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不赞同杜莹然留在齐府的,就算是齐家人待杜莹然再好又如何?寄人篱下的日子怎会好过?果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杜莹然脸上的快活的笑容消失,人也变得怯懦,现在能够离开齐府,无疑是件好事。开口说道:“老奴这就去库房。”
    杜莹然微微一笑,便出了房间门。
    接下来的三日时光,杜莹然用了大半的时间踢毽子,待到出了一身薄汗再洗漱,整个人无比舒爽。
    海棠因为杜莹然的一番说辞,总是怏怏的,此时周氏已经找到了海棠的娘老子,告诉了海棠留下来这件事情,现在周氏身边一段时间,之后再到老祖宗身边,保留一等份例不变。
    海棠的娘口中念叨着阿弥陀佛,说是好事一桩,海棠的神情怏怏的,总是提不起来劲儿。
    “能够不出去,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海棠的娘说道,她是管家娘子,人称王婆子,海棠的样貌便是和她的母亲一脉相承,只是海棠的机灵只是面上的,学不得她母亲的十分之一。
    “如果她一开始就这样答应我,我不会多想。”海棠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她的娘亲,说道:“在她说了,如果大小姐在府中,她便会同大小姐说,让我伺候大小姐。”
    “伺候大小姐?”不得不说,王婆子表情也有些错愕,此时她也迅速分析出来利弊,能够跟在齐灼华的身边无疑要比跟着夫人或者老夫人更好,“这件事情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没有。”海棠摇摇头,“咱们小姐的性子在府中也是出了名的胆小,连对着夫人堂堂正正说句话都难得,又怎会为我去求夫人的恩典。”海棠的语气带着讽刺,话语之中尽是对杜莹然的埋怨。
    “那你去找大小姐。”海棠的娘亲略一思索之后,果断说道:“山不过来便去就山,你忘了我教你的。”
    “去找大小姐?”海棠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
    “傻丫头。”王婆子说道,“大小姐在府中的时候便让你不拘事情大小都告之于她,去了舞乐院还特地吩咐你了,若是有什么大事,让你送消息过去,现在她要离府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能不知会一声?”
    海棠的眼睛一亮。
    王婆子继续说道:“等到大小姐回府了,你再让表小姐兑现诺言便是。”
    “我这就去。”海棠听着母亲的话,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风风火火离开,一扫之前的抑郁之气。
    海棠去给杜莹然告了假,自领了腰牌出府,等到了舞乐院,齐灼华正在练舞的时候听到有叫做海棠的丫鬟在门外候着,开口说道:“玉溪,你继续练舞,我去看看。”
    “好的,灼华姐姐。”说话的女子五官姣好,大约是年纪小,面上还带着些婴儿肥,见之可亲。
    齐灼华自楼梯上拾阶而下,因为出来的匆忙,身上穿着的是火红滚银边的舞服,眉心一点梅花状花钿,给平时秀美的她增添了雍容庄重之美,这样的齐灼华让海棠觉得有些陌生,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气势威严,让海棠宛若见到了盛装的齐家夫人。齐灼华上辈子过得并不如意,她又是个争尖好强的,不肯把自己的不如意表露出来,边刻意磨练出来自己的气势,此时配上华贵的舞服,竟是显露了出来。
    “什么事情?”齐灼华在来的路上先是奇怪海棠为何过来,后来想到自己临行前的吩咐,此时便问道:“是莹然发生了什么吗?”齐灼华的语气又快又急。
    海棠对这样的齐灼华竟是觉得十分陌生,没有了以往的机灵,畏缩了一下。
    齐灼华更是深深皱着眉头,卷碧虽然不爱言语,却十分聪明伶俐,见着海棠的样子,轻声说道:“你是表小姐的丫鬟,这样匆匆忙忙过来,可是表小姐有什么事?”
    齐灼华也反应了过来,她对海棠素来温和,怕是海棠没有见过她这一面,被唬住了,面上的表情放得柔和说道:“我也是着急了,你快说说什么事情?”心中只觉得眼前这丫鬟又多了一桩错处,便是愚笨。
    海棠听到解释,心中一松,开口说道:“前些日子小姐出府,去了及第巷子,竟是遇上了正好进京的杜老爷。杜老爷思女心切,便要生了想法要把小姐留在身边。前两日夫人和老妇人都允了这桩事,只等着杜老爷养好身子前来拜访的时候,便让小姐跟着杜老爷离开。”
    除了杜莹然嫁人这桩事,齐灼华次为在意的便是这桩事了,眉头蹙起,“你怎么不早些过来。”声音又是冷冰冰的。
    海棠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说道:“前些日子奴婢告诉了夫人,奴婢知道大小姐同小姐亲近,原本想着夫人会留下小姐的。”
    齐灼华眉头仍是紧紧锁着,若是其他时候,她的娘亲自然会替她留下杜莹然,可是现在看中的孟府属意杜莹然,她的好娘亲自然不想见着杜莹然,恐怕海棠同娘说的时候,娘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促成这件事。
    “好了,我知道了。”齐灼华说道,“这件事情我娘和祖母都已经应了,也是无法。”
    海棠小心翼翼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大小姐,你是不是回府一趟,毕竟说不准什么时候小姐就走了。”
    齐灼华伸手捏了捏眉心,最近为了万寿节练习舞曲,休息的不太好,又奉上了这件烦心事,只觉得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头脑一阵阵发疼。
    海棠有些着急,她生怕齐灼华不回去,继续说道:“大小姐你素来同小姐亲近,临行前说不定小姐还有些贴己话想要同你说。”
    齐灼华说道:“我会回去,等会我会打发卷碧回去知会我娘一声,不是明日就是后日,我把手头的事情安排好了就回去。”原本齐灼华是想着尘埃落定不回去也就罢了,海棠的话提醒了她,杜莹然一直是听自己的话的,回去了之后还是少不得要嘱咐她一番,让她顺着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路走下去,她才会安心!
    海棠面色露出了狂喜,齐灼华回去之后,杜莹然自然会同齐灼华说起自己的事情,到时候来舞乐院的可就是自己了。
    这样的念头一起,海棠一路回到齐府的时候都是轻飘飘的,她已经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光辉未来。
    ☆、离开(四)
    齐灼华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见着一辆马车停下,马车刚停稳,便见着一淡绿衫丫鬟跳下了马车,齐灼华本是漫不经心地一瞥,见着了那丫鬟,顿时停住了脚步,她可以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幕帘,目光灼灼几乎灼烧了那幕帘,心跳也在不知不觉加快。便见着一只素净的手掀开了帘子,皓腕如玉悬着一串南珠,接着露出较好的面容,穿着湖蓝色襦裙的女子出现了眼前,她的容颜秀美,尤其是眉眼之间的清愁让人心生怜惜,齐灼华却露出了满脸的厌恶,这个女人她化成灰都认得,是柳莲安!
    柳莲安似乎感受到了旁人的视线,往齐灼华这边看来,恰巧见着了齐灼华带着嫌恶的表情,微微颦眉,她并不认得这位穿着华丽舞服的女子。齐灼华此时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压抑住内心的嫌恶和愤怒,只是她藏在广袖里的手捏成了拳,手指也微微颤抖。
    柳莲安见着齐灼华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几乎认为刚刚的惊鸿一瞥是她的错觉,柳莲安回忆了一番确实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就把疑惑压在了心底,对着丫鬟如墨点头说道:“我就在这里候着,你快去吧。”
    齐灼华没有想过自己会见到柳莲安,她满脑子想到的便是唯一一次见着孟舒志流泪的画面,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到孟舒志的泪水,孟舒志就是因为挂念这个女人!面无表情转身进入了院子,如墨的步子匆匆忙忙,她的步子要比如墨舒缓的多,齐灼华的脑子里纷繁的思绪。
    齐灼华想到了许久不曾回忆的上一世,那时候她也如同此时一般一身红装,连脚尖的绣鞋也是红色上面绣着一颗明珠,还记得孟舒志掀开自己盖头的那一瞬,他的儒雅俊秀,她的怦然心动,她心中欢喜。就连新婚时候的不曾圆房,他推脱自己太累,她也愿意为他在婆婆面前遮掩,他的学识他的风度他的儒雅,都让他心动,她甘之如饴。谁料到,孟舒志竟是一心想着他的好表妹柳莲安。齐灼华的眼睛闭上,她的眼眶有些发热,对孟舒志有多少爱怜,就有多少的恨。她以为那些记忆她会一点点忘掉,她心中伤口的疼痛早已结痂,现在才发现并不是这样,她依然介怀。今日里见着了柳莲安便如同亲手撕开了那些血淋淋的回忆,让她痛苦的上辈子。
    “灼华姐姐。”齐灼华睁开眼,便见着了孟玉溪的笑颜如花。是了,那已经是上一世了,若不是孟舒志的妹妹孟玉溪也不会此时对着自己面上有笑容,那时候的孟玉溪所承认的嫂子只有柳莲安一个人。“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孟玉溪对着齐灼华眨眨眼。
    如墨多看了齐灼华一眼,发现这个穿着红火的舞服的女子面色苍白,正是因为苍白的面色穿着红衣,反而衬出了惊人的美丽。
    “是我表妹的丫鬟过来了,我不在的时候府里发生了一些事……”齐灼华说道,“晚上的时候同你细说,这丫鬟我在门口见过,还有位姑娘在门口候着你吧。”
    “是我表姐。”孟玉溪的眼眸弯起,“我同你说过,叫做柳莲安,我表姐生得美,性子也好,学问也好。等到有机会让你们认识一番。如墨,你面前的这位是齐姑娘。”
    如墨脆生生给齐灼华行礼。
    齐灼华忍住想要往后退一步的冲动,上一世她斗不过柳莲安和她的好婢女如墨。她的面色越发苍白了,“好。”齐灼华的眼眸垂下,遮掩住了情绪,“快去吧,别让她久等了。”
    “恩。”孟玉溪点点头,“刚刚如墨说了是有要紧事,不然今儿就替你们引荐了,我先走了。”
    齐灼华浅笑着看着孟玉溪的离开,孟玉溪的脚步轻快,带着舞蹈的节律性,她上辈子的时候就知道她的这位小姑子擅长舞乐。
    齐灼华刻意接触孟玉溪,带着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回到房间之后盘坐在古琴面前,手指拨弄琴弦,发出悦耳的声响,上辈子柳莲安就是齐灼华的噩梦,这辈子不会是自己的了。齐灼华的眼睛闭上复又睁开,眼眸里都是坚定,她不会嫁给孟舒志,就让柳莲安对上杜莹然吧。
    卷碧默默给齐灼华斟了一杯水,今日里的小姐自从见着了海棠,情绪便有些不对,后来见着了那柳莲安更是心绪起伏。
    此时在舞乐院的门口,孟玉溪如同一只欢快的蝶,绕着柳莲安打转。笑着说道:“好表姐,你来了,要不要进去看看?”
    柳莲安面上的笑容如同昙花一现,很快消失了,面上甚至带了一些忧伤,抿了抿嘴,垂下头说道:“还是不要了,我……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谈。”
    “是我糊涂了。”孟玉溪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走,我知道附近有个好地方,先前便想着带你来的。”单手抓住了柳莲安的手,拖着她往前走。
    柳莲安往前走,回首对着如墨微微颔首,如墨回应柳莲安的是坚定地点头。
    两人到了附近的茶社,袅袅茶香,柳莲安捧着清茶,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孟玉溪顿时有些手无足措,“姐姐,究竟是怎么了?”
    柳莲安一直默默流眼泪,她的样貌本就容易让人心生怜惜,此时又是垂泪不已,让人越发觉得心痛,“你快说啊,急死我了。究竟是什么事情。”孟玉溪可以说是急的团团转。
    此时如墨开口说道:“我替小姐说吧。”
    “如墨!”柳莲安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别让玉溪为我忧心。”柳莲安对着如墨摇头的样子,说不出的脆弱。
    “我一定要说。”如墨正色面对着孟玉溪,“大小姐,我们小姐未来的姑爷死了,死得不名誉。”
    “什么?!”孟玉溪的眼睛瞪得很大,“你仔细同我说说,怎么回事。”
    柳莲安嘤咛一声,用手绢捂着脸。
    如墨口中的姑爷是柳莲安自小定下来的亲事,可谓是门楣相当。自从柳莲安小时候便是玉雪可爱,孟老夫人又喜欢热闹,便把柳莲安养在身边,吃住行无一不精致,只等着柳莲安嫁人了,孟老夫人便会替她准备下丰厚的嫁妆。三年前柳莲安的母亲亡故,等到柳莲安刚出了孝,父亲又是亡故,孟老夫人疼惜柳莲安,更是把她疼到了眼珠里,柳莲安隐藏自己哀痛的同时也就生了别样的心思,据如墨打听,因柳莲安又要守孝,他那好夫婿便有了寻花问柳的毛病。柳莲安知道这个消息了之后,暗自里哭了一场,越发瞧不上她未来的夫婿了,心中有个隐秘的念头在生长。前些日子打听出来她未来夫婿的身子恐怕不太好,柳莲安并没有忧愁甚至祈祷上天让他好不了,那时候如墨把她的那点心思点明,如果可以她嫁给孟舒志岂不是更好?如墨的话让柳莲安坚定了决心,也就有了书局里勾·引孟舒志的那一幕。此时知道了他死了,柳莲安心中微动,第一时间便找到了孟玉溪。说来也奇怪,孟舒志虽然才高八斗,虽然但在情感上似乎颇为驽钝,前些日子如此明示暗示,孟舒志都不会所动,让柳莲安便准备从孟玉溪这边下手了。
    “我的好姐姐。”孟玉溪抱着柳莲安,为柳莲安也留下了眼泪,难怪她不愿意开口说这件事情,那样的人说出来就脏了柳莲安的口。
    “府中我也就同你说说。”因为长时间的哭泣,柳莲安的声音有些沙哑,刚刚的哭泣让她的眼眶发红,一双眼眸因为泪水的浸润泛着水光,“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真想一死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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