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寸九,自那日起,便开始跟随明兰花儿学习织造元心纱,日日出入她的院子,倒是对明姐有了许多了解。譬如这位女修,每日申时三刻,便会停下手中的事情,细细打理一遍她的蚕丝天罗手套。
    王青并不知道明姐修习的本功为何,只是她打理手套时,真气灵神,均有一丝千缠百结的意味。再思及这件法宝的形态和材质,王青倒也有些猜测。
    “明姐,你这双手套也是元心蚕丝织成的么?”
    明兰花儿将法宝收入灵神所在,才点头道:“是,不过并非来自宗门豢养的凡俗元心蚕。”
    “灵蚕?”
    “不错,”明兰花儿想了一会儿:“当年开山老祖于四明山发现元心蚕时,还有一些灵蚕,但随着门人渐多,元气混杂,对元气极为敏感的灵蚕,也便日日凋敝,自然灵蚕丝也渐渐绝迹。我手上这双蚕丝天罗,便是机缘得了法宝炼方之后,拿宗门最后一点灵蚕丝织就。
    你若是也想要一双,那就只能盼着我早些死了。”
    王青“哎呀”一声,嗔怪地看了一眼明姐:“明姐你怎的说这般话,弟子岂是那种人。不过弟子倒也挺好奇的,若是前任结丹中期宝主不幸罹难,那么一个筑基六重的小修,如何才能抹去其中的法宝印记呀?”
    明兰花儿深深地看了王青一眼:“看来你颇有余力,还能如此乐于作死,明日再加一倍功课吧。”
    “……”王青可怜兮兮地看着明姐:“抹去法宝印记的法子不能说,那如何炼制这天罗手套,总可以和弟子说一说罢?等弟子拿到自家那点顶级蚕丝,便也可以织一双同你一样的,到时候咱们齐肩一站,外人便知我与明姐师生一家亲,情同奶孙。”
    又情同奶孙?
    明华兰儿沉默一阵,果真将“蚕丝天罗手套”的炼制方法给了王青,在确认王青已然记下之后,才又补充道:“哦,忘了同你说,你分润到的顶级蚕丝,已是全部被宗门征用了,翌日会以丹药的形式补偿给你。
    不过你放心,掌门真人亲自下谕,给你双倍补偿,这一次收入,便可支应你修炼到筑基圆满了,真是叫我也羡慕不已呢。”
    王青僵在那处,方才的欣喜,已经变作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你同我说这炼宝法子作甚?”
    “为了看你此刻脸上,十足精彩的表情呀。”
    明兰花儿一脸坦然说道。
    这一日,明兰花儿的院子,便时常响起王青的长吁短叹来。
    直到王青完成功课,离开之后,这一片地方才安静下来。
    倒有的旁边院舍,一位穿着桃红绫罗的女子教习扬声笑道:
    “明师妹,那小弟子喊了一整日,实在叫人揪心。你倒是也忍耐一二,别操练过甚了,难道往后便不过了?”
    回应她的,便是千丝万缕银白丝线,仿佛自虚空探出,摇摇曳曳,将那女子教习的道衣戳的破破烂烂,春光乍泄。
    随后才是明兰花儿的声音:
    “唐师姐今日竟穿了件这么时兴的衣服?倒是大胆的很——哎,莫师兄,你怎么来了?”
    “啊!!”
    “咳,为兄只是经过而已,经过而已。”莫长春的声音遥遥传来:“明师妹的灵神越发敏锐了,佩服佩服。”
    明兰花儿却是僵在那处,连蚕丝天罗都差点忘了收回来。
    “果是不甘心将四明山第一耻的名号让出来么?”
    ……
    王青并不知道女教习们的游戏,否则一定躲在旁边,好去帮她们调解一二。倒是莫长春,不知什么时候回山的,竟然偷偷躲在旁边,实在是不够义气。
    那位唐教习的衣服被戳的满是洞洞,是很容易得了伤寒的呀,真是造孽……
    回到精舍,王青念头一动,十三元婴儿便从手腕处跳出,噗噗噗,从老大到小十三,齐齐落在桌案上,昂起头来,摇摇摆摆,十分高兴的模样。
    “灵性是越来越强了,就算此刻还不是,离灵蚕恐怕也不远了。”
    王青陪他们玩耍了一会儿,才叫老大吐出一段丝线来。
    这一段时日,不论是织特级纱,还是正货元心纱,都让他对元心蚕丝的特性有了极其丰富的认识。其中灵性的特质,彼此之间的干扰、勾连,都熟稔在心。
    此刻他取了一小截儿老大的蚕丝在手上,灵神落下,细细感知了一阵。
    “只怕还差一些,”王青猜测道:“较顶级蚕丝强了许多,但似乎还未有彻底的质变,只有些若隐若现的特异。”
    法宝同法器不一样之处,便在于自有灵性,灵性一但生出,便不止于本身功用,更可以沟通外界,衍生无数玄妙。诸如遁入虚空、大小如意、禁制神通等等,单纯威力更是有百倍增幅。
    譬如王青那枚天戮神针,若是炼到法宝层次,钻入敌人体内后,便会小如微尘,直攻灵神,极其不容易被觉察到。而若是果真被拦阻,也可瞬间变大,爆出无穷寒意,将敌人硬生生撑爆、冻死。
    作为法宝主材,同样也是如此。
    “等我刻划出第二圈蛊印,应当便差不多了。”王青也不由好奇起来,第一圈是虚空印纹,第二圈又是什么呢?
    《十三蛊心印》里头,对于十三圈印纹各自的功用,并没有详细解释。
    若是宗门传法,各种注解、经验,都会极其详尽,这便是宗门的最大意义之一。而机缘得来的异法、前古功诀,便只能靠自己一点点去摸索了。
    “嘿嘿,宗门没有了灵蚕丝,我却是有的。”
    王青看着活灵活现的十三元婴儿,不由得意想到。虽然平日里要多服用许多丹药,来供给他们使用,可是十三元婴儿却也没有辜负他呢。
    “快快长大吧,到时候跟着爹爹去打天下,说不定有一日,你们便是十三化神儿、十三大乘儿,十三蚕仙儿,哈哈。”
    十三元婴儿也越发摇头晃脑起来,好似更加高兴了。
    ……
    与涂云生又接头了两次,并在四明山推出合入灵珠粉的春红膏,并且大受欢迎之后,王青终于在明兰花儿的院子里,织成了自己的第一匹正货元心纱。
    “不错!”
    明兰花儿查验过之后,暗自露出一抹惊叹。
    以筑基六重,刚刚突破带脉之身,真就织出了元心纱。
    一路以来,明兰花儿将王青对自家的狠心看在眼中,知道他对自家真气、灵神的压榨,已是到了极处。需要人手的痛苦折磨,已是常人难以想象。
    这小子,无耻归无耻,对自己是真够狠的。
    王青此时满头大汗淋漓,面色苍白,也是一副肾虚模样。手腕甚至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一身真气几乎被榨干,针扎般的疼痛,遍布周身,丝丝缕缕重新生出的真气,又更自坚韧强壮。
    然而,他的灵神虽然几近干涸,却极其亢奋。
    “王长老虽说是打了虚假广告,但似是歪打正着了,对于明姐那般灵神强大的,可能织绸之事助益并不大。但是与我而言,却是一个锻炼灵神的极佳法子,温和可控,进益可观。”
    王青觉得自家灵神中,那枚心印越发明朗堂皇,离能够刻划出第二圈印纹,只差一线。
    莫长春却在此刻凭空出现,见得王青这副模样,不由露出同情神色:“明师妹,我听唐师妹说起还不信,没成想,你竟是更过分。王青才满十八岁,你如何下得去手呀?”
    明兰花儿并不说话,蚕丝天罗自四面八方遁出,毫不留情地戳向莫长春。莫长春则呵呵一笑,挥袖之间,无声震荡,将这些蚕丝天罗的攻势打乱,凭空戳出一个一个迅速弥合的空洞来。
    这还是结丹中期之间的战斗?
    你们是不打算演下去了吗?
    难道要把一个天大的秘密说予我一个小配角听?
    我不想知道呀,好怕!
    王青“呃”的一声,翻了个白眼,四肢抽搐,晕倒在地,正正好将自己那匹元心纱压的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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