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督军也是这样的心理。
    可他不能明目张胆地打击,便只能暗地里纵容另外的儿子对陆宴北的构陷!
    陈虹岚突然悲从中来,手帕捂着脸哭泣。
    “这么多年,宴北那么刻苦努力,就是希望得到你的认可,可你却总是忽视他,打击他。那两个姨太太生的儿子,哪怕有一点进步,你便和颜悦色,各种夸赞……难道就因为我的儿子更优秀,更有出息吗?”
    陆督军一张老脸挂不住,更没脸看向妻子。
    苏黎来之前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必要时候,陆宴北的隐忍可以揭穿了。
    反正,他很快就要摆脱这痛苦的折磨。
    “二少如今受的这点苦跟罪算什么?才一晚而已——你不知道你的大儿子,已经被这种苦痛折磨了多少年?!”
    什么?
    苏黎这话一出,陈虹岚蓦地抬眼看过来,满脸震惊,不敢置信。
    “小黎,你说什么?宴北……宴北怎么了?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虹岚跨步上前,双眸呆滞地转动着,盯着苏黎,语调飘忽不定。
    苏黎看着她,想着昨晚的月圆之夜,承受非人般折磨痛楚的人并不止陆建南一个,还有远在前线率兵打仗的陆宴北——
    她的心,便不可遏制地疼痛起来。
    陆建南受了苦,受了罪,还有这么多人关心着,陪护在身边。
    而他呢……
    他肯定又是用铁链拴着自己的手脚,克制着体内的兽性,宁愿自己忍受挫骨扬灰之痛,也不会去伤害无辜。
    他还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伪装好,继续以强大勇猛的形象,出现在将士们面前。
    陈虹岚还等着她的回复。
    她缓缓回神,看向面前痛哭不止的母亲,微微吸了口气,才说:“宴北早在四年前,就中了这种毒,就在这督军府……至于是谁给他下的毒,相信你们心里都有数。”
    “这几年来,每逢月圆月亏,他就要忍受昨晚二少所经历的苦痛。早先几年,二少为了让他变身为兽的模样被世人发现,每逢他毒发之时,还要派杀手去行刺,故意刺激他,让他兽性大发,杀戮不止。”
    “好在……他身边那群忠心不二的下属,他们为了维护宴北的名誉,即便拼上性命也要护住他。”
    “再往后,他知道自己每逢月圆月亏就要变成那副模样,为了不伤及无辜,他就用沉重的铁链将自己手脚都拴起来,关在地下室,度过这撕心裂肺的一夜……”
    话音未落,震惊的不止是陈虹岚,还有方才怒火中烧要对付苏黎的陆督军!
    “这——这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您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个大儿子身上。”
    苏黎一针见血地指出。
    “陆宴北对这两个弟弟,可谓仁至义尽。尽管他早就查明一切,知道是谁给他下的毒,他也没有直接把这两个弟弟赶尽杀绝。可是你做为父亲,又做了什么?如果不是你的偏袒纵容,那两个小儿子能这么嚣张?”
    “这些年,针对陆宴北的刺杀,有一半不是来自于外面的敌人,而是他的亲弟弟们!废掉一双腿算什么?若不是他们咄咄逼人,宴北也不会这么报复!”
    “至于这一次……陆建南的毒,是我下的。”
    宁雪迎吃了一惊,定睛看向她,“苏黎!”
    苏黎不为所动,她没什么好怕的,陆督军现在不敢把她怎么样,因为,还指着他去救陆建南呢!
    陆督军一听她终于承认了,眼眸危险地眯起,一手气得发抖。
    “果然是你,你好大的胆子!”
    “我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陆建南抓了我母亲,若不是宴北想方设法营救,我母亲早就遭遇不测了。还有这一年多来,陆建南也没少派人暗杀我,对一个处心积虑要谋害我的人来说,我的报复根本就不算什么。”
    “起码——我没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放肆!”陆督军一声怒吼,“你真以为你有多了不得!我不敢拿你怎么办是不是?”
    陆督军雷霆大怒,抬手指着庭院里僵持不动的护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宁雪迎立刻拔枪,护在苏黎背后,面带杀气喝道。
    与此同时,陈虹岚也扑上去,将苏黎护住:“谁敢动她,就先朝我开枪!”
    陆督军看着妻子,不敢置信,“你疯了!你现在这是跟我作对?!”
    “我看是你疯了!这么多年,你不觉得愧对宴北,愧对我吗?别忘了你是怎么当上督军的!若没有我娘家的财力支持,你能招兵买马,能大获全胜,能坐上这督军的位置吗?!”
    陈虹岚平时养尊处优,说话都无大声,可突然词严厉色起来,精致的眉宇间也迸发出杀气。
    这督军府的人,虽说听令于老督军,可各个心里都清楚,老督军将来的位置还是要给大少帅的。
    虽然他人不在江城,可在军中的威信依然存留。
    人人都忌惮陆宴北,自然也不敢贸然上前,得罪了督军夫人。
    场面僵持着,老督军雷霆大怒,越发暴躁:“你们都反了吗?我叫你们把这两个女人给我抓起来!抓起来!谁敢阻拦就连带着一起抓!全都抓起来!”
    话音未落,士兵未动,可门口却突然冲进来更多的人,伴随着一声不紧不慢却极度威严的语调——
    “我看谁敢动他们。”
    一语既出,庭院中被团团围住的苏黎等人猝然回头,瞬间眼眸惊诧地瞪圆。
    陆宴北!
    他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北上抗战了吗?
    苏黎以为自己眼花,眸光一直盯着那道挺拔高大的身影,好一会儿,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克制着!
    昨晚月圆,他才发病,而今天就又赶回,那他这一天一夜,岂不是连阖眼的时间都没有?
    厅堂之上,老督军看着突然出现的大儿子,同样不敢置信!
    没有任何消息通报,他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回来了?
    心里疑惑震惊着,他止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回来的?前方战事胶着,你做为将领,却临阵脱逃!”
    苏黎心里同样担忧。
    他怎么能为了儿女私情,抛下战事回来?
    万一出了事,打了败仗,他就成了千古罪人!
    她就是祸水红颜!
    “父亲怎么忘了,儿子还邀请你参观过我让人新建的飞机场?”
    飞机场?!
    众人顿时明白,他是坐飞机回来的。
    从前线开车起码要十多个小时,可是飞机据说两个小时就飞回来了!
    他们都忘了,这位年轻有为,战功赫赫的陆督军,如今已经拥有飞机!
    陆宴北面色寒厉,穿着军靴的一双长腿步伐迅疾,顷刻间走到了苏黎面前。
    他带来的人,也在瞬间便控制住了场面,逼得督军府中的护卫,全都缴械投降。
    眼看着局势瞬变,老督军一时呆了,面色惨白,“陆宴北!你要做什么!你这是谋反!”
    陆宴北瞧着苏黎,两人有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流,知道女人没事,男人顿时安心了些,这才转身,抬步,走上了厅堂。
    “父亲,什么叫谋反?我来解救母亲,也是造反?”
    他跟苏黎的关系,即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面上还是不能说穿。
    所以,他只能另找理由。
    儿子解救母亲,这再合适不过了!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等到今天,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你面前,跟你平起平坐,问你一句——为什么,独独看不上我?”
    一步一步走到父亲身前,陆宴北幽深的眼眸被不甘和疼痛占据,问出口的话,字字带着颤抖。
    “他们是你的儿子,我就不是吗?我是兄长,要谦让,要宽容——我忍了这么多年,可他们步步紧逼。”
    “我的好父亲,这么多年,你可曾为我做过主?”
    陆督军被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儿子逼迫,不得不连连后退。
    那张雷霆暴怒的老脸,此时心虚更甚。
    “你狼子野心,我没有扶持,你都能走到今天……我若助你,谁知道你翅膀硬了,会不会连老子都干掉!”
    “我狼子野心,也好过你那两个儿子,六亲不认!”
    这些话,如今问起,实则毫无意义。
    人心本就是偏的。
    这世上许多事,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言。
    陆宴北觉得自己幼稚了,问这些,有何意义?
    “也罢,你随便怎么认为,我无所谓。若不是你的偏袒不公,若不是那两个弟弟要将我赶尽杀绝,说不定——我还没有今天的成就,是你们逼着我,不得不强大!不得不狠心!”
    庭院里,苏黎听着这些,心如刀割。
    身在帝王将相之家,看似荣华富贵,显赫闪耀,可其中辛酸与无奈,只有局中人才能体会。
    本该是和睦的一家人,却互相倾轧。
    本该是最令人放松释然的氛围,却如履薄冰。
    她的心,为这个男人而疼!
    老督军没了话说,陆宴北也不想多言。
    父子俩对峙片刻,他突然扬声:“来人,请老督军进屋歇息去。从今天起,江城这块地,便是我陆宴北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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