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有传闻,但当这个决定真正下来的时候,还是在艾河区引起了轰动。
    按照常规,区长不能正常履职时,要么区委副书记,要么常务副区长顶上。现在这两位都在,但却直接跳过,而选了常委副区长主持工作,难怪人们猜测多多了。
    罗程的后台这么硬?会是谁呀?
    那二位就这么怂?还是都“有病”了。
    事不关已,许多人主要是充当看客罢了,但做为当事人之一,江鑫焱简直难受死了。委屈、不甘、难堪、恼恨,纷涌而至。
    “肯定和戴中发有说不清的勾当。”
    “就是,秘书都进去了,他还能逃脱?”
    “以后可得绕着走了,千万别沾了他的晦气。”
    本来已经气得要死,可偏偏经过楼道时听见这样的议论,江鑫焱掐死那俩长舌妇的心都有了,但他忍住了踹门的冲动,他真不敢无事生非呀。
    忍是忍住了,可这心里的委屈……憋气呀。
    江鑫焱带着满腹憋屈直接去了书记室,而且根本就没让秘书通报。
    看到不期而至的下属,阮钧钢本能的一皱眉,但随即又按下了训斥的想法,改为了不予理睬。
    注意到对方的神色,江鑫焱也意识到失礼,赶快做起了解释:“书记,是我太性子急了,应该等等肖秘书通报的。”
    阮钧钢仍旧没搭理对方,根本连头都没抬,就好似屋里没进来人似的。
    江鑫焱不免尴尬,脸上肌肉动了动,又上前一步,哈着腰陪起了笑脸:“书记,多担待,以后再不这样了。主要是您平时对我太关照了,我就把您当成了兄长与老师,反倒忽略了上下有别,请原谅!”
    阮钧钢缓缓抬起头来,冷冷地盯着对方。
    江鑫焱先是点头哈腰讨好了一番,随即换上满脸苦色:“咋就让他主持呢?”
    “哪让谁?你?”阮钧钢反问道。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江鑫焱急急摆手,“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是担心他破坏了全区发展大局,担心他耽误了艾河区经济发展前景。”
    “你但凡长点脸,又何至于出现这种情况?又何至于我的推荐不被采纳?”阮钧钢沉声质问着。
    他推荐我了?怎么一点儿风声没听到?
    阮钧钢继续道:“要政绩没政绩,要能力没能力,屁股还擦不干净,甘让人跟着丢脸。本来我就是硬着头皮说的,领导再一摆出这些来,我还能说什么?”
    江鑫焱将信将疑,不过还是表达了态度:“谢谢您对我的一再提携,也很抱歉给您添的麻烦。我之所以不认可他主持,并非为我个人,而是担心他把区里搞得乌烟瘴气,担心对您不利呀。”
    阮钧钢并未接茬,不过显然在听着。
    江鑫焱于是罗列起来:
    “他这次上台,与其说是市委通过,莫如说是小利益集团耍手腕成功。”
    “无论从德行、资历还是能力贡献看,根本就轮不到他主持,他也根本没有令人信服的资本。市委会议上,十一名班子成员只有六名投赞成票,已经说明了问题。”
    “说实在的,就这少得可怜的投票也是他们耍手腕的结果,是鲁炬和他绑架肖市长意志的投机。”
    “我早听说了,这个提议一抛出来就遭到了正义人士反对,而且反对的非常激烈,关键时刻是肖市长的野蛮站台又绑架了几名班子成员意志。”
    “正是这样的不合规操作,才达成了让他窃权的目的。其实他也不过就是傀儡玩偶一个,真正操做他的还是鲁炬或者说是肖……”
    “可这个玩偶的野心与破坏力绝对不小,以往他的种种做派已经体现出来了。”
    “主持区府工作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指定就是尽快正式扶正,以增加与您掰手腕的能量,其实掰手腕就没停止过,只是有了刚刚这个身份便更为直接。”
    “相比鲁炬的阴柔,这个家伙更直接、更粗暴,一定会玩无赖手段。但您一直顾全大局极有涵养,这些优点反而为成为他们进攻您的切入点。”
    “之前我就被他们挤到一边,这次指定更会被死死压制或踢开,区府完全会成为他们的家天下。即使有个别正义副职,但根本不足以抵挡他们的疯狂进攻,反而会成为其进攻之跳板。”
    “进攻只是手段,目的就是抢占艾河区整个话语权,把您和这些正义同事踢开。别看那小子看岁不大,野心真不是一般大,区委书记这个位置早就惦记上了。”
    尽管明白对方的用意,尽管知道这些语句的诚恳度,但阮钧钢还是不免担心,甚至有些惊慌,不过他却没有顺着讲:“无论是谁主持区府工作,只要是对全区有利,只要是为老百姓谋福利,你这个常务都要支持、参与。”
    “当然,当然。”连连点头之后,江鑫焱话里有话地说,“虽然他们现在势头很猛,也抢占了有利地形,但我们并非没有翻盘机会,甚至可以说机会难得。”
    阮钧钢眼中一亮,紧紧盯着对方。
    江鑫焱心中暗喜,罗列起来:
    “首先市里对这个任命通过的很勉强,这本身就说明他的这个身份认可度低,几乎接近不合法。只要一旦有风吹草动,市里正义领导绝不会置之不理。”
    “其次,区里这些人里比他适合的人多的是,先不说我了,副书记、组织、纪检、政法等等都比他更够格。他这不只是抢了你我的位置,也相当于是从那些同僚手里抢的。”
    “说实在的,在这之前,有鲁炬拉皮条,再加上他的小手段,在班子里确实拉拢了几个人。这次他这么一夺权,对手仍是对手,所谓的同盟者也成了对手,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
    “再一个,他竟然坚持对郑少治罪,这分明是没把那位放眼里,那位就是泥塑就没火性吗?那位只要一动怒,根本不需亲自动手,就有许多人收拾他了。”
    “还有,之前是他和鲁炬共同联手,而现在鲁炬成了病秧子,区府也只有他自己在,抗击打能力事实上减弱了。”
    “综合以上这些因素来看,这次的抢权战役他们虽然抢了先机,但从整个战略来说反而成了众矢之的,这不正是掀翻他们的机会吗?”
    阮钧钢双眼定定望着前方,显然心里在进行着激烈权衡。
    江鑫焱继续说服着: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我们能看到这些,他们自然更明白,甚至比我们看的还要透彻,自然要想法尽快弥补。”
    “一旦给他们喘息机会,一旦让他们陆续拉拢了一些人,您的书记位置就会越来越危险呀。”
    阮钧钢眉头皱了起来,胸脯也连续不停的起伏着。
    正这时,恭欣也推门进来了:“是呀,书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否则您的权威势必受损,直至位置越来越危险呀。”
    阮钧钢双眼连着缩放了几次,右手青筋毕露,显然内心的斗争更为激烈。
    “他不但得得罪了圈子内的人,圈外的人也得罪多了,这些人都恨不得他滚蛋呢。”江鑫焱又适时补充了一句。
    恭欣跟着也说:“现在他毕竟只是暂时主持工作,若是真正成了实职区长,怕是我们更动不了他,反而要受他打击呀。”
    “咔嚓”,阮钧钢手中铅笔断成了两截。
    江、恭二人对望一眼,神情中浮现出笑意。
    正如江鑫焱所说,不但公务人员惦记着罗程,好多社会人等也同样对罗程主持工作恼怒,这些人不但包括域内的,甚至域外的好多人也磨刀霍霍。因为这些人深刻意识到,现在罗程比以前又危险了好多,如若任其发展的话怕是更不好对付了。
    一时之间,不同的角落、不同的肤色,一个个、一伙伙、一群群的人都在盯着罗程,都在为罗程绞尽脑汁,好多势力更是做着联合。
    “老郭,见个面。”郭老接到了电话。
    “阿良,到我别墅。”彼特.万找了保安队长。
    “哈英托丁.巴新,咱们也该有所动作了,否则以为我们格克家庭和巴新财团是病猫呢。”两个大白脸也做着视频连线。
    不但这些各行的大佬们有了反应,区里的一些“小虾们”也耐不住了寂寞。
    “老柯,危险哪,我们要朝不保夕了。”区财政局长杜尤生话里有话。
    柯正行电话里“哦”了一声:“什么意思?说明白了。”
    杜尤生“嘿嘿”一笑:“都是自己人,何必打哑谜呢?罗程现在主持了区府工作,还能有你我的好日子过吗?”
    柯正行又“哦”了一声,但却没有其他语句。
    “别以为这一年多相安无事,甚至还给了你些好脸子,那不过是巧使唤你,是他没腾出手来而已。现在他翅膀更硬了,还需要向你示好吗,会放过你吗?别忘了,你可是书记的人,可是对他大打出手的人。”杜尤生进一步做着动员。
    “哎……”柯正行长叹了一声,“老杜,明白,明白,谢谢你了!”
    杜尤生笑了:“那还等什么,一起配合吧,书记他们不可能没动作的。”
    “明白。”柯正行应答着,挂了电话。
    在放下手机的一刻,柯正行笑了,这笑容中有无奈,有尴尬,也有一丝得意。
    “爱他娘谁跳谁跳,反正老子是按兵不动。”柯正行是真的被罗程镇住了,也对接下来的“战争”看不明白,暂时是不准备再趟洪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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