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都给我起来!”清晨的一早上,铁崖就冲进了一间昏暗屋子,他挥动着手中的教鞭,鞭子抽动在地上,发出猛烈的鞭声。
    在聚集地内,是没法进行攻击行为,所以教鞭的实际用处不大。
    铁崖需要的仅仅就是皮鞭抽在空气中的鞭打声,自古以来,这都是对小鬼们最好的督促警告。
    昏暗房间内,慢慢传来了细细簌簌声。
    这间屋子是会馆内,黑木灵公会租下的一间五人规格的小屋,但此刻房间里,却挤着超过十多名孩童,具体的方法,是换掉许多家具,让所有孩子们都打地铺睡在地板上。
    “动作麻利点!起个床,还用我来教你们吗!”铁崖嘴上骂骂咧咧着,就像是发泄着自己心中的负面情绪。
    事实也的确如此,从昨天起后,他心情就异常的暴躁。
    至于原因,自然是归咎于外出行动的失败,先是遇到了一头首领级暴熊,而接着又...
    一想到那时候的事情,铁崖眼中就下意识地闪过了几抹恐惧。
    那个双手化为黑色巨爪的男学生,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更是此刻他情绪糟糕的源头,男生毫不留情的下杀手,导致他复活后,整个人的等级从lv11跌落到lv10,整整一级的经验值全打了水漂。
    稍微回想起那时的场景,铁崖一身的怨气就涌了上来。
    他当然没法,也没那能力去找那个怪物男生报仇,即便他临死前是猖狂威胁了对方一把,所以现在的他,只能把这一身怨气,发泄到别的地方。
    啪!
    又是一鞭子抽在了某名穿衣服动作慢的孩子旁边,顿时把那个小孩吓了一条,整个人都快哭了出来。
    这时候,孩子们中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会长!我...我们昨天,才都是刚刚从神殿复活出来,大家的身子都还很弱,没缓过来劲,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们今天休...”
    等级高的神选者,死亡惩罚是经验值,至于等级低的,则更多是身体上的暂时后遗症。
    一群身为“钱罐”的孩子们,被刻意压制了级别,所以在被暴熊杀死后,复活过来的他们会有持续很长时间,像是生病般的虚弱状态。
    男孩最后一个“休息”还没说完,铁崖就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样的肢体接触,并不算在“攻击”范畴内。
    “休息?你们还想要休息?你们休息了,那谁来接客赚钱?让我们黑木灵白养着你们这群没人要的小鬼吗?快点给我起来,之后立马去森林里杀怪!”
    铁崖被男孩的这番话,气得暴跳如雷。
    而周围昏暗房间内,其他的小孩子们也噤若寒蝉,一个个因害怕而浑身发抖,铁崖很满意自己的威慑,只有在这里,他才能体会到强者的感觉。
    只不过,当他的目光再看向面前的男孩时...
    “怎么,你难道还有意见吗?”铁崖面色一冷,寒声质问着这个最刺头的男孩。
    男孩虽然嘴上没再说话,可脸却是低垂了下去,两侧的手掌,也是攥得死死的。
    意见?
    有!怎么可能没有!
    现在自己的妹妹还在地铺上高烧不起,就是因为被暴熊杀死后的复活虚弱,已经连走都走不动了,这样状态下,这个混蛋竟然还让他们继续外出?
    可...
    意见再多又能有什么用呢?
    男孩也不是没想过反抗,他曾偷偷调查过,但之后的结果,只是令人更绝望而已,黑木灵的幕后老大是黑月,那个聚集地三巨头之一的黑月。
    一旦他们偷偷逃跑,退出了公会后,便根本不可能在聚集地里生活下去的。
    所以,意见再多又能有什么用?
    他根本没有力量...
    仅仅作为一个小鬼的他,根本没有去打破这个幽暗囚笼的力量。
    “哼,不说话是吧,长本事了是吧!”铁崖铁青着脸,正在气头上的他,顿时又高高扬起了他的右手。
    男孩眼神黯淡,浑身发抖着,他疯狂地在心底祈祷着,又或者说...是在诅咒着。
    什么人都好...
    哪怕是恶魔也可以...
    只要能救他们出去,把这个早已如同监狱一般的聚集地,给它...彻底打破粉碎!
    呼!
    铁崖高举的右手狠狠向男孩脸上挥去,巴掌扇下带着的风声,已经响在了男孩耳边,男孩也没去躲闪,因为他知道这没有意义。
    到头来...
    还是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的愿望...吗?
    轰——
    如惊雷般的巨大声音,响彻在了整片聚集地的上空,紧随其后的,是好似地震般的剧烈晃动。
    哪怕是中心处的公会会馆,也一样遭到了波及。
    轰隆...
    一波又一波,正越来越强的震幅,让天花板的吊灯疯狂摇摆,房间内仅有的几把桌椅乱晃了起来。
    所有人都没法站稳,之前高举手臂要一巴掌扇下的铁崖,更是因此失去平衡,整个人都噗通一声,极为狼狈的摔了个大跟头。
    但眼下,铁崖根本没功夫再去思考什么脸面问题。
    他从地上迅速爬起来后,神色紧张又疑惑地,做出了和聚集地内,所有人在此刻一模一样的动作。
    慌慌张张跑到房间的窗户前,透过玻璃,铁崖朝着外面的世界看去。
    铁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地震又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在这个世界山上,也有什么天灾一类的灾...难?
    “什...什么!”真当铁崖站在了窗前,看到了聚集地外的那番场景时,他的脸色瞬间毫无血色。
    咣当!
    连手中的教鞭都握不稳了,直接脱落出去,掉在了地上。
    天灾?地震?
    不...
    那,那根本就不是其中的任何,那...那是...
    男孩还是第一次,从他这位败类会长的脸上,见到如此恐惧与胆颤之色,瞬间一股莫名的冲动,让男孩也想看到,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怎样的一番场景,才能让铁崖露出那种表情。
    于是,他也偷偷摸到了最近的窗户旁。
    窗户很高,以男孩的身高,需要踮起脚来才能看到,而当他探出头来,望向了聚集地外时...
    巨兽。
    一头漆黑巨兽。
    一头...
    足足体长超过聚集地的高大围墙,能将那狰狞头部,探出墙外,朝他们聚集地内深幽凝望过来的庞大巨兽!
    “哥...哥哥...”
    混乱一片的房间内,一道虚弱的小女孩声音,响在了男孩身边。
    以女孩的身高,再加上现在脆弱的体质,就算是踮起脚来,也根本达不到窗户的高度,
    妹妹拽了拽他哥哥的衣角,用一种担忧害怕的表情,微弱地问道:
    “外面...怎么了?”
    外面怎么了?
    一头几十米高的巨型怪物,正站在他们聚集地的城墙面前,用它那双,血红色的竖瞳兽目,残暴地扫视着聚集地内的每个人类?
    不...
    这还没完,这...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男孩瞬即瞳孔放大,当他见到了这头漆黑巨兽的下一个动作时,他突然呼吸急促了起来。
    因为,这头巨兽竟然...竟然要...
    “妹妹...”
    男孩忽然低下了头,看向了在身边,要比他挨上一头的病弱妹妹。
    接下来,他牵起了妹妹骨瘦如柴的小手。
    “哥...哥?”小女孩眼神中露出困惑之色。
    因为连男孩自己恐怕都没察觉到,此刻他牵着妹妹的手,正不断颤抖着,只不过,或许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恐惧。
    而是...
    兴奋。
    “外面...有一头恶魔。”哥哥回答了妹妹最开始的问题。
    轰隆——
    轰!
    嘭嘭!
    再也不是单独的巨响,而是变成了成片的倒塌之声,甚至还伴随着像是什么重物从高空坠下,而砸落下来的炸裂声。
    整间屋子,不,整个聚集地都像是发了疯般地震颤起来。
    男孩不再去看窗外了,他快速拉着妹妹,来到了房间的墙角处,男孩紧紧把妹妹搂入怀中,将两人的身体,蜷缩在墙角内。
    “恶...魔?”妹妹还什么都不知道,仍停留在哥哥上一句的回答中。
    “嗯,就是恶魔。”
    惊呼声,尖叫声,这些往日内住在会馆内的大人物们,那些高高在上的公会高层们,在这一刻,全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跑着。
    确实,对比于那头巨兽来说,他们人类,恐怕就是蝼蚁吧?
    崩塌声、压垮声、以及...令人恐惧的嘶吼之声。
    一切的一切被糅杂在一起,化为了混乱,化为了一股将聚集地原本平衡,彻底打乱的混乱之始。
    然而,唯独这间屋子,在这个小小的墙角,这两个蜷缩着身子在一起的小小兄妹,此刻却显得异常的安宁与平静。
    “一头...能拯救我们的恶魔!”哥哥用喃喃的声音,在妹妹身边耳语着。
    小女孩睁开了紧闭的眼睛,她望着在他哥哥脸上,那种已经很久没见到过的表情,是轻松,还是...解脱?
    但无论如何...
    妹妹双手合拢在胸口前。
    屋子内的吊灯早已摔了下来,最后的光亮都消失了,昏暗一片的房间内,小女孩用她能发出的,最虔诚的声音,向外面世界,那个她连一眼都尚未见到过的恶魔,虚弱祷告道: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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