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伟亮离开应急局一小时后,一笔八十万的款项打到应急局专用帐户上,付款方正是鑫鑫矿业。
    三天后,应急局安全检查组再次光临鑫鑫矿业,检查那三项整改情况,检查结果符合要求。
    检查组按要求下了验收报告单,鑫鑫矿业表示感谢也象征性挽留,一切看着都很正常,只是正常的过于公事公办了。
    “矿长,这下好了,总算过了。”分头男一改之前的狂傲,对着杜伟亮满脸谄笑。
    杜伟亮歪头骂道:“好?八十万没了,三百多万又都埋到地下,好个屁。”
    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分头男只得讪讪一笑:“是呀,损失非小呀。”
    杜伟亮长叹一声:“唉,奶奶的,咱们成了出头鸟,做了那只傻鸡呀。”
    鸡?应该是鸭子吧。分头男不甚明白,却也没敢继续追问,以免没事找骂。
    正如杜伟亮感慨的那样,鑫鑫矿业的确成了杀鸡儆猴的“鸡”。自从鑫鑫矿业被盯上,同行们就一直关注着,尤其在鑫鑫矿业交罚款并按要求整改后,这些“猴子们”立即动了起来。
    自家可没有鑫鑫那样的关系,杜伟亮都认栽了,咱还有什么可迟疑的,按要求整改吧,这是唯一的出路。短短一周多时间,全区几乎所有矿口都进行了安全隐患整治,整个安全水平提高了一大截。
    柯正行那样的刺头都称了臣,矿上多年的隐患也得到了根治,还是罗程牛呀,好多人都伸了大拇指。不过也有人唱衰,觉得罗程就是出头的椽子,离着先烂已经不远了。
    柯正行自是也清楚外面的评价,可为了自保也只能这样,还借机开展了“生产安全月”行动,搞得很是有声有色。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把近期工作成果和“安全月”方案交上去时,竟然得到了罗程肯定,柯正行一时也是五味杂陈。
    “安全生产利国利民利己。”罗程说着,转过了电脑屏幕。
    “特大透水”、“连环爆炸”,看到这样的字眼,柯正行不由一惊,及至看到后面的数字,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叮呤呤”,电话响了。
    柯正行赶忙起身告辞,出了副区长室,然后急匆匆打开手机网络,立时便跳出了多条推送消息,全是关于这个矿难的。
    刚才来罗程这里之前,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柯正行不但手机调成静音,还关掉了网络,所以并未收到消息推送。
    如果这事发生在艾河区,自己的乌纱帽绝对飞了,很可能还要承担刑事责任。想到这一层,柯正行既后怕又庆幸,脑门也有了汗珠。
    就在柯正行惊惧不已之时,杜伟亮也正在看相同的推送内容。
    矿上要不那么弄的话,会不会也有可能这样?没那么邪乎吧,只不过四项隐患雷同而已。
    算了,算了,花钱免灾,过去就过去了。
    杜伟亮一时也不知该喜该忧,干脆就不再细想了。
    与杜伟亮不同,其他那些矿老板们却是庆幸不已。既没受到处罚,又没发生危险,投入支出也是该投的安全资金,真是皆大欢喜之举。
    在庆幸的同时,矿老板们对罗程和应急局的恨意又消减了好多,感激之情反而增加不少。
    在接电话一小时后,罗程到了楼上会议室。
    此时一些职能部门负责人已经就位,其中就包括柯正行、王自达、窦智勇等,副区长们也基本都到了,区委班子成员也已来了好几位。
    与以往不同,现场好多人都主动打招呼,罗程自也礼貌地招手或点头回应了。
    陆续还有人进来,不到五分钟时间,屋子里已经坐的满满当当。
    区长来了,
    书记也到了。
    阮钧钢宣布开会后,直接做起了说明:“今天这个临时召开的扩大会是一个主题会,会议内容就一项,传达基地事务院紧急文件,认真、快速落实文件精神。”
    紧接着,区委副书记宣布文件内容:“基地各直属部门、各市:今日上午九时三十二分,东域基地矿业冶金集团下属的……”
    “截止到目前,已有九十二人死亡,二百七十一人受伤,另有三百四十五人失踪……”
    “自二十多年前那场大浩劫之后,这是单次伤亡最严重的事故,而且……”
    “基地要求,各部门、各市严格落实……”
    尽管人们已经提前看到消息,但以事务院文件形式发下来,又是在这样的场合宣读,自是又对人们的心灵产生了震撼:水火无情,安全无小事呀!
    文件已经宣读完毕,但人们依旧沉浸在那种震撼中,现场气氛很是凝重。
    “数百条生命就这么毁了,结果惨痛、教训深刻呀,我们……”做过简单总结后,阮钧钢交出了话题,“大家谈谈看法吧。”
    “惨痛”、“深刻”、“引以为鉴”、“前世不忘后事之师”,副职们争先恐后,各种品评纷纷而至。
    待到评论告一段落,阮钧钢又说了话:“谁还没讲呀?”
    “刷”,人们目光全都集中到罗程身上。其实并非只有罗程没讲,但阮钧钢说话时就是看着他的。
    迎着众人目光,罗程抬起头来,开口说道:“各位,我刚才一直在想,为什么发生这么惨痛的事情?让我们先来看矿难中这家企业的前世今生……”
    “通过这些资料可知,事故单位隶属于东域基地矿业冶金集团,真正的矿业大部头,称之为行业老大也不为过。”
    “正是在这样的光环映照下,一些检查流于形式,一些要求止于文档,一些……”
    罗程侃侃而谈,人们听的津津有味,但阮钧钢却不舒服了。阮钧钢不要听这样的内容,而是想借此敲打罗程,并最终把这小年轻套住。只是罗程讲的并非毫无道理,阮钧钢也不便直接打断,于是冲着江鑫焱递了眼色。
    提前已经有过沟通,江鑫焱立马会意,于是干咳了两声,轻轻提醒道:“不要扯远了,以事为鉴,多谈你要怎么做。”
    稍停了一下,罗程又说:“对,引以为鉴才是根本,我觉得最该让安监部门谈一谈。”
    按说这种会议上,各职能局只是列席的份,没有发言权利,被直接点到才可以。
    现在罗程当众提出来了,而且还是点的应急局,于公于私都不便于阻拦,阮钧钢只得限定了框框,以免走偏:“柯局长说说,多谈自身,莫扯其他。”
    柯正义答了声“好的”,讲说起来:“安全生产无小事,矿山安全更容不得小视。针对矿区安全生产工作,应急局按照区委区府会议精神,遵照主管领导指示,从……”
    还别说,真给了展示成绩的机会,柯正义把这段工作好一通讲说。
    根本不在一个频率上呀,江鑫焱忍不住轻声提示:“不要泛泛去讲,不要脱离主题。”
    “好的。”柯正行应答一声,继续讲说,“在这段过程中,对鑫鑫矿业的整治最有代表性,我们……”
    说起鑫鑫矿业的事,柯正行讲的更为形象,也更有成就感,但某些人听的就不是味了。
    这又扯到哪去了?听着听着,江鑫焱不得不再次插话:“主题不要分散,长话短说。”
    一而再再而三,有完没完?柯正行正讲的起劲,结果节奏总是被打乱,忍不住火起,说话也冲了起来:“不就是为了让人们引以为鉴吗,我这讲的没问题吧?”
    其实阮钧钢也听的不舒服了,不过却不方便此时对其否定,否则岂不让人笑话“起内哄”?其他人当然更不会明着言说“有问题”。
    “你看,人们这不都没说吗?”不快的对着江鑫焱说过,柯正行取出一个u盘来,“麻烦把这个放一下。”
    稍等了一下,见没有领导反对,工作人员接过u盘,插到电脑上,掩上了窗帘。
    投影幕一亮,画面上出现了图像。
    “大家看啊,下面这几张图就是我刚提到的九个问题,而且第二、第四、第七、第九与这次炸爆方的情形非常类似,幸好我们将其控制在……”比对着照片、视频,柯正行讲的更为顺手,也更为形象。
    你讲这么多干什么?交给罗程说呀。江鑫焱很是无奈,转头去看阮钧钢,发现对方也是无奈满脸。这个时候自己再不能阻止了,否则柯正行非发飙不可,柯正行绝对敢这么做,到时老阮也未必方便说话。
    “刷”,
    “刷”,
    屏幕上画风变了。
    “这是什么呀?”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哎呀,这个不该在会上放的。尽管暗道“坏了”,但此时柯正行却不得不继续说明:“这是在查处安全生产时,获得的环境污染资料,矿区对周边居民及环境有污染。这是……”
    怎么还扯到环保了?江鑫焱黑着脸插了话:“不要断章取义,以偏盖全。”
    在刚听到“环保”二字时,环保局戴中发便很是不快,只是这种场合不能随便说话,这才一直忍着。现在有常务副区长说了话,他也立即出声反驳:“更不要道听途说。”
    都他娘咋回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插话,成心给老子添堵呀。柯正行“腾”的一下站起来,三两步跨到电脑前,“啪啪啪”点了几下鼠标。
    屏幕上画面速变,出现了一个小眼尖嘴的猥琐男子,声音也同步传出:“我叫金老二,杠子村人,平时以算卦看相为生。在去年的时候,鑫鑫矿业的废水就开始泄露,许多村民的牛马羊就因为喝水死了,庄稼地也让污染的产量下降严重。村民一直都跟环保局反映,可是一直就是拖,没人管他们。就在村民要找区里的时候,矿上找到了我,让我帮忙想办法,我就借迷信忽悠这些村民……”
    戴中发吓的傻了眼:我招你惹你了?有事不能私下说,非要拿到这里吗?
    江鑫焱气的炸了肺:柯正行没有这样的算计,绝对是罗程教的,真是好手腕呀!
    阮钧钢恨的黑了脸:你柯正行是哪头的?谁教你这么做的?
    大多数人则是暗自发了笑: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安全揪出环保呀!柯正行这么厉害啦?绝对的好手腕。
    “你们怎么搞的?这么严重的问题竟然不闻不问?”阮钧钢指着江鑫焱开了腔,这才算打断了柯正行。
    刚才柯正行只顾着回怼,此时也意识到有些玩大发了,干脆取下u盘,老实地坐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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