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翎说道,“三位祖父又怎么看。”
    屋子里再一次陷入静默。
    薛翎并不急,今日只是一个锲机。至少在众人心里埋下一个阴影,来日废除巫蛊之术就不会这般突兀。
    她打破了这沉默,说了一句话。
    薛承敬思索了片刻,说道,“这巫蛊之术是否废除,还有待商榷。此事老三私用禁术,毒害至亲。这事事关重大,光我们几个也是不能做主,”
    他估摸着薛翎的意思,肯定没那么容易作罢,便折中的说道,“此事无先例可循,但是单依着族规过于便宜了老三,我的意思是,家丑不可外扬。不如开祠堂,合族商议如何处置,阿翎意下如何。”
    薛承孝也觉得十分的合理,“正是如此,阿翎,你一向最厌恶这巫蛊之术,如何以身犯法?”
    薛翎并没有否认,只是叹了一口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并没有想过用这个法子报复。”
    薛翎随后放下了瓷瓶,“不消各位长辈多言,我若是真的想要用着这个法子报复,你们又有何人真能阻止我分毫。其实,我只要一想起爹爹过世之前所受的苦痛,而妹妹至今受病痛折磨,我就没办法下手。用着这个蛊虫去报复别人,看着那人受折磨,我只会更加心疼爹爹和妹妹,到时候折磨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我的确是做不到,这话我和三婶婶说过一次。”
    薛翎的声音低低的。到最后几乎听不见,“我到底比不得三叔心狠。”
    看见她这个样子,薛承敬也不由得愧疚了几分。
    而薛寄蔓听她这样说,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拿起衣袖擦试着额头的汗水。
    “不过。”薛翎的声音忽然再一次提了起来。
    不过这两个字,再一次让薛寄蔓两夫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每控制自己一次,这心里想起三叔三婶就更加痛恨一次,为何一个人的心可以寒凉至此,不顾念半分亲情。害人性命,还能安然活着。”
    薛寄蔓被薛翎这样闹的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一刻,他甚至不在乎儿子的前程万里,只想着能保住这一条性命。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阿翎,你三婶婶和我说过一次,我今日叫了三位族老过来,亲口认下这事,我就做好了担责的准备,但是,”
    他扬起一张红肿的脸,言语不服气,“我的确是有错,但是你自己看看,薛家的情况,捧高踩低本就是常事,谁不想往上走,你们不想吗?我只是没有大哥的幸运而已。”
    薛寄蔓看着所有人,“不是每个人自出生起,就能高高在上,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命数,可以托生在嫡系之家,我因为出身,已经庸碌了一辈子,只是期盼着阿昊能出息一点,不要重复我的老路,这样也有错吗?”
    他说的激动之处,全然忘记了现在的情形。
    只是一股脑的倾吐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至少,这些年,温和的外表之下,他的心里压抑着的想法的确如此,“生为蝼蚁,为了子孙后代谋一条后路又有什么错处,我不信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拍着胸脯说一句,自己一生坦坦荡荡,问心无愧,每个人只是责怪他人,但是,你们没有半分错处吗?”
    他第一个看向了薛承敬,继续说道,“二叔在薛家最是德高望重,备受尊崇,可是,你扪心自问,没有做过一点点错事吗?你一向以家族为重,为了家族利益,从来不顾念其他,如果今日,阿昊比阿翎更适合这个家主之位,你当着阿翎的面说,就算你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你会怎么选择?”
    薛承敬微垂眼眸,视线瞥向了薛翎,心里的愧疚油然而生,这半年里发生的事情,从前他会觉得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心里深处总会有些愧悔之意,在这一刻,这种感觉格外的深重。
    “我会选择更适合家主之位的,其他的我不会在意。”说出这一个字的时候,语气是沉重的,“你说的没错,我问心有愧。”
    薛寄蔓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答案,再一次看向了薛承礼,“叔父做的事情,需要我一一明说吗?”
    薛承礼干笑两声,“不用了。”如此,算是默认。
    薛寄蔓最后看向了薛承孝,“小叔一向不甚管事,但是我记得,当初大嫂抛头露面的私自接诊,败坏薛家的名声,族中默认处置的时候,小叔也没有反对吧。”
    当着薛翎的面,薛寄蔓这是故意挑拨。
    薛承孝本就是心虚,不待他问,主动叹了一口气,“不错,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你们决定处置蒋氏的时候,没有站出来说上半句话,这件事,我愧对阿翎。”
    他沉声道歉,“阿翎,对不起。”
    薛翎不答。
    薛寄蔓句句挑拨,无非就是激起自己的怨恨,激化自己和三位族老的关系,可是历经两世,她早已经看开了。
    这样的只言片语,根本没法子激化她的怒火。
    薛寄蔓最后看向了薛翎,“短短半年时间,阿翎从一个闺阁中的女孩儿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你敢扪心自问,没有使过半分诡计,你敢说吗?你看看,薛家愧对你的不止我一个,人人为了各自的利益,之前可以那般对你,以后也是一样。”
    薛翎看着他,“三叔说的没有错,这半年,我的确是步步为营,我一个女孩子家,若是没有半分手段,如何在这个位置坐的安稳。”
    她大大方方,直接了当的说道,“正如三叔所言,弱肉强食,各安天命,每个人都想往上走。这本是无可厚非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虑,我也能理解,但是三叔当初下手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落败的一天,爹爹心软,落到如斯境地,甚至白白的赔上两条性命,是否值得,外人不知,也不必再说,至于燕儿,日日受罪,至今如此,我曾对自己说道,我这一生只有两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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