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才坐一刻钟便觉无趣了,见除了垂钓的宫人其他都待在远处,便开口闲聊道:“阿绵,你在宫中待了几日,可在御花园见过陛下呀?”
    阿绵不理她,铃儿觉得她可能有点听不懂,换了句话道:“阿绵,在柔妃娘娘宫里可有见过男子?”
    阿绵:……。小姐姐还是长点心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问柔妃有没有和人私通呢。
    铃儿不知他人想法,继续道:“阿绵,姐姐问你几个问题,你若答得上来,这些糖就给你好不好?”
    “铃儿姐姐。”阿绵终于开口,不待铃儿开心接着道,“你太吵了,鱼儿都被你吓跑了。”
    她鼓起肉嘟嘟的脸颊,一副十分不满的模样,让铃儿有些尴尬地住了嘴。
    钓鱼是件极需要耐心的事,铃儿不知道为何阿绵这样小的孩子会这么有耐心地盯着湖水,而且对她也是爱理不理的,若非阿绵年纪小,她都要觉得是故意的了。
    夏日微风吹过,在湖面掀起一圈涟漪,铃儿撑着下颚无聊地四处张望,偶尔看看在耍弄桶中锦鲤的阿绵。
    “呀,要下雨了。”铃儿伸手接到几滴雨水,忙将阿绵拉起来,“快别钓了,淋雨着凉可就不好了。”
    阿绵被她拉着跑向凉亭,奶母紧跟而上,眼中有着不满,咋咋呼呼毫无规矩,也不知抱着小姐,摔着了可怎么办。
    才生出这想法,前面阿绵就叫了一声,扑倒在地面。
    阿绵人小腿短,哒哒哒跟着跑已经很不容易,而且铃儿还丝毫没顾及她的身高,所以没跑几步就摔倒了。
    “小姐!”奶母惊叫一声,忙上前扶她。铃儿手中空了才发现阿绵摔倒,跑回来连声道歉。
    却没人理她,原来阿绵往下栽时正好嗑到牙齿,牙虽没掉,却嗑得生疼,嘴唇也破了流了些血,染在阿绵的小手上乍一看是有些触目惊心。
    阿绵不知牙没事,动了两下嘴都生疼,泪眼汪汪道:“奶母,我的牙,我的牙。”
    她可不要做无门牙星人。
    奶母心疼地抱起她看了好一会儿,都被阿绵手挡住,只能安慰道:“小姐,牙没事呢,别怕别怕,回去上些药就好。”
    阿绵却不肯松手,捂着嘴道:“疼,疼。”
    她这软绵绵的声音叫疼直听得人揪心,奶母正准备让人去叫太医时,一方带着清香的帕子被递到阿绵眼前。
    阿绵顺着那只形状好看的手看去,正是上次在瑶香园里碰到的少年——三皇子的七皇叔宁礼。
    宁礼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的眼眸会说话,阿绵总觉得自己从其中看出了“擦一擦”这几个字。
    他虽然是个半大的少年,但周身时刻萦绕着一股冰冷的气息,一双斜飞入鬓的眉又为他添了几分气势,阿绵对这类人总是要怕些也听话些的。她不知不觉接过那手帕擦了擦沾了灰尘的手,还是委屈地鼓着半边小脸,“阿绵的牙要掉了。”
    “张嘴看看。”宁礼开口,他的声音算不上好听,带着一丝沙哑,并不像变声期的哑,而是积病积弱才有的声音。
    阿绵趴到了他腿上,微微张开嘴,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仿佛在好奇地打量他。
    宁礼不为所动,看过几眼后道:“牙没事。”
    阿绵乖乖哦了声,又看了他几眼,还是觉得有些疼,只能软绵绵小声道:“谢谢七叔叔。”
    她不好叫皇叔,但这辈分叫叔叔总是可以的。
    宁礼摸摸她的头,为她拭去挂在眼角的泪珠,“要下雨了,回宫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没留言,没动力_(:з∠)_
    作者不想玩单机啊哭唧唧
    ☆、第八章
    内侍正要推着他的轮椅离开,阿绵却又趴了上去。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宁礼稍显寒酸的模样和宫人侧目的神情,反而大着胆子道:“阿绵走不动了,也想坐上去。”
    她人小,这话虽然有些没规矩,但也没人会和她计较。宁礼微怔,旋即就看到阿娘身边奶母和其他宫人不赞同的眼神,未置一词。
    “小姐,椅子太小,你坐上去会挤着这位殿下的。”奶母忙将阿绵抱起来,“就要下雨了,小姐不是牙还疼吗?咱们赶紧回柔妃娘娘宫中吧,让太医来瞧瞧,不然牙真的掉了可怎么办。”
    宁礼没有表态,其他人都反对,阿绵也只能看了几眼宁礼,跟着奶母几人回柔妃宫中。
    “奶母,七叔叔人很好哒,为什么不让阿绵跟着他。”回程路上,阿绵好奇问道。
    奶母正抱着她,闻言疼爱地看她两眼,道:“那位殿下身世复杂,小姐还是少接触的好。三皇子殿下对小姐不是也很好吗?小姐不喜欢了吗?”
    阿绵用力摇了摇头,“喜欢三哥哥!”
    奶母换了个姿势抱她,笑道:“三殿下想必已经在等小姐了呢。”
    一行人都忙着将阿绵带回柔妃宫中,没人理会拼命想挤过去和阿绵说话的铃儿。铃儿生气的同时也有些担心,虽然她不是故意的,但阿绵摔着了总有些她的缘故,柔妃娘娘不会因此就送她回家吧?
    今日柔福宫不同以往,外面多了许多侍卫和宫人,守卫森严许多,扑面的肃然气息让人不由轻手轻脚起来。
    果然,殿中多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正是元宁帝,他正坐在贵妃榻前与柔妃交谈,脸上难得带着轻松的笑意。
    铃儿心中惊喜交加,差点叫出声来,用眼角不住打量位上的元宁帝。只见他身形高大,轮廓立体,五官如刀刻般气势十足,身上的明黄常服似乎衬得他更俊朗几分。
    哪里像其他人说的那般可怕,明明陛下如此英俊迷人,看起来也十分正常,不过气势吓人了些而已。
    铃儿顿觉心怦怦跳得乱得不行,又见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忙垂首默立。
    奶母忙放下阿绵,弯身行礼。元宁帝摆了摆手,让阿绵上前来,抱她坐上去,微笑道:“可还记得朕?”
    阿绵睁大了眼睛看他,亮晶晶的,“给阿绵糖吃的好陛下!”
    元宁帝一愣,随即失声大笑,在这孩子眼中,大概陛下是类似“叔叔”“伯伯”的一种称呼吧。
    “柔妃既是你姑母,唤朕一声姑父也是可以的。”元宁帝放柔了声音,他对眼前的小女娃有着说不出的好感,“嘴皮子怎么破了?摔着了吗?”
    柔妃也皱了眉头,看向阿绵奶母,奶母低头道:“奴婢们看护不利,让小姐摔了一跤磕着了,小姐刚刚还说牙疼呢,娘娘可否传太医来看看?”
    闻言元宁帝将阿绵抱到腿上,仔细瞧了瞧,过了会儿道:“身边婢子既然如此不经心,拖下去各打四十板子再分去浣洗处吧,朕让柔妃给你挑几个好的。”
    阿绵一惊,忙抱着元宁帝的脖子撒娇道:“不要,阿绵喜欢奶母,不要奶母挨打。”
    她这阵势不由让元宁帝想到前阵子的那次宴会,那时也是这样喊着不要打爹爹的,便逗阿绵,“可是她没照顾好阿绵,让阿绵受伤了怎么办?”
    阿绵想了想,“那就让奶母不准吃晚饭好了。”
    元宁帝看柔妃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刮一下阿绵鼻子,“真如你姑母所说,是个小机灵鬼。”
    阿绵懵懵懂懂地看他,随后便见元宁帝对身边内侍总管李安使了个有人来带奶母几个下去,处罚是不可少的,不过想来应该不至于像刚才说的那般严苛了。
    靠着柔妃表侄女阿绵表姐的身份,铃儿暂时逃过一劫。她正暗自庆幸没人将她说出来时,已经另有宫人将事情耳语给柔妃听了,柔妃听罢看了眼明显不在状态的铃儿,点头表示知晓,目光沉了几分。
    元宁帝此次来显然不是单纯找柔妃闲聊的,更主要的还是为了阿绵。
    回想起来,他明显感到那日晚宴他恢复得有些太快了。作为宁氏皇族一员,元宁帝曾亲眼见到他的父皇即永献帝从正常一步步走向癫狂的全过程,即使他再不想承认,他也不得不说自己完整继承了宁氏这种血脉,并且可能比上一代要更加严重。
    太医也对这种遗传下来的症状毫无办法,只能平日多开些平心静气的养身汤,让他少饮酒、尽量保持情绪平稳。
    作为一个有野心的帝王,元宁帝自然想要的是美名留青史,而非如他父皇那般给后人留下一个荒诞癫狂的印象。
    所以元宁帝这次真正想确定的是,他上次那么快地恢复神智,是否和眼前这个小女娃有关。
    太医很快受召赶来,在偏殿为阿绵仔细诊治了一番,留下几瓶治擦伤的上好药膏便去向元宁帝禀报了。
    元宁帝换到了柔福宫的书房中,正负手而立欣赏房内挂着的前朝真迹雪梅图,道:“可有特殊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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