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夜的大洼村醒了,但就如村里大多数村民一样,醒的懒洋洋,醒的迷迷糊糊。
    也不怪村子一片迷糊,连着下雨,湿度太大,起雾了。
    “呵,好大的雾。”孟狗子提着裤腰,懒散地出了院子。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狗子也起早了?”说话的是村主任姚金富,与孟狗子是邻居。
    “稀屎憋醒的。”孟狗子呲牙一笑,“哎呀主任,用词不当啊,今儿个雾大就没太阳。”
    姚金富上前拍了拍对方:“狗嘴里也吐象牙了?”
    “主任骂人不带……”孟狗子话到半截,忽的快步跑去。“啥玩意,武林宝典?”
    孟狗子在侧旁墙头上薅起一张纸来,随即猛的抖落:“哎呀,好吓人。”
    “你小子一惊一乍的。”姚金富哈下腰,捡起了纸张,随即眉头皱了起来。
    “到底是甚玩意?”孟狗子再次凑到近前,瞅着纸上的内容,嘴里叨咕着,“塑料生产污染环境、伤害人的身心健……这上面人就是塑料害的?”
    “瞎嚷嚷什么?”姚金富转头瞪了眼。
    孟狗子一吐舌头,但还是不服地说:“上面写着画着,又不是我说的。”
    “写不写咱管不着,不过你不能出去胡咧咧,要不饶不了你。”姚金富沉声警告着。
    “为什……”孟狗子话到半截,然后恍然大悟地抬手一指,“哦,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姚金富没好气地说。
    正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随即十多个村民出现在巷子里。
    注意到这些人神色有异,姚金富开口问道:“怎么了,大早起的?”
    这些人从背后拿出右手,手里赫然都是纸质彩页,看样子都是同样内容。
    “哪来的?”姚金富走上前去,快速扯过了人们手中的纸张。
    人们没有回复问题,而是纷纷嚷道:
    “主任,那上面说的是不是真的?”
    “咱们会不会也那样?”
    “那东西味可大了,闻到就头晕。”
    “呛死了,真的对人不好。”
    “要是也得那病就完了。”
    “……”
    任由人们叽叽喳喳着,姚金富没有急着制止,而是不停地快速动着脑筋。
    几分钟后,这些人不再嚷嚷了,全都看着主任,等候回复。
    姚金富目光扫过众人,右手不停地指着:
    “你家有塑料饭盒没?”
    “你家筷笼子是不塑料的?”
    “我记得你儿子小时候一直用塑料碗吧?”
    “你赶集买那矿泉水是不塑料瓶装的?”
    “……”
    一通问题下来,这些人要么“嗯”要么“昂”,全都给予了肯定回复。
    姚金富接着又问:
    “你闺女用饭盒傻了没?”
    “你们全家都得白血病没?”
    “你……”
    村民又立即纷纷回复:
    “我闺女可灵了,做买卖算帐可精了,谁也别想哄她。”
    “我家里人都健健康康的。”
    “没有,没有,没有残废的。”
    “那你们还来干什么?”姚金富反问着。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又来了十多人,也都拿着彩页纸张。
    好几人依旧质疑不停:
    “可这上面都写着呀,还有图呢。”
    “筷子、饭盒没怪味呀,有也小,放放就没味了。”
    “咱们河套那味可大了,能呛死个人。”
    姚金富再次反问:“呛死人了?分大米的时候怎么不说?不想吃大米交回来。”
    一听说让往回交东西,人们立时哑了口,好多人还退到了后面。
    “还不知道什么人吃饱撑的,变着法吓唬人呢,毛事没有,该干啥干啥去。”姚金富说着不耐地挥了挥手。
    有人开始移动步子,有人却仍站在原地没动。
    “哎呀,要怎么说你们才明白?”姚金富“吧咂”着嘴,压低了声音,“再说了,那东西都是下雨前往那一放,大水一来就都冲跑了。能把你们咋地?”
    立即有人跟着解读起来:
    “就是,反正冲别处去了。”
    “没准都流进大海喂王八了。”
    “一走一过,跟咱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根本影响不到咱们。”
    人们想着似乎也是那么回事,于是一个个都转身走开了。
    尽管劝走了这二十多人,但姚金富还不放心,专门在村子街道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在这过程中,虽然再没人上前打问,但显然好多人都见过了彩页,眼神中也有质疑甚至慌恐。
    回到家中,姚金富坐在那里皱起了眉头。
    这东西哪来的?
    到底要干什么?
    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正这时,姚金富老婆回来了,进门就嚷嚷:“也不知哪个缺德的,家家门口都给压了那东西,就不怕生下孩子没**。”
    姚金富马上追问:“人们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都嚷嚷着那个塑料厂呢。非说人家有污染,说是闹厉害了要么得病,要么死人,全他娘的胡咧咧。”
    “都嚷嚷?”
    “可不都嚷嚷呢。这不明摆着吗,就是故意针对塑料厂的。人们也是,都他娘的没良心,分东西的时候比谁都快,遇到事了全他娘的当叛徒。”
    姚金富缓缓点头:“这么看来就是故意针对的,我该怎么办呢?”
    女人急道:“还怎么办?打电话呀。人家给咱们的东西都是稀罕物,咱们自个可讨换不到。就说上次那个……”
    “别说,我知道了,出去看着点儿。”姚金富打断自己老婆,使着眼色。
    “好。”
    两眼看着老婆出去放哨了,姚金富拿起电话打了出去:“熊老板,我是大洼村老姚呀。”
    电话里的熊大志哈哈一笑:“姚主任,那酒怎么样?”
    “好喝,好喝,管用,管用。”姚金富说到这里,稍稍停了一下,马上又道,“瓶要再大点就更好了。”
    “没事,哪天再给你弄两瓶。不过你也得悠着点,毕竟不是二十啷当岁小伙子了,别累过了,也别出去惹事。”熊大志打着哈哈,然后问,“主任有何吩咐?”
    “对了,熊老板,有这么个事,今天……”姚金富讲说了宣传彩页,也讲了村民的反应,还说了自己的担心。
    电话里静了一下,随即传出笑声:“谢谢姚主任这么关心厂里,我熊某人是不会忘的。不过这事不要紧,那都是胡说八道的,再说了又没专门攻击我,不用理他。”
    本来想着立一大功呢,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平淡,姚金富只得说了句“那就这样”,挂了电话。
    熊大志嘴上说的轻松,其实早已经皱起了眉头。待到通话一结束,立即破口大骂:“奶奶的,敢给熊大爷穿小鞋,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啪”,
    “啪”,
    “哗啦”,
    连着掷了两个茶杯,熊大志才算冷静了一些。
    会是谁使的坏呢?肯定是仇人了。
    杨大蛋?
    猪三两?
    大马虎?
    老盲流?
    脑中闪过一个个“仇人”,熊大志锁定了两个人:杨大蛋、猪三两。
    杨大蛋是正二八经的同行,虽然离着很远,但业务上一直有竞争,也没少起了纠纷。如果从仇气来说,这个杨大蛋的可能性最大。
    不过随即一想,熊大志又含糊了:杨大蛋也是做这个的,就不怕也影响他的买卖,就不怕我也这么对付他?
    不是,不是,应该不是杨大蛋。
    那就肯定是猪三两了。上个月自个喝多了,非要跟“火狐狸”好,结果猪三两是死活横挡着,最后没让老子得逞。闹半天后来才知道,俩家伙早就伙穿一条裤子了,自己是给猪头戴绿呀。
    对,就是猪三两。别看那家伙长个猪头,听说最好色护短了,指定是抱复自己……
    “叮呤呤”,手机又响了。
    “都他娘的马后炮、打秋风。”盯着手机骂了句,熊大志按下接听键。
    手机里立即传来殷勤的声音:“熊老板,跟你反映个事,有人发传单……”
    果然是。
    尽管熊大志很瞧不上对方这种作派,但还是表示了感谢,也讲了“不忘帮助”、“我爱交朋友”这样的话。
    “现在说什么的都有,老这样不行呀。”在表示过担忧后,对方结束了通话。
    “装的倒都像,还不是看上老子的……”骂到半截,熊大志又吸了口气,叨咕起来,“老这么下去,真不行呀,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熊大志站起身来,在地上来回踱着步,脑子里快速划着道道。
    “猪头,你等着,等着爷爷先把这事压下去。”熊大志狠狠骂了一句,然后拨出了一个号码。
    很快,手机里有了回音:“熊哥,最多一小时就到了。”
    “你先别回来,先去给我办件事。”熊大志道。
    对方立即回应:“什么事?您说。”
    “你看啊,今天早上呢,在大洼村和……”
    熊大志讲说了传单的事,然后压低了声音:“你呀……”
    “好,好,明白。”对方边听边点头,随后马上去落实了。
    结束通话,熊大志眼中喷出两道寒芒来,拳头也攥得青筋暴突:“猪头,你等着,等着。”
    罗程也很快听说了大洼村的事,不禁微微一笑:“有点意思。”
    “那我们……”穆大磊试探地问。
    罗程摆了摆手:“你先去忙吧。”
    “好的。”穆大磊转身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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