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秋将雀鸟递还给苏异,眉眼弯出一丝笑意,促狭道:“喏,你的堇鸢还你。”
    她故意加重了“你的”二字,脸上又挂起了神秘的笑容,闹得苏异微露窘态。
    手中的雀鸟一经脱困便飞到了苏异的肩头,发出了一声脆啼,随即又不知从何处飞出来了凤顶金雀,与她依偎在一起。
    这一段时间苏异与堇鸢朝夕相处,虽不如与芷鸢那般心意相通,但也对她的脾性有了七八分了解,听得出这啼鸣里略带不满,心中便是苦笑不已。
    也不知道沈灵秋对这丫头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她这般诉苦。
    “前辈说要多谢堇鸢,又是怎么一回事?”苏异问道。
    “就在刚才和那诡画师打斗时…”沈灵秋这才正色道:“我打算找出藏在附近的幕后之人,便借用了一下她的斥候之力,只不过可惜最后还是一点踪迹都没有寻到。”
    苏异恍然,心想原来这丫头是被抓去当苦力了,立志成为刺客杀手的少女又被当做探子使唤,怪不得会忿忿不平了。
    “原来如此…”苏异忍笑道:“前辈为何不早说呢,早说的话我便留下芷鸢来帮你了,她身怀‘菩提慧目’,查探起来更是万无一失,定不会有错漏的。”
    “至于堇鸢这丫头嘛…斥候的本领平平,怕是会漏掉关键之处,耽误了前辈的大事。”
    苏异说着扫了一眼肩头,便见堇鸢正冲着自己张嘴,发出急促的啼叫声,一听就知道是在骂人。
    即便她不爱当斥候,可也不允许别人如此看低她的能力,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嘶——”苏异笑到一半突然痛呼一声,忙捂住了耳朵。
    却是堇鸢气急之下啄向了他的耳垂,偷袭得手稍解恼意后心头一阵舒畅,便逃也似地离去了。
    看着这有趣的场景,沈灵秋眼波流转,似有羡意,随即轻叹一声,说道:“小公子把芷鸢当做宝,妾身又怎好意思讨她来当帮手呢,要是万一在乱战之中出了点什么意外,小公子还不得怨恨妾身一辈子?”
    苏异心道灵秋前辈如何把自己的情意摸这这般精准,不用猜也该知道一定又是俞南舟那家伙干的好事了。
    但他又想到如果沈灵秋当真来借人的话,自己大概也是一万个舍不得的,便大方承认道:“前辈说得没错,要让芷鸢去冒险确实便如同从我心头割肉…”
    “然而事急从权,还是前辈的大事要紧,说不得也只能忍一忍割肉之痛了,大不了我在一旁守着便是。”
    即便早已互晓心意,听到这话后芷鸢依旧是不由地心头颤动,便用脑袋在他颈间蹭了蹭,似在说着:“我听到了。”
    “就属小公子最实诚…”沈灵秋白了他一眼,打趣道:“如今事情都过去了,你这马后炮却是怎么放都可以。”
    苏异又露窘态,只得讪讪道:“前辈可别再取笑我了。”
    经过这么一番调笑打闹,谈论那“黑手”时积累起的沉重气氛方才有所缓和。
    苏异一转头便见到俞南舟那副看热闹的样子,顿时来气,便故意说道:“不如南轩先生来为心爱之人驾一回车如何?”
    俞南舟笑容一僵,却不脸红,只是淡淡说道:“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师叔,你好意思吗?”
    说罢便招呼着沈灵秋,服侍她登上马车。
    瀛东流却是望着马车发怔,半晌过后感慨道:“多少年了…得有多少年没用过这种凡物了…”
    便听俞南舟没好气道:“火神大人久居仙山能脚踩凤凰上九天,大可自己上天去,但灵秋大伤初愈正需调养,可经不起折腾,只能依靠这等凡间之物出行了。”
    瀛东流摇了摇头,心道自己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但听俞南舟说得在理,他便也没有反驳,默默地跟了上去。
    苏异却是打抱不平道:“师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瀛东流前辈也没说什么错话,你可不能因为他要与你争夺灵秋前辈便处处言语针对…”
    瀛东流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被一个后辈说破这种情爱之事,老脸也禁不住一阵不自在。
    “公子真是…”沈灵秋嗔怪地看了苏异一眼,却无法言语。
    俞南舟则是始终泰然自若。
    尹子芊在一旁看着,一双美目泛着涟漪,闪烁不停,对于苏异能和几个老前辈这般随意交谈而感到十分不可思议,顿时对这位“先生”更添了几分崇拜。
    此时马车上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由地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谁来驾车?
    苏异身为晚辈中的晚辈,自然责无旁贷,正打算起身出去,却见尹子芊还站在外头,自荐道:“先生,让我来吧。”
    俞南舟却是忍不住要报方才的一箭之仇,当即调笑道:“师侄可不能因为尹姑娘喊你一声‘先生’,你便让她去干这种粗活,人家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
    话到一半,俞南舟察觉到身旁沈灵秋投来的那道冰冷目光,便即悻悻闭上了嘴。
    沈灵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从齿缝中挤出声音,道:“你还小吗…”
    瀛东流看在眼里,却不觉得俞南舟丢人,反是满脸艳羡,随即又变得落寞,最后像是释怀般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眨眼间换了三两神情。
    苏异心中暗笑,不再和俞南舟斗嘴,转头对尹子芊说道:“你能行吗?”
    尹子芊莞道:“不然先生以为是谁将马车带到此处来的。”
    苏异开怀一笑,便由得她去了。
    “小子…”此时却听瀛东流说道:“你方才说我与俞南舟争夺灵秋,此话不假…”
    听他自己承认,三人脸色都是有些古怪,但见他神色自然,也知道他不是俞南舟那种爱乱开玩笑的人,便都默不作声,听他继续说道:“但今后便不是了,他对灵秋的好,我自愧不如,无颜再与他相争。”
    瀛东流自知在解救沈灵秋一事上自己虽也雪中送炭了,但也远不及人家俞南舟把自己釜底下的薪火全都过给了沈灵秋呀,又见到了两人相处时的绵绵情意,便萌生了退意。
    他这番话说得真挚,三人也不觉得别扭,反是有了君子磊落之感,也暗赞他能大度释怀。
    车中一时沉默,但气氛并不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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