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夫人的心思便转到这个上面来了。
    可怜天下慈母心。
    严母也在头疼大郎的婚事。
    对严延年办出来的事,严母又恨又气,可看着发着烧的大郎,又心痛的不得了。
    赵家抱出来的那个孩子,长得就像是严延年小时候。
    严母吃过的盐比赵义吃过的米还多,自然知道,赵义要将那个孩子留作质子,此举也是在明摆着告诉严家,赵家是看在于家的面子上和他们讲和,若是他们敢再犯,人家不怕揭破脸皮。
    乱了人家的血脉,赵家只怕恨的想将大郎的皮都拔了去,严母暗自庆幸,幸好来了长安城,知道大郎的所作所为,还能救了他一条命去。
    只怕大郎再在长安城呆下去,就不止断腿这么简单了。
    严母是个明白人,她当即决定,腊日过完了,便带着大郎一家回东海郡。
    可是大郎的婚事却成了难题,严母不想再娶李家的媳妇,俗话说妻贤祸事少,李氏对严延年言听计从,结果自己没落好,大郎一家也败了。
    但李氏替大郎顶罪,条件便是让妹子李梅嫁进严家来,而且两人好似也已经上了手。严母心中暗恨,也烦恼不已。
    若是带着大郎一家回了东海郡,那么李梅便不能和大郎在一处,两人还没有行夫妻之礼,李梅从身份上来说还是严延年的小姨子。
    大郎的品行上不能再有污点了。
    现在迎娶李梅也不可能,李氏还活着,严家不能休妻,休了妻子这几个孩子怎么办,李氏也不会答应。
    严母懊恼不已,李梅也傻眼了。
    李梅不算严家人,今日没有去赵家请罪。等到听严家姐妹回来学了一遍,李梅觉得自己两头不靠岸,嫁妆也已经给了严延年使,人也睡了,现在身份不明,手中只剩下了这所房子的房契。
    “大娘子,姐姐临去前将你们交付给我照顾,如今……”,李梅斟酌着字眼。
    “如今有祖母照顾我们了。”,严若水的一双眉毛高高挑起。
    “大娘子,你不能这样啊,小姨为了你们……”,李梅慌了,虽然知道严若水不待见她,可没有想到,大娘子真的想抛开她。
    “为了我们……,我母亲还没死呢,你就和我父亲……哼,你们好意思做,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还是我小姨吗?”,严若水眼中的不屑毫不掩饰。
    这不屑深深刺伤了李梅。
    李梅跳起来道:“我若不是因为姐姐要求,我会守着你们吗?想方设法守着你们母亲的嫁妆,惹得大人不喜?还将自己的嫁妆也贴了进去……做人不能这般白眼狼。”
    严若雪伸出手来,拉住姐姐道:“姐姐,小姨的确……”
    “你认贼作母,你认去,我是不认的。”,严若水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回屋去了。
    严若雪又安抚李梅道:“姐姐只是转不过弯来,若是另找一个后母,我们以后日子都难过……母亲是为我们打算的。”
    李梅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谁都没有留意,严汤一脸苍白,拳头紧握地站在门边。
    这一日,这个少年郎心目中,父亲的形象摧毁到了极致。
    父亲本是幼儿时期的神明,无所不能的英雄,为人处事的典范,严汤一向以父亲为骄傲。
    当家中遭遇巨变,严汤先恨上的是赵家,可是,严汤总有长大的一日。
    这神明、这英雄就这般垮塌了。
    严汤觉得恶心,不想再回这个家,他觉得母亲可怜,小姨也可怜,最可怜的是自己,有着这样的父亲,身上流着这样的血。
    严延年醒来,知道母亲答应赵家,自己这一脉将不再在长安城做官,心中大痛,道:“母亲,他们赵家真是过分,怎么能够提出这般不讲理的要求,我想方设法才能随着西域使团去大宛国。如今怎么办?难道要我推却朝廷的职责吗?”
    严母面若冰霜道:“你不过是个小吏罢了,不去就不去,冯大人那边我再舍了这张老脸去想办法。”
    “母亲,这是儿子翻身的机会啊,他们赵家早知道了,这是故意拿捏着不让儿子翻身啊。”
    “早知道如此,何必要和他们赵家讲和呢?”
    “你这是怪我这个老婆子多此一举,坏了你的好事了?”,严母大怒。
    “哥哥,这次不去也罢,大宛国的那个古力和赵兴好的穿一条裤子,赵兴又被任命做副使,你去了只怕也要吃不少苦头。”,严彭祖劝道。
    “他敢,他……”,严延年气苦。
    “他有什么不敢的?你都做了那般不要脸的事,赵家什么不敢做,什么做不出来?”,严母大怒,腾地站起身来道:“你当我是瞎子?赵家手中握着你的把柄呢,你留在赵家的那个小子,长得越来越像你了。官员通奸,当施以宫刑,你要丢严家列祖列宗的脸吗?”
    严延年垂下了头,头发散乱,几根白发显眼地凸显了出来,严母的眼睛一热,道:“大郎,收心吧,回了东海郡,在郡里谋个职位,好好过日子。两个小娘子嫁出去,再给汤哥娶个媳妇,你也重新成个家。”
    严汤站在门外,咬着唇,等到室内安静下来,鼓足勇气进了屋内,对着长辈们施了一礼,道:“汤哥不才,愿意顶替父亲去西域。”
    “这怎么行,你还这么小,连骨头都还没有张开呢。”,严母舍不得这个孙子。
    “明日我再去求求于夫人……”,严母决定再次舍下脸去。
    “母亲……”,严彭祖喊道:“还是我去吧,我去求冯大人好了。”
    “祖母,父亲,叔叔,我可以去的,林家的大郎和我差不多大,他都做了三百石的官吏了,我这次去西域,说不定也能立功一件呢,让那小子瞧瞧。”
    “你们谁都不能去。”,严母张开双臂,像只老母鸡一般,将严汤紧紧护在怀里,道:“汤哥,你好好读书,总有一天能够扬眉吐气。家里有你三个叔叔,你别怕。”
    严延年的风寒好了之后,严母便带着大郎一家往东海郡赶了,准备回东海郡过正旦。
    出了长安城东门,严延年回望着高高的城墙,留下了两行浑浊的泪,难道仕途就要到此为止了吗?
    与严家相反,赵家却是一片欢声笑语,娇娥觉得将严延年赶出长安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严延年便会伸出魔爪来,摧毁她重生以来小心翼翼维护着的一切。
    严家出长安城,赵家专门摆了家宴,还请了乐妓和舞姬表演,林晖笑的见牙不见眼,王氏和玉瑶也难得来了一次。
    林天瞧着娇娥轻松自在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表妹这个时候是最美的,今后定要想着法子让娇娥都这般轻松自在。
    赵兴也带来了古力,看着娇娥和林天甜蜜的互相凝视,古力觉得自己和赵兴之间少了些什么,少了些她原本不看重、忽略掉了的东西。
    广哥缠着林氏,要吃烤猪排,却又挑食,只吃廋的,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扭着林氏道:“阿母,您最知道广哥的心了。”
    实在拗不过小儿子撒娇,林氏夹过那排骨,轻轻将那一点点的肥肉咬去,还没有咽下去,突然便觉得恶心。
    “广哥,乖乖吃了啊。”,林氏忍着恶心,将排骨夹到广哥碗里。
    赵义和林晖推杯换盏,说的热闹,突然扭头看到小儿子折腾林氏,一瞪眼睛,道:“老实些。”
    又陪着笑,给林氏夹了一筷子鱼肉,道:“吃这个吧,不错。”
    林氏再也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赵义紧张的将林氏抱住,急急问:“怎么了?可是那里不舒服?”
    音乐停了下来,舞姬们也不再扭动。席上一片寂静,林氏皱着眉头,道:“不知道怎么的,这几日胸口闷,今儿闻不得肉味。”
    王氏愣了片刻,道:“小姑莫不是有孕了?”
    “有孕?”,众人诧异的不得了。
    林氏红着脸,道:“广哥都这么大了,应是不会再有了罢。”
    洛嬷嬷过来把了把脉,道:“这喜脉最是好确认,你这是有了,还是请个郎中再来瞧瞧。”
    林晖又惊又喜,张着嘴愣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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