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枯树在这一刹那活了起来!
    是真正的活了起来!
    枝干的每一瓣鳞片都忽然活了起来,
    向外延展出无数触角,都有约莫手掌般长短,长满鞭毛,四只一组,如灯笼般垂落。
    当周遭所有枝干上都密密麻麻探出同样的触角时,眼前这方林中空地,便如阿鼻地狱一般恐怖诡异。
    一种奇特的香气在林间弥漫开来,觉法初见时,也被这奇景惊得微微发怔,但旋即感觉一阵热血上涌,眼前发黑,天地都开始旋转起来。
    不对!这香气有古怪!
    觉法抬头望向几名黑衣人,他们的身影在觉法眼前不断发散,重叠,隐约里似乎见到他们把蒙在面上的黑巾又收紧了些。
    觉法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原来对方这个局,动用了许多诡异布置。
    但是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把木白带回去!
    觉法抱定这个念头,偃了鼻息,踉跄着依旧向前扑去。
    佛家有种功法,可模仿龟息,几乎完全封闭呼吸。
    根据现代的科学理论,人不可或缺氧气,只要切断氧气供应几分钟,人类的新陈代谢就会瘫痪。
    然而这种理论仅仅是基于人类无法主动控制腺体和体内化学生物能这一事实所得出的。
    现代人在很多时候意识不到自己受到了许多似乎是“科学铁律”的刻板思维限制。
    事实上,许多生物都可以主动控制某些身体内的化学变化,来获取瞬间爆发力,变色伪装能力,发光能力,快速治愈力或者催生某些特定分泌物,比如蛛丝蚕丝气味等等。
    而人类,如果通过专业训练或者有限遗传,也能获得一些返祖的神秘技能。
    比如道家的三丹田贯通,刺激肾上腺素分泌,激发潜能的所谓炁功。
    龟息的原理,其实是通过自身机体的储备,解决“呐”的问题,但是废气,还是需要“吐”出去的。
    人体当中储存有很多水分,所有的水,在生物电的作用下都可以分解,产生氧气。
    而且就算水份消耗到临界点以下,人体组织中的碳水化合物,尤其是脂肪,也可以分解出水分和简单有机物。
    在这些反应中产生的氢,氨,简单烷烃等物质,以及代谢产生的二氧化碳,都可以正常排出体外。
    当然,既然氧气不需要通过肺循环获取输送,那么排泄尾气的渠道也就变得不再单一。
    所以龟息,只是一种依靠脂肪与水的简单消耗来维持无氧生存的技能,甚至在口鼻完全被封死的情况下,也能长时间维持生命。
    可惜觉法察觉异象终究还是有些晚,而对方使用的又是神经类毒素,破坏了他的感官与平衡,让他招式的运用大打折扣。
    而此时木白又在对方手里,觉法也不敢滥用狮子吼之类的大范围哀奥义。
    他现在跌跌撞撞,武功十成用不出两成。
    然而封魔奴这时候远远比觉法更加吃惊。
    那大和尚莫不是金刚附体?已经完全暴露在瘴气之中,居然可以苦撑不倒,而且似乎还有一战之力!
    封魔奴对自己的手段当然清楚,他早就用“封兲”掌法,将附近的菌类菌冠尽数破坏,各种菌类的孢子已经在这片空间飘浮了个把时辰,其中很多都有毒性。
    而其中最上头的,还是密布在周遭树上的叶调天蚕瘴。
    天蚕,其实是天蚕蛾属蛾子的幼虫。
    天蚕蛾是蛾属生物中平均体型最大的一支。
    其中体型最大的巨蛾种类便出自婆罗洲,也就是叶调国。
    叶调天蚕蛾小则半尺,大则七寸,生于热带,故而翅下的鳞粉都是有毒的。
    更为致命的是,雄蛾在发情的时候会伸出四根触角状的发香器,通常都与虫身等长。
    卍解后的雄蛾喜欢挂在光源附近,看上去就好像灯笼一般,当却更加妖冶,魔爪箕张,分外狰狞。
    那些发香器会散发出一种信息素,对雌蛾产生强烈的吸引。
    这种信息素在浓度低的情况下不但对人无害,甚至味道都无法被人类察觉。
    但是一旦聚集到眼前这种铺天盖地的密度,这种蛾类散发出的费洛蒙就会具有强烈的致幻作用。
    封魔奴曾经从南洋商人处学习到了驱蛾的本事,利用雌蛾的信息素刺激雄蛾群体发情,达到瞬间致幻的效果。
    他自己事先服有药物,又有黑巾掩住面部,故而无事。
    但那躺在地上的木白早已双目失神,口鼻流涎,显然陷在幻境中无法自拔。
    可是觉法却又用了何等妙法,竟然能苦撑不倒?
    封魔奴心下虽然暗自在犯着嘀咕,但是应变依然果断。
    他指挥三犬结起囚龙阵,只守不攻,与觉法消耗,
    自己在一旁继续控蛾,若是瞧出觉法偶尔露了破绽,也会出手抢攻数掌。
    任那觉法通天本领,吸入毒粉在先,忌惮爱徒在侧,又被囚龙大阵死死困住,此时处境亦是危殆,继续消耗下去断然是凶多吉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平地里一声惊雷响起,又是一阵乌云惊飞而起。
    但这次可不是飞鸟,而是漫天的飞蛾!
    有些雄蛾来不及收起张开的寻香器便仓促升空,拖着僵硬的触角勉强地维持着平衡,
    更有甚者已经被炸去了半边翅膀或身子,抑或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家伙事儿,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求生的本能,依然拼命地振动着翅肩,像是没头苍蝇般乱撞,也不知撞落了多少同伴。
    大群的蛾子同时扑起,鳞粉漫天,就算是戴着黑巾,也坚持不了几时。
    封魔奴打了声呼哨,提起木白便走。
    三犬也急急仓惶撤退。
    粉尘覆体,幻境上头,觉法目不视物,抡着老拳打了片刻,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栽倒在丛林之中。
    等到扬尘略散去些,庆云这才用衣物掩了口鼻,屏息跃入林中将觉法拖了出来。
    庆云在后山陪师姐将养了一夜,瓠采亭总算是恢复了些神智。
    庆云自然是免不得要问夜袭当日经过,采亭便开始讲起自己听到钟声后立即穿窗而出,在白鹿峰的山脚就遇到了一群敌人,她引着那群人一路追打,走入岔了路,最后在温泉附近被人用重手法击伤,便失去了知觉。
    石夫人只在一旁冷冷望着,嘴角不时抽动,似乎是想要表达歉意,但终究还是觉得不便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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