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在逆界菌群散发的蓝色幽光下,一颗表面覆盖着大片菌群的头骨滚了开出,天阳停了下来,放眼望去,前方是一扇洞开的大门。
    无论是走廊通道,还是大门内部,均飘荡着格外浓郁的黑雾。哪怕有菌群的幽光照耀,能见度依然很低。
    天阳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用黑雾包裹着自己的身体,遮掩了气场,让自己的存在感无限趋向于零。
    来到这扇液压大门前时,天阳看见门边靠着一具尸体。尸体已经只剩下一堆白骨,血肉早腐化了。
    白骨穿着北斗基地的制服,那戴着手套的手中,还握着一张卡片。
    上面有磁条,应该是用以通行的电磁身份卡。
    在尸体的胸口处,挂着一个铭牌,上面是一行逆界文字。
    天阳读懂了其中大部分,例如,这个人叫郑夕。
    靠在门边,天阳没有立刻钻进去,虽然那道连接着仓库巨虫的气息,便来自于门后的空间。少年还是谨慎地沟通黑雾,借着黑雾延伸自己的感知。
    于是他“看”到,门里是个开阔的空间,开阔,但地形有些复杂。
    地面上铺设着某种传输管道,并且附近有并排的缆线束槽,它们朝着那片空间的大厅中央部位延伸。
    在那个空间的中央部位,耸立着一座类似反应炉的装置,诸多管道和缆线,从各个方向延伸而来,与其连接。
    在上方,还有垂下不知名\器械,那些器械上都有机械臂和缆线连接着天花板。
    大厅的左侧有一道楼梯,通往一座环绕着反应炉装置的楼桥,楼桥的中部设计了一个圆形的观察台。似乎是给基地人员用以从高处覆盖装置使用,大概是拿来观察或抄录数据用的。
    逆界菌群在这个空间里同样猖獗,发光菌群随处可见,它们成片蔓延,爬上了桥楼,攀上了反应炉,包裹了那些传输管和线槽。
    在那些真菌群里,天阳还“看”到了一些基地人员的尸骨,这些尸骨身体绝大部分和菌群粘连起来。
    一些发光菌群甚至填满了颅骨的内部,从眼眶部位“涌”出。
    就在那座反应炉装置底部,还有七八具尸骨靠在炉壁上,菌群将它们和装置粘在了一起。
    这些尸骨朝反应炉上方伸出手,似乎死前正拼命要爬上装置顶部,如同地面上有什么它们不愿意接触的事物,正迅速追来。
    当天阳借助黑雾观察反应炉装置的上方时,蓦然“看”到,那上面坐着一道人影!
    黑雾构筑出这道人影的模型,从模型看,这个生物几与人类无异。而且身上没有任何衣物,它背对着大门的方向盘膝而坐,就像是在冥想。
    当天阳调整模型,去观察它的长相时,却发现这东西的脸上一片光滑,没有五官!
    感知回缩。
    天阳继续用黑雾掩饰自己的存在,人则往大门里潜入。刚才用黑雾已经观察过,门内除了那个盘坐在反应炉上的无脸人外,就没有其它活的东西了。
    那个无脸人,应该就是操控菌群构筑出形体的存在,它背对着大门,正好给天阳一个偷袭的机会。
    不料少年才钻进大门,蓦然跟一双眼睛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无比巨大的眼睛,光是一个眼眶,便宛若一扇窗口。在那眼眶里,灰色、浑浊的眼珠正在滚动着。
    天阳全身一震,身体像过电似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这才看到,在反应炉的前方,就在那道环形桥楼之后。黑雾弥漫中,隐约浮现着一张脸孔。
    那似乎是张老者的脸,模样中可见额头上浮现着条条皱纹,两道清晰的法令纹让这张脸看上去格外苍老。
    老人的脸上长须飘飘,那些在黑雾里若隐若现的胡子,每一根都如同树枝般大小!
    还好那隐藏在黑雾中的事物,似乎没有真的发现天阳。与少年视线交汇的刹那后,灰色混沌的眼珠一转,看向了反应炉上的无脸人。
    尽管什么都没听见,可从那双灰眸里涌现的神色来看,黑雾里的东西正和无脸人交流着。
    天阳一动都不敢动,幸好他用黑雾包裹自身,掩饰气场。不然这一进来,就被人看个正着。
    让他感到棘手的是,之前用黑雾观察这片空间时,根本就没发现这张老人脸。似乎那黑雾里的事物,和他一样拥有控制黑雾的能力。
    大概自己此刻在那东西的感知里,应该也跟空气没什么两样,说不定现在看到的画面,并非此物的真身,而是一种能量的投影。
    天阳浮想联篇时,桥楼后面,黑雾涌动,那张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的巨脸,逐渐隐去。
    片刻之后,已经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天阳一动不动。
    突然,桥后黑雾中蓦然翻出两颗灰白的眼珠,灰眸再次打量四周后,才又重新消失。
    这次总算真正离去。
    天阳感觉到,自己后背都叫汗水打湿了。
    那东西真叫一个狡猾,要不是他多留个心眼,现在绝对暴露了!
    这个时候,那背对着大门的无脸人,双手抬起,在半空比划着什么。那动作仿佛是一个傀儡师,正操控着一个看不见的傀儡。
    真菌怪虫!
    果然,无脸人就是操控怪虫的元凶,而且看上去,它似乎是被那有着老人脸的事物指使的。
    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是把这东西除掉!
    天阳小心地抽出赤月战刀,也不敢随意灌注星蕴,躲在黑雾里,他观察着对方。
    借着四周蓝色幽光,天阳发现,这东西和黑雾里所见一般,身上光溜溜的。皮肤苍白,背后的脊椎顶着皮肤,撑起了一片清晰的形状。
    少年悄悄摸去,他落地无声,将职阶特性发挥到极至,像一个幽灵般来到反应炉附近。
    星蕴运行,天阳释放了一道幻影。几乎与他本体真假难辩的幻影分身,从反应炉的另一头出现。
    幻影刚一出现,无脸人便惊觉,它嗖一身站起来。
    当它起身时,天阳才察觉,这东西使用的是女性的身体,不管是腿还是胸,都有着明显的女性特征。
    幻影分身一掠而上,朝无面女做出劈砍的动作。
    无面女伸手一指,不知道它使用了什么能力,分身突然倒飞抛跌,在半空就炸了开来,还原成星蕴飘零而下。
    几在同时,一截炽热的刀锋从无面女的脸部刺出,天阳本尊在幻影分散对方注意时,趁机掠上了装置。
    并且把星蕴压进战刀,让刀锋非但炽热,且锋利无比。
    但无面女的身体出乎意料的脆弱,就连头部也不堪一击,完全没有天阳想像中的阻碍。
    之所以挑选头部下手,则是因为之前的观察里,天阳发现它的囚笼位于颅骨之中。
    现在,战刀已经刺穿了囚笼,可天阳没来得及高兴,一声尖锐到极致的可怕声音,在少年脑海中响起!
    没错,这声音并非在他耳畔响起,而是直接出现在天阳的脑海里。
    恐怖,虚幻的音响让天阳的眼眸几在瞬间,便布满了条条红丝。
    可这时,无面女的身体已经开始分散腐败。但天阳的大脑里,非但那阵锐响尚末停止,而且他还“看”到,一个没有五官的女人,正朝自己扑了过来!
    飞扑的瞬间,那女人平滑的脸孔上,开始冒出一条条血线,从位置来看,就像是它的眼角、鼻端、嘴边尽是鲜血。
    如果它有这些东西的话。
    天阳想躲开,但直到女人那张没有五官,却鲜血淋漓的脸占满视野,他都没有做出反应。
    猛烈的震感袭来,天阳只觉自己像是被一头发狂的公牛撞飞,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背影,以及反应炉装置上的一滩黑色泥浆!
    这是怎么回事?
    无面女已经死了,为什么我还受到攻击?
    而且,我看到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现在,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天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觉身体变得很轻,宛若没有了重量,像颗气球似的飘了起来。
    他看见头上的天花板,看到了那些菌群,以及菌群覆盖下的尸骸。
    同时也发现,此刻的空间跟之前所见大不一样。空气中飘荡着淡紫色的光,在那些像烟一样朦胧的紫光里,又有粒粒璀璨仿若星辰的微光点缀其中。
    如此梦幻般的场景本应是美丽的,然而再次扑来的无面女却让气氛变得诡异,且恐怖!
    它双手捉来,手指和手臂,突然变幻成无数黑色,如同树枝般的事物。
    那些东西像一根根触手,又像什么植物的枝条,一下子就抓住了天阳。被这些东西缠上,少年感觉到了冰冷和滑腻,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些黑色的“枝条”,表面正分泌出令人作呕的粘稠液体!
    无面女的脸上突然裂开了一张大嘴,充满亵渎、邪恶、混乱意味的未知语言,从那些嘴中倾泄而出。
    在这些让人狂乱的声音里,天阳就像掉进了滚滚洪流之中,只觉自己正不断下沉,将要淹没在这阵阵魔音当中!
    却在这个时候,在少年身体深处,亦或灵魂的最底层,一个黑山羊颅骨符号,倏忽浮现。
    两根弯角上,条条红色纹路逐一点亮,当最后一条纹路亮起时,被黑色枝包纠缠的身影,猛然迸现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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