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罗程刚上班不久,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听对方说完情况之后,罗程笑了:“那是你们的专长,找我这个外行问什么计?”
    “罗区长您太谦虚了,我早就听说,当初老雷每遇到难题就会向您请教,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对方说的很是认真。
    “这不是埋汰老雷吗,人家点子多着呢。”罗程尽管这么讲,但还是给出了一个建议,“我听说这个人是个孝子。”
    “孝子?我怎么听说他跟老人特别冲呢?”对方很是疑惑。
    罗程又道:“我也就是听了这么一嘴,说他对老人是‘刀子嘴豆腐心’。”
    “好吧,我们试试,谢谢罗区长。”
    “不客气。就是别再埋汰老雷了,人家现在可也是局里一把手。”
    与对方结束通话,罗程稍稍沉吟了一会儿,就继续着手头工作。
    虽然已经被控制六七天,也被提审了七八次,虽然大背头已经不再油光锃亮,浑身也满是潮馊味,但魏卜鲍的精气神还很足。只是若仔细一看,在挺直的腰板之外,是略有浮肿的眼袋,还有结痂的眼屎,他这种精神头全靠一股气儿撑着。
    盯着魏卜鲍看了一会儿,郑主任说了话:“魏卜鲍,还有幻想呢?”
    “本就没有的事,非让我自扣屎盆子吗?”魏卜鲍反问道。
    “看来得好好帮你温习温习了。”郑主任说着,向身旁同事点了点头。
    同事会意,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对话声传了出来:
    “魏总,事成之后三个点立马兑现,两千多万哪,到那时你就……”
    “域内帐户绝对不行,必须分放到五个以上域外帐户。”
    “那是自然,这个我都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我可不放心。”
    “魏总莫谈旧事,莫谈旧事,当初那两根金条和那几十个……”
    “郝总监,打住,只说现在的。”
    不等完全播完,郑主任就点了暂停,然后看向魏卜鲍:“这上面说的够清楚了,你老是抵赖有意思吗?”
    “我说过多少回了,那个根本不是我,叫魏总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只要称呼‘郑主任’就都是你吗?”魏卜鲍显得有些无奈。
    “声音分明就是你的。”
    “根本不是,只是稍微有点儿像。尤其另一个声音更不像郝任的。”
    “郝任的声音做了变色处理,技术还原后与他的原声高度吻合。”
    “你们这是非要给我扣屎盆子呀。”
    你来我往,好一通掰扯,但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魏卜鲍死活不承认那是他和郝任的对话。
    忽然,墙上电视屏幕出现视频画面,声音也同步响起:
    “我第一次见郝任的时候,是魏董,魏卜鲍介绍的,他说这个人是首冠大通集团公司市场部副总监,还重点讲了这家公司的实力,显然对这个郝任也很重视。”
    “在之后的接触中,我就发现郝任在我们公司挺牛,还经常对我们指手画脚,而魏卜鲍却听之任之甚至专给他撑腰。”
    “注意到这种情况,我们几个副手自然明白两人关系不一般,所以对郝任在公司的整个活动就都开了绿灯。”
    “在对整个公司估值时,郝任给估了不到八亿,我们都觉得低,可魏卜鲍却表示很认可。副总老牛对地类等级提出疑议,说是应该按二类算,结果当天晚上就被人打了闷棍。虽然仅是被套着脑袋拳打脚踢,但老牛之后再没敢提这事。”
    “收过。刚开始郝任给我一根项链,十克多一点儿,那天我已经交待过。在刚开始的时候我不收项链,郝任就跟我说要合群,不要与魏董对着干,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在后来的时候,也就是估值七亿九的时候,郝任又给了我五万块钱。从跟郝任接触算起,他零零总总的给过我八万块钱,还说有财大家发,不会亏待我的。”
    “拿人手短,所以我也没少给郝任办事,包括给他变相报销费用,在资产估值时胳膊肘往外拐。不过在报销郝任那些费用时,魏卜鲍从没提出疑议,直接就签字报销了。”
    “郝任和魏卜鲍的直接交易我没见过,不过有次郝任喝醉了,我送他回酒店时,他唠唠叨叨说了好多。听他那意思,给过魏卜鲍金条,也给过几十万现金,还要给魏卜鲍回扣返点。”
    画面和声音适时停止,郑主任再次说话:“焦原已经交待了,你也该争取主动了吧?”
    魏卜鲍叹了口气:“哎,一遍一遍的话有意思吗?有些人真是可恶,为了减轻罪行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给别人泼脏水、扣屎盆子,亏我那么信任他,真是瞎了眼。”
    “怪不得在洽谈过程中那么卖力呢,原来他收了人家这么多钱财呀,真是可恶的东西。要我看,他交待的恐怕只是皮毛,肯定大头儿都藏着呢,分明是郝任要给他返点回扣。”
    “至于他说报票审核我不够负责,我承认履职不到位,但那都是他经手并签字的,而且每份票据都有详细清单的。”
    “我承认自己对企业改制很上心,但我那是为企业找出路,是为了上千工人着想。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私心的话,也就是想着拼一份政绩,到时万一弄个局长、副局长当当,仅此而已。我和郝任没有任何私下交易,也对他没有任何额外关照。”
    听魏卜鲍说了这么多,郑主任也叹了气:“哎,魏卜鲍,别人可都承认了,你这么扛着只会加重罪行。你即使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妻儿老小,考虑你的寡妇老妈吧。”
    “别跟我提他们,更别提老东西。”魏卜鲍冷哼着。
    “你老娘可是惦记着你,想要见你呢。”郑主任说话时,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魏卜鲍急道:“我不想见她。”
    “可他已经来了。”
    随着郑主任话音,身后屋门推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进了屋子。
    “老丑,儿呀……”
    听着这声嚎哭,看着那个颤巍巍的身影,魏卜鲍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整个身体也在微微颤动着。
    老太太趴在栅栏上,声声血、字字泪:“老丑刚生下来时肉嘟嘟的,可招人稀罕了,你爹就用我俩的姓给你取名卜鲍。可谁知道,来年你爹就得急症死了,幸福的三口之家转眼成了孤儿寡母,日子难呀。”
    “多亏你后爹老魏头帮衬着,咱们娘俩才算活下来,你也就随了他的姓。刚改名那会儿,你特反感,说是孩子都喊你‘喂不饱’,你就回去跟娘怄气。做人得有良心,你不能不姓魏呀,所以为娘就说这名字好养活,就……”
    “娘,别说了,别说了,哇……”魏卜鲍忽的大哭起来,“娘,儿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
    “老丑,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做了什么,都是娘的儿,娘只求你改好呀,呜……”
    霎时间,屋子里哭声一片,哭得郑主任等人也不禁心酸。
    “让我娘出去吧,我说,我说。呜……”魏卜鲍抽抽嗒嗒地提出了请求。
    “快扶大娘出去。”
    在郑主任吩咐下,老太太被搀扶出了屋子,但离去时的声声撕心呼唤仿佛还回荡在空气了。
    平复了好大一会儿心情,魏卜鲍又说了话:“我都交待,统统交待。说实在的,我真没想到你们能把我娘弄来,这是我不愿看到的,也是我一直避免的。从我出来打拼的那天起,我就担心有人用我娘要挟,所以我对她和后爹说话都挺冲,故意给人不孝顺的感觉,其实……”
    两个多小时后,在首府的一处审讯室里,郝任再次被提审。
    与几日前相比,郝任又狼狈了好多,不但衣服上满是口子,头发都成了毡垫,眼屎更是几乎糊住了眼睛。但他不承认自己的狼狈,而是一直把这归结为“迫害”。
    “郝任,说吧,省得大家都累。”贺警官语气中满是无奈,也带着不耐。
    “没什么好说的。”郝任懒散地说。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看看这个吧。”
    贺警官话音刚落,室内屏幕上出现了视频画面。
    “我都交待,统统交待……”
    随着画面上的播放进度,郝任的整个身子慢慢塌下,直至整个人趴在椅子上。
    看过整个视频播放,不等贺警官发问,郝任已经主动开口:“我也统统交待,我和魏卜鲍的确有私下交易,也给焦原送过好处。为了达成低价收购大世纪的目的,我还与魏卜鲍一起,对竞争对手予以打击。下面我就详细的说一说……”
    晚上九点多,罗程放下水笔,关掉电脑,正准备去里屋泡脚,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罗程说了声“莫非有结果了”,接通了来电。
    手机里立即传来兴奋地声音:“我把您教的办法告诉他们,他们也照着做了,果然魏卜鲍就全都交待了,罗区长真是神人。”
    罗程淡淡一笑:“我可什么也没教,更不习惯你这吹捧。”
    “反正以后只要有解不开的疙瘩,我就找你罗区长。”对方“呵呵”笑着,一副耍赖语气。
    “秀才遇见兵,有礼讲不清呀。”罗程笑着调侃道。
    两人又聊了差不多五分钟,这通电话才告结束。
    “叮呤呤”,跟着另一个电话又来了。
    “罗区长,郝任都交待了,恐吓、栽赃都是他干的,魏卜鲍也有份。警方刚刚把这个信息传给集团,集团也给我正了名,我终于清白了。”因为激动原因,对方口条更显生硬。
    “实在不好意思,没想到给你带来这么**烦。”罗程立即表达歉意。
    对方马上又道:“您可别这么说,当初要没有您出手,我恐怕已经不在世上了。这次到贵地洽谈合作,也符合公司发展需要,只是现在……哎……”
    “没事就好了,吉人自有天相。”
    “罗区长,我到现在仍有一事不明,您说会是什么人给集团寄的那份录音呢?”对方忽又提出了疑问。
    “这我哪知道。”
    “谢谢您,罗区长,您再一次救了我。”
    “你可别张冠李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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