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这么说,自杀也不在我的选项里,永远不。”天阳用坚定的语气表示,“我会战死,会老去,也许会倒在病魔的手下。可是自杀,抱歉,那绝非我的归宿。”
    通讯机里一阵沉默,随后陈教士苦笑了声:“好吧,这只是一个建议,你不用太过在意。如果你坚持去寻找慕晴司祭,那么这里,我有些谈不上建议的建议。”
    “首先,请务必保持体能和星蕴,特别是星蕴。星蕴是唯一可以威胁到它的力量,这无关星蕴的多寡强弱,只与力量的本质有关。所以,哪怕只有一丁点也好,在某种时刻,或者可以成为逆转战局的关键。”
    “与之相对的,它会想尽办法消耗你的力量,所以我可以预见,在你见到慕晴司祭之前,那条路绝不平坦。它不会杀死你,但会用尽一切手段消耗你的体能和星蕴,因此,中尉你最好避免不必要的战斗。”
    “其次.......”
    大半个钟头之后,天阳才从那座藏身的建筑出来,虽然看不到,可少年隐约感受到,有些异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是那些暴民!
    他们躲了起来,遵循它的命令,在附近监视着自己。
    如果天阳听从陈教士的提议,选择逃离的话,他的行踪绝对会暴露。然后,夹缝黑民就会找上他,结果就是,他重新回到原点。
    所以,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只有把问题本身扼杀,才能打开这个死结。
    行走在街道上时,在那些偏僻的巷子里,幽深的阴影中,天阳不时会看到一些鬼祟的身影。
    原本他以为,这座小镇的暴民只是某种‘投影’血肉之躯的触感则来自某种欺骗大脑的手段。可在昨天晚上,手雷可以炸飞暴民,甚至他和暴民之间发生过几次肢体碰撞。
    这一切都表明,他们是活生生的生命,生活在小镇里,在夹缝空间里的生命。
    这就有点诡异了。
    他们到底在这里生活了多久。
    如果从逆界发现的资料判断,127号逆界至少已经存在超逾千载,那这些暴民莫非在小镇里已经生存了千年以上?
    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哪怕这些魔化病人可以,那些正常的人类呢?
    天阳可不认为,这座漂流小镇有足够的资源,可以让暴民和正常人类生活千年之久。
    但这些生命现在活生生就在眼前,这个问题,估计只有专业领域的学者才能答得上来。
    天阳想不通的事,习惯地抛到脑后,现在他只需要知道,那个自称‘分裂者’的东西可以控制暴民。
    这就够了。
    陈教士提醒他,分裂者会消耗他的力量,不过一路走来,暴民并没有干涉。或者那东西觉得,暴民根本消耗不了他太多力量,干脆按兵不动,只负责监视。
    根据分裂者留在他脑海里的地图,天阳总能辩认出正确的方向,他牢记陈教士的建议,不紧不慢,保持着近乎恒定的速度,朝分裂者指示的地点移动。
    经过街道、穿过巷子、跨过高坡、越过断崖,钻过拱桥...当他停下来时,前面是片被植物侵袭的街道社区。
    齐腰高的草顽强从路面长了出来,一簇簇、一丛丛,让街道颇有丛林的味道。
    林木葱葱。
    大片的青苔爬上了灯柱、墙壁乃至人行天桥。
    灌木到处滋生,在随手乱扔的轮胎里,从废弃的汽车残骸里冒出来,在建筑里扎了根.......
    这片街区是如此安静,甚至有些阴森的感觉。
    如果可以,天阳不想往里面走,这里的植被旺盛得太过异常。甚至不用感知,直觉就在提醒他,‘丛林’里有埋伏。
    可是分裂者留给他的地图,却偏偏指向这座丛林社区的深处,这是对方指定的战场,这是天阳不得不入的局。
    少年嘴角上扬。
    “虽然我没打算退场,可同时,我这个客人可不是那么本份的人。”
    悄悄的,一片片灰絮从天阳身边飘起,它们像无害的微尘,迎风飘了出去。落在那些长草上、飘荡在树叶之间、粘在了灌木间,然后....
    砰!
    火焰骤现,那些看似无害的灰絮,释放出高温且猛烈的火焰。
    除了青苔之外,其它的植物。无论长草,还是树木,又或是灌木。在这一刻,除了被火焰吞噬外,还成了燃料,成了助燃剂,成了帮凶!
    整个社区,就这样化成火海。火势猛烈,不断蔓延、扩展。
    烈焰滔滔,焚尽万物。
    从街道的深处,响起了某些事物的嘶叫,叫声里充满了愤怒,仿佛在控诉天阳的卑鄙。
    火海中,天阳注意到,有些不自然的火团。那些火团扭动着,想要脱离火海,可最终却无声跌下,与火海融为一体。
    照这个样子来看,这场大火不烧个三天三夜,都对不住它这样的气势,这样的规模。
    可这时,起风了。
    随后,雨点先是稀稀拉拉地落下来。
    落在路上,滴在火里,拍在少年的身上。
    很快雨势加剧,倾刻间天上电闪雷鸣,大雨忽至。
    天阳皱眉,闪身进入一座小楼里躲雨。这场雨来得太巧合,太及时,让天阳不由猜想,这异常的天气是否跟那东西有关。
    如果是,天阳也不觉得奇怪,被冠以诸多头衔的它,要是连天气都操控不了,那才奇怪。
    让天阳意外的是,这座漂流在夹缝世界里的小镇,竟然还有‘气候’一说。
    这才是真正诡异的地方。
    黑雾涌动。
    天阳往后退出三步。
    窗外电光闪烁,几道黑影破窗而入。电光里,它们瘦长的身躯像是草原上狩猎的豹子,长且锋利的爪子是击杀猎物的保障。
    巨爪魔!
    这几只阎魔原本的打算,是借助闪电的声音掩饰,杀天阳一个措手不及。
    不料冲进屋子里时,却见人家早已先知先觉,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并且摘下一把造型夸张的枪,那足有小孩拳头大小的枪口正指向自己。
    开枪!
    雷鸣般的枪声便如同为这几只巨爪魔敲响了丧钟,从枪口中喷涌而出的银白洪流,自它们的身体间冲刷而过。
    巨爪魔的胸口都多出了一个大洞,其中一只甚至大半个肩膀都给炸飞,长臂只余一小段皮肉相连,无力垂下。
    随后天阳一个箭步,与它们擦身而过,金风不知何时来到手上,经过锻融之后锋利无比的长剑。无须星蕴,单靠挥剑的动作,就切下它们的脑袋。
    轰隆——
    大厅前方一扇窗户炸裂,大群的裂蚜魔像黑云般冲了进来,一个盘旋,便扑向天阳。
    几乎在同时,从大厅顶上的通风口里,一片灰云呼啸冲下,旋转着,像一条灰色的巨龙迎向裂蚜魔。
    灰龙卷住黑云,片片灰絮喷出火光,大厅里多了一条火龙卷。
    火焰旋风里,一只只裂蚜魔燃烧坠落,让客厅中仿佛下起了一场火雨。
    火雨没有下完,天阳已经从另一个出口离开小楼,冲进雨幕之中。
    少年一路深入,不断遇到阎魔阻拦。这些东西成群结队,绝不落单,但数量都经过严格控制,用意已经非常明显。
    这些阎魔不是拿来杀天阳的,是用来消耗他的星蕴。
    天阳尽量使用遗留物来杀敌,遗留物消耗的是黑暗粒子,这在很大的程度上减少了星蕴的消耗。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同时,那场大火也熄灭了。
    ‘丛林’不复存在,天阳已经看到那幅地图里标示的一个重要地点。
    一座破败的楼房,它的天台,有一个水塔!
    天阳知道,那座楼房之中,有条隧道,它通向分裂者所在的地厅。
    就在他要进入楼房时,那座楼房的上方,某个房间里,突然亮起一点金色。
    一抹淡金色的流光转瞬既至,指向天阳的肩膀,一个并不致命,但会影响活动的位置!
    天阳哼了声,魔影护腕上的纹路亮起,天阳眼前升起了一片如同帷幕般的幽光,他激活了深邃魔影。
    那抹金光击中魔影,突然腾起璀璨的火焰,但火焰迅速被魔影的幽能压制,像一团落入水中的火,眨眼熄灭。
    一尊魔影笼罩着天阳,升腾的幽光勾勒出厚重凝实的身形,背后黑烟腾腾,飘扬飞舞,宛若旌旗。
    天阳朝金光亮起的方向一指,魔影同步做出举刃的动作。一片阴影自大地延伸,如同流水般漫过地面,快速攀上楼房,形成巨爪的模样在那个窗口处扫过。
    深邃魔影的‘阴影之爪’,让楼房喷起几道石浪,如同被巨兽一爪撕碎般,大半边墙面倒塌。浓烟上升,碎石下落,有一道影子从浓烟和石雨之间穿出,落到了地上。
    就站在楼房的入口处,用意明显。
    视线穿过魔影,天阳打量着这个对手。
    这个对手,有着人类女性的特征。
    体态修长、线条完美,形象如同一个穿着黑色紧身皮衣,充斥着野性气息的人类女子。
    可是很抱歉,那像是紧身皮衣的事物,是它的皮肤。像蛇一样的外皮,有鳞,鳞片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这些鳞片,甚至长到它的脸上,密密麻麻,就像一个全身长满了水痘的病人。
    天阳不知道它是哪种类型的阎魔,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它跟之前遭遇的那些完全不在同一个层级上。
    有可能,这是一只高层阶级的阎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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