错的。“做是做好了,可不知道还有什么问题没,心里虚虚的。这不,我就请阿晚来帮我看看。”
    花凌容点头。元非晚有个县主娘亲,对皇帝家的排场应该比较了解,就用不着请别人指点。王真的理由很说得过去。“这倒是,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可我不知道,王妃您今天会来。看来是我运气太好,请一个来两个,还一个比一个来头大!”王真又笑道。“看来我得找个日子去还愿了!”
    这话说得逗趣,其他两人脸上的笑容都大了些。
    “既然你都那么说了,那看来我不帮你注意下是不行的了?”花凌容装作无奈地摇头,“你可真是会抓紧一切机会啊!”
    王真眨了眨眼。“那是,”她笑嘻嘻道,“谁能像我一样,有幸能得到两位贵人的相助呢?”
    不得不说王真确实会说话。就连对此事没什么兴趣的花凌容,也觉得不好推辞。“就你猴儿精!”她笑骂了一句。
    花钗青质连裳,青衣革带韈履。三人嫁的都是亲王,按丈夫品级来分的嫁衣自然相同;全是青色罗材质,纹案也是定好的,只在细节之处有略微不同。花钗和宝钿也是规定好的数目,没什么好说的。
    两句话总结:第一,只要裁缝不是想给自己找麻烦,肯定不会出错;第二,王真因为这个理由叫元非晚过来,只是增加她们的见面机会而已。
    元非晚知道看嫁衣只是个由头,花凌容也知道。三人品鉴了一番,说的都是好话;再过不久,话题就转移了。
    “眼看这时间就要到了,阿晚,你最近感觉如何?紧张吗?”花凌容问,语气略有好奇。
    其实这种态度挑不出任何毛病,然而话是从泰王妃嘴里问出来的,意味就有些不同。
    “还好。”元非晚不肯定也不否定。“最近见到的每个人都要问我这个,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花凌容顿时就笑了。“那你可不是一般的人。若是其他人被如此追问,怕是越来越紧张吧?”
    元非晚回以微微一笑。“这我不太清楚,大概是因人而异?”
    虽然两人面上都带着笑,语气也很温和,更是用亲昵的名字称呼对方,但那种气场不合的感觉依旧很明显,至少在王真眼里是如此——
    说的都是些什么没意义的太极话啊?听得她没蛋也疼了!
    “王妃,您今天过来,问了我,也问了阿晚,”王真用一副完全好奇宝宝的语气提问,“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和阿晚问您了啊?”
    被这么直白地问,花凌容脸上也未曾变色。“我?我有什么好说的?还是老样子呗!”
    “老样子又是什么样子?”王真锲而不舍。“您不说,我们怎么能知道呢?而且……”她原本朝向花凌容的脸忽然低下去,声音也跟着消失了。
    这转变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看来有些突兀,然而花凌容立刻明白了王真的言下之意。“你想问孙妹妹,是吗?”
    据说王真和孙华越原本关系不错;但因为某些众人心知肚明、却不能摆到台面上说的问题,她们已经掰了。反正,作为泰王妃,她从未听孙华越提到过王真;相比之下,王真却是有些心软?
    不得不说,心软这部分绝对是花凌容的脑补。或者准确一点说,是王真用来保护自己真实意图不被花凌容发现的手段。此时听见花凌容这么说,她一声不吭,只把头埋得更低,似乎很伤心。
    这种反应无异于默认。花凌容张嘴,似乎想叹气,最后又忍了回去。“你别担心,孙妹妹她好得很。”
    元非晚在边上看着,只觉得大家的演技都炉火纯青。这种飙戏的大好机会,怎么能没有她呢?
    “外面怎么传的,我也听说过一些。”她道,顺便把花凌容想叹却没叹的那口气出了,省得王真低着头不知道,“对错不论,失去一个朋友,阿真伤心了很久。她平时都是笑嘻嘻的,可那段时间……”她没说下去,只小幅度摇头。
    “是……”花凌容猜到了些,用手指在脸上比划出两道眼泪的样子。
    元非晚点头表示肯定。
    要不是王真正低着头装哀戚,现在一定能跳起来捏元非晚——你才哭鼻子,你全家都哭鼻子!掰了个所谓的“朋友”,她高兴还来不及,哭什么哭啊?
    花凌容前两年和元非晚、王真都不熟,自然不知道内里真假。最重要的是,元非晚和王真都只和对方走动比较频繁,她根本找不到别人去核实。
    “真是苦了你了。”花凌容向王真道,“只要不是你的错,就别惦记着了。”
    这话里话外,竟然真的更相信她们这边。王真大为惊奇,虽然脸上看不出。“王妃,阿越在王府里是不是……”让你也头疼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头疼?
    花凌容并不回答,但表情很快地变了一下。
    元非晚注意到,不由满意于她和王真的配合。从一进门开始,花凌容身上就笼罩着一股貌似亲热实质疏离的感觉,笑容都像被朦胧的云雾遮掩过一样。只有刚才那一瞬间,她们看到的才是真正的花凌容——
    一双对现在很不满意的眼睛,一张对侧室极度不爽的脸庞,一个不甘受到无视乃至冷落的泰王妃!
    然而,就算她看出了这些、并且能够确定事实如此,也不能在现在说出口。
    “瞧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呀?泰王府里的事情,可是我们这些外人说得的?”元非晚出声责备王真。虽然她声音相当严肃,但绝对不是认真的。
    王真当然明白这种意思,立即道歉:“是我一时口快……实在对不起,王妃。”
    花凌容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华越那个趋炎附势的性子,想想也知道看不起她这个魏王的外孙女。怕是元非晚坐在她现在的位置,孙华越都要老实得多呢……
    所以,这问题又绕回去了——为什么又是元非晚?
    萧旸想娶元非晚,是因为她够漂亮够有才,他觉得只有这样的夫人才配得起他;孙华越会服元非晚,是因为她家世够显赫后台够强硬,她觉得只有这样的王妃才够格压在她上面……
    呵呵!
    就算花凌容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她所能做的也只有报以冷笑。因为她确实比不过元非晚,就这么简单!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花凌容觉得她就处于那个该死得扔的尴尬境地里。然而她并不甘心,她觉得那些本都是她该得的,只不过半路被个杀出来的程咬金给截胡了!
    按理来说,作为原主,她很有理由让截胡的程咬金把东西还给她,她完全占理。但问题在于,程咬金截胡了东西,他又不要了;然后这两厢情况对调,追赶的和被追的换了过来……
    以萧旸对花凌容的冷淡程度,打死花凌容她也不信,若元非晚什么都不做,萧旸就会一直惦记着元非晚一个人。
    且不论这种想法普遍与否,花凌容会这样想,足以证明她还没听过一句话,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然而这些,花凌容并不会说出口。其一,这显得她太小气;其二,还容易打草惊蛇。她一直对萧旸不在自家的心思耿耿于怀,此时元非晚将要出嫁,真是她千等万盼的好事。
    所以,跳过之前的话题,她就把事情引到了她今天到王府的正经事上:“听说德王殿下前些日子已经正式搬出了武德殿,迁到新建的德王府去了?”
    这倒是个事实。萧欥过了年就二十一,完全是为了挑好日子搬家才延迟了一阵的。而俗话说好事成双;既然他大婚也在今年,皇帝就乐得把事情都凑在一起,显出太平盛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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