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商会的高层都想低调发展,但正面的人嚣张惯了,却未必按他们的意图行事。那秃鸠就一向张扬,永远不知低调为何物。这武昌城里最大的武林势力有两股,一股叫十三鹰,另一股叫十八罗汉,都是好勇斗狠的年轻人结义成帮。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任何外来势力都不应该轻易招惹本地豪强。南宫云飞守着南宫别业,就从未与这两股势力发生过冲突。秃鸠偏不知轻重,以为自己了得,全不把这些土豪放在眼里。
    秃鸠经营着三家酒楼,可是三家加起来也不如黄鹤楼一家生意好。那黄鹤酒楼正是十三鹰的产业,秃鸠不思交好,偏思褫夺,并且真被他联合伏牛五老给夺了去。
    十三鹰想把这件事上报逍遥谷武林联盟,让联盟出面帮他们解决,可是明知联盟成立的目的是对付平南商会,不好因这点小事干扰大计,殊不知自己面临的正是平南商会。
    司马湘云又一次寻找侄女无果,回到武昌。时值蜜桃成熟季,鹦鹉洲上有一桃园,应是鲜果满枝的时候。南宫云飞就邀了司马湘云,夫妻二人带着小儿南宫杰,直奔鹦鹉洲到桃园买食树上鲜桃。
    一家三口食完鲜桃,隔水望见黄鹤楼上游人无数,摩肩继踵,熙熙攘攘,不免动了游兴,也凑热闹上了黄鹤楼。
    这黄鹤楼始建于三国东吴黄武年间,在蛇山黄鹄矶上,轩昂宏伟,辉煌瑰丽,层楼连庑,峥嵘缥缈,几疑作神府仙宫。
    名黄鹤楼,曾有许多附会的神话。有说王子安乘鹤由此经过的,有说费文伟驾鹤返憩于此的。最为神奇的说法是辛氏建楼说:辛氏在此卖酒,有一道士常来就饮,辛却不收酒钱,道士走时用橘皮在壁上画一黄鹤说:“酒客至拍手,鹤即下飞舞。”从此有酒客来,一拍手画鹤就活了,跳下墙壁翩翩起舞,舞毕跳回墙壁上,仍然是只画鹤。有了这份神奇,便特别能招徕酒客,辛氏因此大富。过了十年,道士又来了,取笛吹奏,黄鹤下壁,道士跨鹤直上云天。于是辛氏建此楼。
    登上层楼放眼一望,大江苍茫,横流天际。而脚下蛇山为鄂州第一名山,绵亘蜿蜒,形如蛇状,头衔大江,尾连东城,更兼黄鹤楼外还有几十处署寺宫祠亭台楼阁散布其上,蔚为壮观。
    这蛇山又名黄鹤山,对岸汉阳的龟山亦名翼际山。三国时,东吴在蛇山筑夏口城,在龟山筑江夏城,历代各有增建,名胜古迹至为集中,就是今天的武昌和汉口。那龟山前临大江,北带汉水,威武雄踞,状如巨鼋,蛇山与它隔江耸峙,形势十分险峻,历来都是兵家攻守的要地。
    中间隔着个江中沙洲,本是无名洲,因三国时曾经裸身骂曹的绝代喷子称衡、曾在洲上作《鹦鹉赋》,从此就叫鹦鹉洲,正是南宫一家刚才食桃之处。
    南宫云飞和司马湘云带着儿子正看得兴致勃勃,突有一个三手客,趁人多混乱,摸走了一个游客的钱袋。游客惊呼着,三手客飞也似地跑到了黄鹤楼下。
    这时游客中一个白衣少年走出来,手持折扇,很潇洒地凌空一个翻身,飘然落在楼下,折扇一展,拦住了那小扒手的去路。
    小扒手左右奔突,企图脱逃;白衣少年凌空来去,始终拦在他面前。扒手无奈,乖乖地交出了钱袋。
    白衣少年仰头冲那丢失钱袋的游客喊道:“朋友,接住!”语毕挥手一掷,钱袋悠悠越过层楼,不偏不倚直落游客怀中。
    “少了么?”他又问游客。
    “一文不差。”游客答应着,末了还扬手说了句:“多谢侠士!”白衣少年放走那偷儿,自己也消失在人丛里。
    南宫云飞有些纳闷,问那游客道:“人家好歹出手帮了你,客气话都不多说一句就结了?”
    那游客说:“这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蛇山十三鹰不喜欢别人太客气。”
    南宫云飞住在武昌久了,自然也听到过蛇山十三鹰的事,只是没打过交道。不禁又了那游客一句:“刚才那少年侠士是十三鹰的人物?”
    游客说:“正是,是十三中最喜欢打抱不平的熊少侠。”
    南宫云飞还待再问,司马湘云拉了拉南宫云飞的衣袖说:“别问了,肯定是追鼠鹰熊泰来,有机会再认识吧。”
    南宫云飞哑然失笑,心想还真是人如其名,连小偷小摸也管,还真象个追鼠鹰。
    到了中午,南宫云飞他们已把黄鹤楼周围游了个遍,左右无事,就在黄鹤酒楼打尖吃午饭。
    酒楼里很宽敞,几十副座头一字儿排开。正面照壁上一幅丹青,画着《吕仙乘鹤图》,白云黄鹤,神态仙姿,给人一种潇洒出尘之感。有一半的座头还空着,南宫杰找了副临窗的座头坐下,无巧不巧,紧挨他们坐着的就是黄鹤楼头那白衣少年熊泰来。
    由于黄鹤楼上那一幕,南宫云飞一见他就感到亲切。熊泰来见南宫云飞望着他,也礼貌地点点头。于是南宫云飞出声招呼道:“共饮一杯如何?”
    熊泰来走了过来,抱拳一揖道:“叨扰!”也就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江湖儿女,自有江湖儿女的豪迈气概,洒脱率真,见情见性。熊泰来落落大方地坐到了南宫云飞这边,一见投缘,谈话也十分投机。
    武昌黑道群雄,首推蛇山十三鹰。在残酷无情的黑道上为求自保,十三把好手歃血为盟,结为一党,专门经营赌场酒楼之类的营生。这黄鹤酒楼,原来正是熊泰来的一处码头,不久前才被秃鸠夺了去。别看他年纪不大,论本事,在十三鹰中排行第三,除了金鹰郝伯年和银鹰向天锡,第三把好手,就是他追鼠鹰熊泰来了。
    熊泰来聊着聊着,忽然看见南宫云飞斜靠在墙边的三尖枪,又目不转睛地望定南宫云飞,口中缓缓说:“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怎么我越看越觉得,阁下就是一年多前在黄鹤楼约斗烟波钓客的铁枪侠?”
    说完起身离座,重新施大礼,却被南宫云飞一把扶住:“免了免了,什么铁枪侠?都是江湖抬爱。”
    重新入座,熊泰来说:“听说铁枪侠去过逍遥谷,当着天下武林的面表示支持马盟主。光这分气度,就当得大侠。”
    “我看你本领不弱,年纪轻轻,怎么没去参加武林联盟的新秀百强选拔?”南宫云飞问熊泰来。
    熊泰来悠悠一叹,缓缓言道:“铁枪侠有所不知,我们十三鹰可以说是横行武昌,除了墓山十八罗汉,没人敢和我们争端。但前不久突然冒出一帮狠人,叫什么兴鸿商会。他们一来,我们和十八罗汉的基业尽数被占。这黄鹤酒楼,就是被一个叫秃鸠的人硬生生从我手上夺走的。”
    “秃鸠?这名号怎么感觉很熟悉?”南宫云飞努力回忆着在何况处听到过这个名号。
    司马湘云轻轻捶了他一拳,说:“你忘了,马玉成丢西瓜,不就是从秃鸠在死亡谷大摆杀阵开始的吗?”
    南宫云飞猛然醒悟:“是了,就是什么云山秃鸠。”
    司马湘云说:“那次对夏怀远的围杀,就是平南商会搞的名堂。这个秃鸠会不会是平南商会的人?”
    南宫云飞愤愤地说:“我看十有八九。南宫别业在武昌城里,刚刚成立的武林联盟在武昌城外,除了平南商会谁敢在这里兴风作浪?”
    这时酒楼外面十分热闹,卜卦的、算命的、测字的、卖狗皮膏药的、卖小吃的,江湖下九流的买卖应有尽有。
    最显眼的是带着刀枪卖艺的祖孙俩,老头儿六十开外,脸上皱纹写出了他一生的沧桑。小姑娘十三四岁,花朵儿似的漂亮。此时正拉开场子,刀枪舞动四方,观者如云,掌声喝彩声响成一片。
    南宫云飞关注了一会,那老头儿的枪法、那小姑娘的刀法,亮招收势,颇有大家风范,不象普通江湖卖艺之人。
    “熊兄弟可知那一老一小是什么来历?”
    南宫云飞问熊泰来。熊泰来展颜一笑,一番长篇大论,从头说开了:
    这老汉叫苏欣,按说是武昌一把好手。年轻时从江北来武昌,一通拳脚打出了一片天地,人称“过江龙”。后来娶妻生子,便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改做小本营生。老来更是息事宁人,从不与人在拳脚上争高低。他有个很不争气的儿子,嗜赌如命,把苏老汉的一点家当输了个精光,媳妇也跑了。剩下一个孙女苏曼玉,爱如掌上明珠,把他一身本事学得差不多了。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去招惹秃鸠,几场牌局,骗得他入港,净输了五百两银子。秃鸠扬言说这几天凑不齐钱就要拉人抵债,让苏曼玉去做他的丫环。秦老汉无奈,只好拼命凑钱,据说在这黄鹤酒楼前设场卖艺许多天了。
    酒楼里说到此处,酒楼外也演完了几个套路。锣声一响,那姑娘端个笸箩团团转了一周,观众或许是赞他们武艺好、或许喜欢那姑娘模样俏,铜角子碎银子扔了一大把。有几个小钱掉在地上,那姑娘伸出莹莹玉指去捡,却有一只蛮横霸道的脚踩在碎银子上。姑娘羞红了脸,回头跑到爷爷身边,显得有几分张惶。
    “苏老头,怎么跑到我的酒楼前捞外水来了?”顺那只脚看上去,是一节粗壮如柱的腿,腿不长,但是腿上面的腰很长。那极不协调的身板上面还有一节超短型脖子,短脖子上顶着个大型脑袋。那个脑袋也与众不同,顶门该长头发的地方,偏是一片光溜溜的不毛之地;本该光溜的脸上偏又长满胡须,显得毛茬茬的完全不成看相。在那片茅荒草乱的中间有很小的一块空地方,宽阔的额头悬崖般挺拔,下半部分一张大嘴,嘴唇乌紫乌紫的,厚得出奇;嘴与额头中间的眼睛和鼻子被挤得没有地方摆放,很别扭地拥挤在一堆。没有眉毛,一双眯眯小眼凶光毕露,两个鼻孔被厚厚的嘴唇挤迫得朝天翻起,使整个面部特征显得更加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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