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上一片寂静,只留下上百门型号极其古老的大炮。
    空气中硝烟的味道,短短不到半分钟,就想强风吹得四散。
    天地之间,只剩下冷风从耳边刮过的声音。
    仿佛刚刚的攻击只是耿江岳的幻觉,从来都不曾发生过。
    耿江岳从28号楼跑到海狮城对面的海岸线时,那只偷袭海狮城的武装力量,早已跑得干干净净,除了满地的脚印,什么都都没留下。显然是通过传送阵之类的东西离开的。
    可是海岸线附近,也没有传送阵的痕迹。
    耿江岳紧握着拳头,眼红通红地站在岸边。
    看着那一门门生锈到亲妈都认不出的大炮,他胸中似有烈火在燃烧。
    愤怒,憋屈,仇恨……
    还有一股急于要找到策划者揍一顿,活活把人打死的冲动。
    毫无疑问,这场攻击,是有预谋有准备的。
    不管他在不在海狮城里,这场攻击都会发生。
    攻击的持续时间,最多只有半分钟。
    攻击完毕后彻底的时间,顶多就十来秒。
    但要准备这么多大炮,然后悄无声息地把大炮运到指定地点,校准射击的准心,还有做好隐蔽工作,以及任务结束后的收尾……
    如此的步骤,随便哪一步出错,被逮住的话,耿江岳都能把策划者的肠子拉出来,用肠子勒住他的脖子,把丫活活吊死。但是,耿江岳完全找不到线索。且不说他没有这个专业能力,就算真是专业人员来了,在这种强风暴雪的环境中,又能找出什么毛来?
    到底是谁?
    中南次大陆联盟,还是希伯联合国的卡戴珊家族?
    要不要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赫鲁尼或者辛普森卡戴珊弄死再说?
    可万一不是呢?
    万一是个局,有人想借他的手杀人,又或者是出于什么目的,想把他引出来呢?
    耿江岳站在大炮前,发热的脑子,慢慢又冷静下来。
    这件事,绝不能这么算了。
    但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马上处理。
    刚这么想着,腕表就滴滴响起来。
    是来自北城的警报。
    耿江岳点开来,就听到39号楼的管理员,用急促的声音,在断断续续大喊。
    “救……救命!……救命啊!”
    耿江岳眉头一皱,飞快几个传送加闪现,冲入39号楼内。
    39号楼里警报叫得起劲,大楼里的气温更是低得过分。
    大楼顶端的位置,外墙显然破掉了,楼里充满嘈杂而愤怒的呼喊声。
    公共区中已经聚起了不少管理员,但全都显得异常茫然。
    裹着毯子,一个个全都冻得哆哆嗦嗦。
    耿江岳快步上前,拉住一个人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啊……”被耿江岳点名到的小姑娘,双手抱臂,很是疑惑地说,“警报突然就响起了,监控室里值班的人也不知上哪儿去了……堂主,楼里漏风了,怎么办啊……”
    耿江岳心里一沉,刚才那只玄体类生物,怕是不止一只而已啊。
    先用玄体类生物制造混乱,再拿炮轰,把大楼轰塌。
    摆明了,是直接奔着消灭海狮城人口来的。
    但是目标太过明显,反倒让人怀疑,会不会有可能是第三方在搞鬼……
    可现在没时间想这么多了。
    “麻辣隔壁的,早上才拿到电池呢!”耿江岳有点气得发抖,随即立马道,“你们去把大楼里所有人全都集合起来,马上转移。”
    小姑娘瞪眼道:“转……转去哪里?”
    耿江岳拉起她的手,腕表一碰,加了好友,飞快发给她一份“不走就会死”的宣传录音,急吼吼道:“去监控室,把这个录音放出来。”
    “哦……好!”小姑娘转头就跑。
    耿江岳也不耽搁,飞快移动到26号楼内,把早就被炮声吵醒的熊猫、排骨、梦梦、荷尔蒙,甚至隔壁几幢楼里的刘嘉、幺筒、老宋,全都拉到了一起,三言两语说了下情况下,这几位立马散开,分头去找起了自己的马仔和小弟,小白、七宝那群万年马仔中层分分钟到位。
    整个南城管理中心浩浩荡荡活跃起来的同时,耿江岳又去开启了7号楼的电源。
    回头又将管理员们源源不断送到39号和7号楼维持秩序。
    只是光这样,还远远不够……
    耿江岳无可奈何,一咬牙,直接把远在东华国的坐标也收了回来,飞奔到被大炮轰得跟马蜂窝一样的78号楼,放下了传送阵。
    78号楼里,此时正四处都是恐慌的叫喊声,秩序早就失控。
    耿江岳咬着牙,跑到大楼的监控室里,万幸广播设备还能用,急忙放出了广播。
    楼里的人听到广播,立马朝着传送阵潮涌而去。7号楼里的管理员们瞬间压力山大,而更糟糕的是,因为恐慌,这部分人群,突然集中爆发了感染!
    耿江岳连大光明术都来不及用,看到变异者,直接使出了万剑归宗,随手一剑刺死。78号楼里的人看到这一幕,不禁越发惊恐起来,还当耿江岳是来搞屠杀的,纷纷大喊:“杀人啦!救命啊!草药堂的人杀人啦!”
    傻逼这么一喊,现场顿时更加混乱。
    变异者和感染者互相交织着往传送阵里跑,连带着七号楼里的幺筒他们也开始紧急呼救。
    耿江岳焦头烂额,可情况还没完。
    刚刚求救的39号楼里,也传出失控的消息,那个下楼去播放录音的姑娘居然失踪了,录音没放出来,楼里的人正死命往传送阵里跑……
    28楼有人变异,29楼漏风,30楼有人骨折需要救援
    耿江岳抓狂无比,一狠心,直接跳进传送阵,从7号楼的通道里走了出来。
    刚一现身,就看到七号楼里已经乱成一团,立马跑到操控台前,关闭了大楼的各个通道。
    转头随手一记【大光明术】,人群中不少变异者惨叫死去,感染者也迅速恢复正常。
    守在一旁的幺筒和老宋看到这一幕,来不及喊老板威武,就见耿江岳直接关闭了大楼的传送阵,然后火急火燎对他俩说道:“你们先守在这里,半个小时后我再打开传送通道。”
    幺筒和老宋连忙点点头。耿江岳闪到7号楼的监控室,放出了录音广播:“各位大楼里的居民请注意!各位大楼里的居民请注意!……”
    耿江岳救险救急这么多次,现在算是经验相当老道了。
    遇上这种“感染爆发+怪物入侵+致命极寒+分身乏术+人群恐慌”的顶级套餐,首先第一步,其实不是救灾,而是让人群先基本冷静下来。
    不然绝逼只会导致更糟糕的连锁反应。
    他的心肠,终于不能不硬了。
    这种环境下,有些人的生命,注定就不可能保住,和一切都无关,那是他们自己曾经所有选择汇总到今天的结果。如果他们坚持锻炼,或者有好的生活作息,这种环境下,就能多抵挡一阵子严寒。如果他们认真读过书,努力训练过自己的大脑,这时候就能保持起码的冷静和清醒,不那么容易感染,也不那么容易变异。如果他们学会过服从,好歹能听从管理员的命令,就更有可能获得额外的帮助,或者优先级的帮助……
    每个人的命运,说破天,都是自己选的。
    人生处处都能拐到选择的弯上,有人永远逃避、永远放弃、永远不肯让自己吃亏、吃苦,那总有一天,后果会爆发出来,直接把自己拐死。有人选择锻炼自己、磨练自己,等到灾难到来,或许就是那多出一分的汗水,让他最终等到获救的光。
    ——虽然不绝对,可耿江岳此刻相信,至少大概率上,应该是如此的。
    耿江岳跑出大楼,从第九区依次往下检查,将北城还没来得及搬走的其他42幢楼,飞快检查了一遍,情况比他想象中要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被毁坏的大楼,总共只有31幢,好歹还有11幢大楼的人,不用担心被冻死。只不过……玄体类生物入侵所导致的集体恐慌,以及集体恐慌导致的感染爆发,还是不可避免。
    耿江岳在所有被毁掉的31号楼里,全都放起了广播。
    接着又回到已然草木皆兵的26号,把还穿着睡衣的安安从床上抱了下来。
    安安睁开眼,一看是耿江岳,很自觉地环住他的脖子,问道:“又出事了?”
    耿江岳脸色发青,嗯了一声,道:“赶紧穿衣服,别磨蹭,全市要死光了。”
    安安一听,这下真不敢再拖拖拉拉,当着耿江岳就脱下睡衣睡裤,,五分钟不到,就把该穿的全都穿戴完毕,随手拿起放在床头的皮筋,把头发扎好,顺手在耿江岳脸上一拍,喊道:“别发呆了,以后有的是你看的时间。走了!”
    耿江岳回过神来,一个瞬身就跑。
    楼下公共区域里,云舒摸着下巴对耿江岳的老妈道:“圣母,你想没想过,你可能很快就要有圣孙了……?”
    耿江岳的老妈转头看看安德烈,嘿嘿嘿笑得很愉快道:“光明神赐福,都是光明神的恩啊!”半点不存在紧张情绪,反正只要火烧不到她身上,永远都是光明神保佑。
    战争环境中,心态好得就像精神不正常。
    耿江岳拉着安安,飞速跑进28号楼,安安放出光粒,不到五秒就揪出了幽魂:“17楼6区9号房间门后小柜子的纸盒里!”
    三秒钟,耿江岳一拳锤爆怪物,飞进了29号楼。
    从第四区到第九区,耿江岳带着安安,一路紧赶慢赶,连杀怪带控制感染,半个小时后,总算把所有42幢大楼的幽魂全都搞定,最后这才落地到7号楼内,重新打开了传送阵。
    经过半个小时心理和身体的“冷静期”,混乱的78号楼和39号楼,终于稍微明白到听话的意义,在熊猫和荷尔蒙暴躁的吼声中,从两幢楼排队进入7号楼。
    耿江岳亲自坐镇7号楼的出口,脸色极其臭地用吃人的眼光,看着每一个从通道里走出来的人。那些人在入口处被吼过,一出来又看到耿江岳的样子,顿时什么蠢问题都不敢多问,充气娃娃之类的要求更是半个字都不敢提。凝重的气氛,就这么一直持续着,七宝弱弱地搬了张椅子过来,让耿江岳坐下。耿江岳摇摇头,走到39号楼,把冻得够呛的刘嘉换了过来。
    还有安安,早就被他安排回【我的宇宙】睡大觉了。
    这里用不着她了。
    夜越来越深,风雪也越来越大,不光是难民,连被耿江岳从26号楼里抽调出来的精锐管理员们,都开始吃不消。零下将近90度的环境下,咳嗽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已经冻成了冰块,那些被耿江岳标记过灵魂印记的,倒是好说,但没有的,就没办法了。
    耿江岳不是不想给,而是他的灵魂标记数量,总数也只够3600。
    刚才往贝马城飞的路上突然折回来,就是因为和不少人的灵魂感应,突然断了。
    也幸好他没在这件事上抠门,几乎每幢楼里都播撒了一点印记。不然要是敝帚自珍,只给身边认识的熟人标记,那等他几个小时后再回来,怕是整个海狮城的北城,就要凉透了……
    半个小时后,耿江岳暂停传送,把显然已经快撑不住的管理员们,集体带回了26号楼。
    再撑下去,怕是大楼里的人还没转移完,这些精锐就要先完蛋了。
    留下一小部分人看着7号楼的出口,耿江岳每隔半小时,就要去其他29幢楼里巡视一圈,然后大半夜的,又喊醒南城那边为数不多的技工和工程师,先凑合着去修补一些破损相对不那么严重的大楼,大楼里的热量,能保存一点是一点。所有破损大楼里的能源,也全都开到了最大功率,虽然暖气被冷风一吹就没,可哪怕是心理安慰,也比没有的强……
    如是这般,耿江岳在多灾多难的北城里来回走动着,感觉冷了就往嘴里塞把辣椒,等到凌晨四点多,不知道是该说幸运还是不幸,39号楼和78号楼的人员转移,分别只花了三个小时和四个小时,就转移完毕。哪怕耿江岳的反应已经足够快,可死亡人数,还是超过了三成有余。其中绝大多数,是死于低温的老人,排队的时候,排着排着,眼睛一闭,身体就硬了……
    然后就在这时,终于也出现了,最最最糟糕的情况。
    在一部分傻逼的煽动下,久久等不到传送阵的各幢破损大楼里,都很快出现了主动将大门打开,自发跑向南城的行为,面对数以万计的崩溃逃难者,耿江岳根本阻止不了他们……
    八小时后,海狮城时间正午12点,新年的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的云层,洒在海狮城的冰天雪地上。数不清的尸体,和冰雪融为一团,永远无法再站起来。
    耿江岳的转移任务并不顺利,哪怕开启了荷尔蒙掌握的部分密道,也只不过才完成了不到一半。而且人员管理上,显得更加混乱了。转移进南城的人,因为失去亲人,情绪极其激动,每幢大楼里的感染,几乎是此起彼伏地在发生。梦梦被咬死两次,幸好都没变异,被耿江岳救回来两次,但个别【草药堂】的管理员,就没有她这份幸运……
    又过了12小时,会阳节结束的时候,耿江岳终于走完了最后一幢北城的破损大楼。
    死亡率,高达七成……
    海狮城尸横遍野,一夜之间,北城死亡人口至少80万。
    具体数量,无法明确统计。
    耿江岳让人把海狮城的惨状发到了国际网络上,还拍了海狮城对岸大炮的照片。
    照片在1月2日早上6点发布,10点之前,引起国外海狮城民众和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谴责和同情,但10点之后,就被另外一则新闻抢光了流量。
    这天早上10点,全球猎魔师工会秘书处发布了四条信息,引爆全球眼球。
    第一:全球1.26亿原青铜级职业猎魔师,已经全部完成资格废除手续,通知书不日寄送到每个人的手里。275名荣耀王者级猎魔师和2965名王者级猎魔师合并为3240名王者级猎魔师,原星耀级、钻石级、白金级、黄金级、白银级,分别对应降级为钻石、白金、黄金、白银、青铜,今后将不设置星耀级。职业猎魔师,只剩王者、钻石、白金、黄金、白银、青铜六个等级。全球职业猎魔师总数,从1.5亿,减少为2645万。
    第二:幻灵界生物危险等级,相应调整为邪级、妖级、男级、子级、伯级、侯级、公级、魔级,青铜级猎魔师,必须有铲除妖级即原妖灵级的能力,例如血尸、阵恶。依次往上类推。魔级生物,被定义为“灭世纪”,不建议猎魔师参与任务。剿灭魔级生物,划归为国家军事行动。
    第三:《破魔剑诀》第五重“归真”的修炼方法向全世界公布。128种已知的修炼路线全部公开。全球猎魔师工会网站上可以下载,每次下载只要100联盟币,作为全球猎魔师工会秘书处的唯一经费来源。全球猎魔师工会秘书处,今后不再接受任何个人、团体和机构的捐赠。
    第四:全球最新猎魔师排名。前四位分别为唐威、李太虎、朱星峰、王神机、米高佐敦。李太虎宣布,已经突破第六重境界,达到“破魔剑诀”第七重。第六重境界命名为“若隐”,属于灵魂伤害。第七重境界命名为“惊鸿”,属于近似“本源”的伤害,无法具体描述。
    新闻一出,海狮城80多万条人命,分分钟变成了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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