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一个保不住,他们的脑袋都别要了!”
    章枣嘶声应了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气得直喘,然而我心里清楚,我并不真的生气,只是恐慌。平日里装得再怎么镇定,这时候都原形毕露。我的手腕在颤,长长的珠子垂下来与椅子扶手相触,发出“磕磕磕”的声响。哈丹突然俯身,两只手一起捧着,把我的手攥进了手心里。
    “别担心,”哈丹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吉人自有天相。她是你的妃子,就是吉人,老天爷会眷顾她的。”
    哈丹的手宽大而温暖,因为长期持刀引箭,掌心手指布满硬硬的老茧。他这样抓着我,老茧硌着我的手背与手心,我的恐惧与茫然竟渐渐消了,心里像有了着落,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不懂,”我说,“这个孩子来得太不容易了。”
    我是一定要有个孩子的,既然如此,不如让他早点来。为了这个孩子,我费尽心思。第一次失败了,好不容易才叫云妃有了第二个,要是这个再没了,难不成我要叫云妃怀第三个孩子吗?
    须知此事越是拖得久,风险就越大。我固然不在乎血统,然而皇家血脉不容混淆是历朝历代的铁律,要是被朝臣和天下知道我想认个乡野小民的孩子做儿子,还想把皇位传给他……
    哈丹是异族,这些事我不能同他讲。可是他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已经叫我好过很多。
    “要是你放心不下,就过去陪她。”又过了一会儿,哈丹道,“我先回去。”
    说着松开我的手。
    我赶紧抓住他:“别走!”我抬头望着他,“……朕不敢去,你也别走,留下陪朕。”
    哈丹就这样陪了我整整一宿。我坐着,他站着,站累了,搬把椅子坐到我身边。后来我累了,把头挨在他的肩膀上,中间兴许睡过去了一会儿,可是马上就惊醒了,接着便感到有人在轻轻摸我的脸颊,哄我再睡一下。
    我就这样守着哈丹过了一夜,天亮时分,殿门开了,章枣一溜小跑跪到我面前。
    “陛下!”章枣喜极而泣,“恭喜陛下!云妃娘娘生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猛地站起,起的太急,眼前一阵阵发黑,一个站不稳便往后仰倒。哈丹从后面一把托住我,我借他的力站好,哑声问:“皇子还是公主?”
    “回陛下,是皇子!”章枣大声道。
    我长舒一口气,这颗悬了整夜的心总算落回了肚里。
    “母子平安?”
    “回陛下,母子平安。”
    我朗声大笑:“好,甚好,传朕旨意,夙合宫众人侍候有功,各赏半年月例;太医院众太医护胎辛苦,俸禄翻倍。章枣,传旨云妃处,叫她好好休养,朕下午……不,朕现在就去看她。”
    我回头笑问哈丹:“你要跟朕一起去看看朕的孩子吗?”
    哈丹摇头,起身道:“不了,你去就好。我累了,可否借你的地方睡一觉?”
    我自然同意。哈丹笑笑,进了内殿,我整整衣衫,连脸都来不及洗,摆驾夙合宫。
    “对了,”上龙辇前,我叮嘱章枣,“你去给朕把刘岭叫来。”
    夙合宫中人来人往,虽已清晨,可殿前挂着的灯笼还亮着,许是宫人忙碌了一夜,忘了熄了。章枣一眼瞧见,怕惹我的厌,赶忙指挥人过来把灯笼摘了。我摆摆手,笑道“无妨”,抬脚迈过门槛,进了宫门。
    夙合宫早得了我要来的消息,除了必须贴身伺候的宫人太医外,都跪在院中。我穿过他们直往寝殿去,产房不吉,然而我正高兴着呢,哪理会那么多讲究,摆摆手,谁都拦不住,继续往前走。
    走到殿门口,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哟,阿生哥。
    阮生着一身宫女服饰,桃红的小褂藕荷的鞋,骨架子却大喇喇的,跪在一群宫女中格外显眼。是我让章枣把他弄来的,我寻思着云妃这么喜欢他,生产的时候身旁有心爱的男人陪着,兴许能顺利些。我叮嘱章枣悄悄把他弄进夙合宫,却没想到章枣想了这么个挤兑人的法子。得亏云妃难产,宫里人忙得要命顾不得细瞅,否则就阿生哥这扮相,眨眨眼的功夫就叫人瞧了出来。
    阮生始终怕我,见我来了,而且认出他了,头低得更低,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他越是怕,我越是好笑,心想,还好哈丹没来。
    哈丹要来,也得扮成太监,或者扮成宫女。可是哪有这么爷们的太监,更没有这么魁梧的宫女,所以,还好他没来。
    我心情太好了,笑得也格外多。我进了寝殿,宫人并太医一同跪下,我向太医细细询问了云妃的情况,得知有惊无险,便挥挥手,叫所有人都出去。
    寝殿里只剩下我和云妃两人。
    ——哦对了,还有卧在她臂弯中,刚刚生下来的,皇长子。
    我搬了凳子坐在云妃床边,探头看她臂弯里的孩子。那孩子丑极了,皱的皮肤皱的眉眼,嘴唇薄的很,一边睡,嘴角一边嘬着唾沫泡。他不像我,还好也不像阮生。他像云妃,现在虽丑,却是大双眼长睫毛,不用长大,只要长到四五岁,就已然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
    我戳了戳他的脸,他瘪了瘪嘴,像是要哭,我赶紧抽回了手。云妃禁不住笑,把孩子往自己怀里拢了拢,哑声道:“陛下别怕,他睡着了,不会哭的。”
    我点点头,望着云妃。
    人家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云妃这一圈走得异常凶险,一只脚都迈了进去,又生生转了回来。她喊哑了嗓子,也把自己平日的千娇百媚喊没了,只剩了憔悴与虚脱。她变得丑了,脸色蜡黄,眼眶通红,可是看着我的眼神是充满希望,亦柔情似水的。
    “辛苦你了。”我不由得道。
    云妃摇摇头,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唇边却在笑:“臣妾不辛苦。陛下对臣妾恩重如山,臣妾便是搭上自己这条命,也要生下这个孩子,为陛下分忧。”
    “别说这样的话。”我道,“你不会死的,你是孩子的母亲,要好好陪孩子长大。”
    “是,是。”云妃拭泪道,“过几日就是陛下的生辰了,臣妾这几日就在思索,该送陛下什么样的寿礼。臣妾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臣妾无以为报。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臣妾今日拼死诞下皇子,愿以皇子降生之喜,贺陛下寿辰。”
    “好,好!这是朕收到过的最好的贺礼!”我想了想,抚掌笑道,“既如此,朕为皇子取名朱贺。贺朕生辰,也希望江山稳固!”
    “臣妾替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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