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身边这两名女子,自然是石令嬴与吴景晖。
    她们均出自南朝忽律,毕竟是曾经向竟陵王出过手的,
    此时又已经知晓了江夏王假扮竟陵王的秘密。
    萧衍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将他们留在竟陵王的身边,
    于是便问他们是否有意随任城王的仪仗北上。
    好在两人现在似乎对萧衍十分感兴趣,
    而且自从梅虫儿在故纸庙向她们出手,她们也知道与那梅虫儿无法善了,一时不敢落单。
    从安全性的角度考量,陪着萧衍走这一遭,倒也不失为上计,于是二女便欣然答允。
    眷娘密部,本来就是萧宝卷的禁脔,
    平日不执行任务的时候,莫说莺歌燕舞,就算是烛影摇红,若是主子有所索求,那也是无可抗拒的。
    石令嬴本就是胡人后代,身材高挑,玉腿修长,天生善舞。
    吴景晖的舞技自然也不弱,只是前些日子受了伤,还没有大好,但若是充当乐师却是绰绰有余。
    二人本来看得便有些技痒,只是觉得以她们的身份在北朝强自出头似乎有些不大妥当,正在为此和萧衍打趣。
    可是没想到魏王亲自过来相邀,两个人面子上毕竟有些挂不住,这才将目光齐齐投向萧衍。
    萧衍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推脱了,便索性大方介绍道,
    “这位姑娘名叫石令嬴,这位名叫吴景晖,她们都是南朝宫廷乐人。
    吴景晖善乐,石令嬴善舞。
    石姑娘本是葱岭胡,世代善舞。
    而且葱岭地区至今还流传有黄帝时期的雅乐——《咸池》。
    传说高原地区的湖水与海同味,咸而微苦。
    我华夏出昆仑,黄帝雅乐故以之名。
    只是两位姑娘此来并没有做过献舞的准备。
    如果魏王着实有意赏拙,
    可否容她们一盏茶的时间,略作编排?”
    “哦?”
    一盏茶的时间排一出舞?
    这效率已经是匪夷所思,魏王自然是满口答允。
    眼下抓来的“草台班子”为数不少,撑个盏茶时间,还是可以的。
    于是在一出毫无看点的水袖舞后,抱常侍又开始唱名,
    “上古雅乐《咸池》,
    舞者:石令嬴,
    乐者:吴景晖。”
    吴景晖没有使用弦乐,只是取出一只羌笛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
    曲声高亢悠扬,仿佛是在昆仑之巅,瑶池之畔,雪山碧池,空灵旷古。
    石令嬴身高约莫六尺上下,
    (一米七几的条,换算见前文注)
    又是标准的九头身,身高一大半都是腿。
    她开场下腰抬腿问天高,这一个高难度动作当时便引起一片惊呼。
    随后石夫人一个鹞子翻身腾身而起,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人首蛇身,纤细而高挑的身躯如灵蛇般扭动,
    踝,膝,囤,腰,肩,脖,臂弯,
    无论能弯折的甚至不能弯折的部位都在如浪波动。
    这舞曲,是标准的胡人舞,在车师以西非常流行,
    但舞曲反映的其实是华夏族上古对蛇人的崇拜。
    伏羲,女娲,人身蛇首,
    是炎黄,匈奴,三苗,九黎,鲜卑,柔然,以及其后突厥,蒙古,契丹,女真的共同祖先。
    这首咸池舞曲,寄托了对华夏元祖的追思,正合祭祀所需。
    元宏心中暗暗叫好,这压轴的大戏,终于可以有个定夺了。
    石令嬴舞到最精华处,大多数观众已然击节相和,
    恰在此时,那舞台忽然轰隆一声巨响,竟然塌陷了下去。
    这种蛇形舞蹈对腰胯的使力非常有讲究,
    舞台虽然不高,但是这突然的塌陷让石令嬴毫无防备,
    哎呦一声,当时就感觉一阵剧痛,显然是闪了腰。
    事起突然,抱常侍忙亲自跑去查看。
    可能是今日登上舞台的人员太多,动作太大,那红木做的栅板竟然被踏断了。
    元宏听了奏报,双眉紧锁,似乎陷入沉思。
    红木的硬度极刚,所做栅板莫说是几名舞姬,就算是成年大汉,若是没有专门练过些炁功吐纳的本事,那也是很难将其踏断的。
    更何况现下好不容易寻到一支合适的舞曲,能够胜过两名倭女的靡靡之作,
    结果舞师莫名受了伤,让人既感蹊跷,又觉沮丧。
    “魏王,您看这……”
    抱常侍已然没了注意,自然一切要等魏王示下。
    元宏无奈地叹了口气,天命如此,他何能强求?
    有一出总比没一出的好,这压轴曲目只能让给高桥尼了。
    元宏正在考虑应当如何措辞,督促高桥将舞蹈的内容再做些修改,
    忽然听到有一道微弱的女声,怯声声地问道,
    “陛下!不知,民女是否,是否可以试试?”
    咦?
    魏王定睛细瞧,只间自那些沙弥尼的后勤队伍里缓缓走出一名女子。
    那女子穿着看上去有些寒酸,只是寻常人家的布裙荆钗,
    可偏偏丽质天成,气质绝佳,
    竟丝毫不输华服石夫人,艳妆高桥尼。
    此时发出惊呼的不止魏王一人,萧衍和刘赢也都同时哎了一声。
    那主动请缨的妇人,赫然正是莫愁。
    “你是何人,想要表演哪首曲目啊?”
    魏王从来不因身份慢待于人,他的口气依然十分客气。
    莫愁眼下虽然落魄,但也是个有出身的良人,礼数却也做得周到。
    她盈盈拜下,正容对答,
    “回陛下。
    奴家名莫愁,望出梁国李氏,
    因夫家落魄,未修仪容,让陛下见笑了。
    民女此前也曾学过些舞乐,平时好编些小曲。
    其中有一曲参考了雅乐的风格,可以配舞。
    奴家用自己的闺名冠名此曲,
    不成体统,恐是要贻笑大方。”
    自伏羲作琴,神农作瑟,
    中华虽有礼乐,但能作曲的大家实在少之又少,以至于传到当下也只余了六十来首曲目。
    是以元宏听说莫愁可以自成新曲,自行编舞,还是一名创作人,心中之惊讶溢于言表,急忙问道,
    “那姑娘可有乐师伴奏?”
    莫愁姑娘顿时露出些许窘态,
    自己毕竟只是孤身一人,临时拉帮手也不知人家是否会答应,
    只能将求助的眼光投向吴景晖,
    “奴家确实不曾有专门的乐师。
    但奴家可以将琴谱写出来,
    可能还要,还要麻烦吴夫人帮忙操琴……”
    吴景晖担心自家姐妹安危,但又苦于不好推脱,正踌躇间,萧衍忽然跳了出来,像是生怕什么香饽饽被抢去似的,连声叫道,
    “我*操!
    我来操!
    莫愁姑娘,萧衍昔年忝为竟陵王府上首席琴师,
    你看可勉强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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