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方氏结发近三十载,方氏待朕事必躬亲,朕以为方氏贤德,以后位待之。未料其内里藏奸,为人歹毒,毒杀太后,朕甚哀甚痛……”
    一道圣旨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字,众人总算听明白了这道圣旨的意思,那就是朕是无辜的,朕也被皇后骗了,现在朕心里很后悔,但毕竟与方氏有多年的夫妻情分,所以朕决定把皇后贬为庶人,并且发配到浣衣局当差。而朕愿意为方氏分担罪孽,日后每日为太后抄念经书,希望太后来世福寿两全。还有帮着皇后干坏事的方家,该斩首的斩首,该发配的发配,该充军的充军,改被卖为官妓的当官妓,你们都不要求情啦。
    皇帝这道圣旨一出,不仅洗白了他,还竖立了一个讲旧情但却不优柔寡断的帝王形象。不管这招对于皇室众人有多少用,至少一些百姓还是被哄骗了,外面批判的焦点全部集中在了方氏身上。
    皇后毒杀太后本就是惊天大案,所以启隆帝的圣旨一出,便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看到了他的决心与为难。
    方家落马,太子没了,皇后被贬为庶人到浣衣局做了低等宫妇,往日在京城里无人敢对其锋芒的端和公主顿时变得低调无比,公主府的那些美貌小厮也遣散了,对外称病不再见客。
    可是尽管她现在学着低调,对于那些被她欺压过的人来说,端和公主也是他们心头的一根刺,如今没有人动她,只是不想得一个落井下石的名声而已。待事情热度消失以后,这些世家贵族们会不会还是这么有涵养,那就是谁也不知道的一件事了。
    端和公主有皇女身份,暂时还没有人动她,可是敏惠郡主现在却是处于尴尬的地位,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她的依仗是皇后与端和公主,先皇后倒台了,端和公主也躲在公主府里不出来,她就成了一些世家千金嘲笑的对象。
    一个失势的郡主,没有后台支撑的郡主,不过是面上风光而已。她有时候出现在各种诗会宴席上,那些曾经受过端和公主刁难的女眷们便表面客气,实则内里处处刁难,而她只能忍着。而且由于一些女眷的身份,她若是想拒绝出席,就会给别人一个发作的借口。
    尴尬的身份让她近来越来越小心,也暗暗庆幸近来因为要为太后守孝,不可以大肆摆宴,她才不用常常在各种场合出现。
    百日热孝过后,京城里束手束脚的世家贵族们终于开始低调的热闹,虽然不能闹得太过,但是诗会茶会之类的文雅活动,或者婚丧嫁娶之类的活动,也都能继续了。
    往日被人称赞有才华的敏惠郡主不再出风头,作出的诗词也是平平,尽量不去夺人风头,但是尽管如此,也会有人与她过不去。
    结束一场尴尬的诗会,敏惠郡主坐上马车回府,半道上她的车驾突然停下,然后就听到赶车的下人说是前方有亲王车驾经过,她的车马需要避让开。
    她掀起车帘一脚,就看到一辆以杏黄为顶,上面绣着四爪金龙暗纹的六马车驾经过,当她看清马车上挂着显字玉牌时,神情有些怔忪。
    原来是显王府的马车。
    就在这个瞬间,对面的马车突然被人掀开了窗帘,露出一张脂粉未施却能引得无数男人失神的脸,她捏着帘子的手微微一紧,华夕菀?
    华夕菀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下也能与袁舒怡对上,她礼貌的颔首,朝对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看什么?”晏晋丘靠近她,朝外面看了一眼,见对面是某位女眷的马车,顿时歇了观望的心思,收回视线道,“方才我在侯府的院子里,不小心遇到华侍郎家的姑娘。”
    华夕菀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晏晋丘说的就是自己大堂姐华依柳。察觉到他神情有些不对劲,她皱了皱眉,“她怎么了?”她与这个大堂姐脾性不合,所以关系要疏远一些,近来又因为不怎么与她来往,所以还真不知道大堂姐做了什么让晏晋丘不高兴的事。
    “若是华侍郎舍不得女儿,就好好教养着,”晏晋丘碍于华夕菀的情面,不好把话说得太过,“毕竟是和离过的女子,待在自己府里静静心也好。”
    今日他本是陪伴华夕菀回娘家探望,为了让夕菀单独与家人多聊聊,他特意提出要逛院子赏菊,谁知道竟会巧遇华家大姑娘,对方还说了些不明不白的话。
    想到自家王妃为了这个女人专程去周家扮黑脸,结果转头这个女人便惦记了自家王妃的男人,晏晋丘便有些犯恶心。他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事情没有听过,华依柳的心思,他多多少少有些明白。
    他为华夕菀感到不值,可是却又不想把这种事告诉她,免得脏了她的耳朵。
    尽管晏晋丘说得委婉,但是以华夕菀的通透,她只需要略想想,就能明白过来他的暗示。
    放下帘子,华夕菀好像的眉头染上点点无奈,她没有想到华依柳竟然起了这样的心思。偏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确实是个极易招惹女人的祸水。
    想到这,她叹息一声,原本二堂姐华楚雨的婚事定好了时间,但因为皇家出的这些事,连累华楚雨与林证德的婚事一拖再拖,最后日子订在了一个月后。
    只盼这一个月里皇家别再死有身份的人了,不然这个婚事还得往后拖延。
    看来她们华家姑娘的婚事都是一波三折,只求二姐的婚事乃是好事多磨,最终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离。
    目送着显王府马车渐行渐远,敏惠郡主失落的放下帘子,半晌才道:“走吧。”
    华楚雨出嫁当天,碧空万里无云,华夕菀亲手替她插上龙凤呈祥如意钗,然后接过喜嬷嬷递来的盖头,慢慢的替她盖上:“今日二姐虽嫁至林家,但你永远都是华家的女儿,永远是我的姐姐。不要怕,我们都站在你身后。”
    盖头微微晃动,华楚雨紧紧抓住华夕菀的手,半晌才道:“妹妹,你放心。”
    华夕菀心头一动,反握住了华楚雨的手,这时大门响起了鞭炮声,她回头看了眼正抹泪的姚氏,拍了拍华楚雨的手背:“好好的照顾自己。”
    “好。”华楚雨声音有些哽咽,外面的人声越来越近,她缓缓的松开攥着华夕菀的手,直到鞭炮声在房门外响起后,她摆出了一个端庄的坐姿。
    身为华家女,即便是出嫁,也该是带着华家的风姿与气度,她不仅仅是她,还代表着整个华家。而华家又是她身后的家,所有她又有何惧?
    房门打开那一刻,华夕菀看清了林证德的容貌,长身玉立,一身新郎红袍衬得他唇红齿白,但是五官却很硬朗,给人一种端正可靠之感。
    华楚雨的弟弟华丛蒲弯腰背起华楚雨,在阵阵鞭炮响声中,把她送进了花轿中。
    林证德朝华家众位长辈行过礼后,才翻身上马,喜笑颜开的带着花轿离开。
    看着花轿越行越远,强忍眼泪的姚氏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华夕菀劝慰了几句,转头见华依柳面无表情的看着华楚雨花轿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察觉到华夕菀再看她,华依柳猛的回头,神情古怪的看了华夕菀一眼,转身进了大门。
    站在华夕菀身后的白夏与红缨注意到华楚雨这个眼神,齐齐皱了个眉,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小姐……”华楚雨身后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她阴沉的脸色,“王妃刚才……”
    华楚雨脚步一顿,扭头瞪向丫鬟,眼里是阴沉的怒意:“闭嘴,王妃又怎么样,难道要我像婢女般伺候她吗?”
    小丫鬟愕然,小姐这是怎么了,王妃刚才明明没有别的意思,小姐这话说得实在太过了。
    “我当然不比华楚雨能嫁给侯府世子做未来的侯夫人,”华依柳冷笑一声,“人家王妃与侯夫人才是一条道上的,我这个已经嫁过人却又和离的女人,算得什么?”
    “我的好小姐,这可是三爷的府上,”丫鬟听到这些浑话,吓得变了脸色,忙扭头看了眼四周,“您可别再说了。”
    华依柳扯着嘴角笑了笑,看着院子里挂满鲜艳的红色,缓缓的垂下眼睑,恢复了平日里寡淡的模样。
    “王爷?”木通躬着背,小心翼翼道,“王妃还在前面等您呢。”
    “知道了,”晏晋丘漫不经心的瞟了眼华依柳的背影,对木通轻飘飘的开口,“回去后把此事告诉王妃,不必再瞒着。”
    要处理华依柳对于他来说,是在简单不过的事。但是他却不想与华夕菀起不必要的误会,这种事还是说清楚让夕菀自己来处理比较好。
    若为了这么个不重要的人,引起他们夫妻不和,那就太不划算了。
    第91章 自缢
    华夕菀听到晏晋丘所说之事后,竟然不觉得意外,她甚至有种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感觉。打小她与华依柳爱好个性都不一样,若不是因为二叔乃是自己父亲的同胞兄弟,她是不爱跟华依柳这种性子的人来往过多的。
    如今华依柳存了这种怨恨之心,她没有失望或者愤怒,归根究底,或许还是因为自己对华依柳根本就没有用上真心。
    华依柳内心对她与二姐怀着嫉妒之心,而她也没有用真心对待过华依柳,所以她们三个堂姐妹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怨不了谁。
    这种事根本谈不上谁对谁错,华依柳也好,她和华楚雨也好,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是因为选择的路不同,走的方向不同,最后拥有不同的余生而已。
    “送她去道观住两年静心吧,”华夕菀知道,晏晋丘把这事交给自己处理,等于是留了华依柳一条命,若是让他亲自出手处理,华依柳焉有命在?
    “王妃,”白夏担忧的道,“大姑娘抱着这样的心思,万一……”
    “有什么可万一的?”华夕菀挑眉道,“难道我真要做出为了抢男人弄死自家姐妹的事吗?”
    白夏一怔,有些迷惘。
    “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根本不需要你百般算计,”华夕菀看着镜中的自己,“算计来的感情,不过是镜花水月,哄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真正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不该任由自己的女人与其他女人争斗,而是该自己守好自个儿。”
    “是奴婢想得不周到,王妃您别放在心上,”白夏跟在华夕菀身边多年,知道她的性子,知道她既然这样说了,这事就不会更改,她转而道,“奴婢知道您的意思,王爷也定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男人。奴婢担心的是大姑娘去了道观后,万一做出不利于您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她不会有机会的,”从首饰盒中挑出一支银钗插入发间,华夕菀幽幽道,“只要进了那个道观,在她没有想通透前,不能再见任何外客。”
    她不要华依柳的命,不代表着她真的圣母得任由华依柳为所欲为,一座不待外客由王府之人把守的道观再适合华依柳不过。
    三日后,华侍郎家中嫡女到城郊一家女道观修身养性,跟她进道观的除了近身的两个婢女以外,再也没有别人。
    华青茂骑在马上,看着道观的门在自己面前关上,心情又低落又复杂,回头看了眼身后印着义安候府族徽的马车,抿着唇角策马到了马车前:“大哥,姐姐已经进观了。”
    他不太清楚自己姐姐究竟做了什么,竟然会惹得父亲与母亲齐齐不满,就连向来不插手他们家家事的大伯与三叔也赞同此事。他虽年少,但并不是无知之人,能让整个华氏家族做出这个决定,只能证明姐姐一定做了什么犯忌讳甚至是影响整个华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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